老十四爆不爆,這要取決于凌嘯偏心不偏心,但凌嘯偏心了之後老十四何時才爆,則要取決于,能對老十四礙手礙腳的「社稷調查寺」能否成為定局。用不著有誰推動,必定會有人站出來諫阻社調飼的設立的,因為,廠衛這種東西,很不得人心!
不過,凌嘯既然出了手防微杜漸,他就一定會主動到底。老八等還抱有希望的人,很快就失望了。
一連幾天,方苞、張廷玉、李釜、李宏、林慎思等御用文人和創新儒教的干將,在學報上紛紛大發文章,著眼于社調寺三項「崇高職責」,大肆探討這種機構存在的合理性、必要性和可行性。只不過,因為各自的角度不同,這些干將不約而同,把焦點集中在了如何制約特權不淪為濫權的具體制度上去了,熱鬧得很有限。最後,等有反對者反應過來的時候,身為社稷調查寺正卿的胡駿又出了手,出自鄔思道之手的捉刀文章,言辭極為懇切地承諾了三項原則︰一、社調寺偵緝允許都察院听證復查,二,接受各級官民的監督和建議隨時整改不良程序,三、每案偵緝過程定當在結案後登上邸報予以公開!
這一招,就和滿天要價就地還錢一樣,也和商務談判策略有些類似,嚴正承諾的讓步,使得很多人覺察到了社調寺的誠意,更是惹來了辦案程序上的建議熱潮,倒把那些壓根不同意的聲音,壓制得無聲無息。等到方苞按照凌嘯的授意,拋出了另一個吸引注意力地議題《該否設立工商聯合會-之後。社調寺的風波,很快就被人淡忘了去……再談論廢除不廢除廠衛機構,過時啊!
——————————
康熙皇帝也不願意過時。
三十八年農歷五月初八,是端午後的第三天。是二十四節氣中的芒種節,也是十七世紀地最後一個芒種節。
芒種,意味著早耕種下的麥子已經成熟,新的夏種又將開始,最適合播種有芒的谷類作物,如晚谷、黍、稷之類的,如過了這個節氣再種就不好成熟了。無疑,這個日子對重視農耕的中國古代來說,是個承上啟下的好節氣,論黃道吉日它就很是不錯。至少。在承前啟後這個意義上來說是如此。
所以,康熙今天決定用它來做一做文章。
「超親王端地是菩薩心腸,菩薩心腸啊!」一大早。康熙便召來了內務府總管大臣曹寅,笑呵呵地指著幾個密折嘆道,「曹卿你看,這下好了,社調寺的設立和公開。就好比是劃明了一道不可逾越的紅線,也是一聲震耳欲聾的警鐘,把什麼不能干和什麼做不成。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心懷鬼胎地官員、將領、士紳、百姓,甚至皇阿哥們。倘使他們還要一意孤行地做,那也是咎由自取,天要下去娘要嫁人,隨他去吧!你看,這幾天方苞等人在學報上的探討,不就成功地把抵制給扭轉過來了嗎?呵呵,曹寅啊曹寅,如今你兒子那社調寺副卿的職務。該可以公開了吧!」
曹寅搞偵知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說實話,對凌嘯決意把秘密部門毫不諱言公之于眾地提議,曹寅是打心里面高興的,但最開始他卻是非常擔心的。緣由嘛很簡單,兩條,一是士林典論不支持,聖人明白地說過,皇帝要毓華春德光明正大,怎麼能搞這些污七八糟的?二則是明朝的東西兩廠和錦衣衛,通過一百多年地胡作非為,早把這些行業的名聲搞得臭如狗屎,在社交圈子里如果泄漏了身份,那和過街老鼠沒什麼兩樣。但沒有想到,凌嘯可比他會搞多了,一是憑仗如簧之舌,愣是為社調寺戴上了冠冕堂皇的職責名義,二,則是他先上船後補票,設立之後再發動御用文人去鼓搗典論,強力地權力結構支撐之下,想說反對的人在開口之前,信心就怯弱了三分……萬一不能反對到朝廷收回成命,自己豈不就是在社調寺掛了號麼?
見康熙如此高興,曹寅自然湊趣,把自己的這點子揣摩心得說了出來,不曾想,其中一句「強權支撐強理」,竟然頗得康熙贊賞,哈哈大笑中竟是一拍大腿,頒布了一道讓曹寅瞠目結舌的聖旨,「強權支撐強理?說得好,哈哈哈,那就不妨更強一點!你,立刻去上書房,令張廷玉擬旨︰著超親王凌嘯即刻搬出上書房,自即日起,入太液池勤政殿,組建以碩、張廷玉為滿漢首輔的國政院,統率改組後的二十五部卿,佐朕一切軍國要政!」
曹寅傻了,他其後去的上書房里,也被這道聖?給嚇傻了,廢太子理親王更始差點把牙齒咬斷……
太液池是什麼所在?俗稱中南海的西苑三海!勤政殿是什麼地方?是康熙皇帝親題匾額,準備留給成器後的皇太子用,後來成為光緒皇帝戊戌變法地正殿!到勤政殿去年用羅剎賠款建成竣工,可憐至極的胤礽,卻已經被廢了,竟是一天都沒能去過,如今,居然白白便宜了凌嘯!這讓他如何能平靜得下來,如何不在心中暗呼康熙瘋了!
但康熙豈只是瘋了,他還有些狂了呢!
女婿帶給了他太多的奇跡,奇跡到奇跡本身都成了奇跡,奇跡到康熙渴望奇跡永遠不斷下去,直到他能感知到的有生之年!把凌嘯的儀駕挪移到太液池,並不是老康的突發奇想,而是這一次社調寺毫無波瀾地成功公開,讓康熙看到了更多的希望︰換腦變思,打破舊儒學桎梏,從而調整士農工商,甚至進而改革政治體制,都不是沒有可能的!所以,康熙決意將他與首輔中的首輔再做上一個區別。更進一步,彰顯自己不計一切超越的渴望和決心,只要凌嘯搬到海風習習地勤政殿,就正式宣告。革新派全面執掌國家機器!
這決心,用康熙獨自一人的喃喃自語來說,那就是「若順了朕,萬事俱罷,若不順朕,朕就真瘋!」
————————
可惜,大家沒有給康熙發瘋的機會,不僅六科給事中沒有封駁,包括凌嘯也沒推辭。
六科不封駁,自有他們不封駁的道理。怕啊。但凌嘯不推遲,可就著實讓革新派官員為他捏了一把冷汗。伴君如伴虎地道理先不去說它了,就只說權力上的沖突問題。便是一個死結上的死結。這些封建王朝的官員們,只對君主集中制熟悉,他們只曉得當宰相的,漢朝坐,宋朝站。清朝跪,是一個典型的削權過程,哪曉得凌嘯主政以來。居然是反其道而行之,康熙皇帝竟然把凌嘯的地位和權力一次次累拔,現在已經是恨不得開始賞江山了……這別人可以不畏懼,難道你凌嘯就不覺得心不安嗎?!
凌嘯當然有些心不安。
康熙彰顯決心的瘋狂是一個理由,但不充分!威望和權勢,凌嘯已經都不缺啊,加上個勤政殿主的名義,又有什麼實際作用?再說,康熙既不能理解總書記和總理那一套。也不曾听說過精神領袖和總統那一套,他干嘛還要這麼干呢?一旦真的如此,維持雙方不起沖突地,那就真的是全憑情分和信賴了,危險啊……不過,刑年接下來送達的另外一份康熙密旨,馬上就讓凌嘯明白了,康熙還有另外一個理由,「著即調鄭郡王胤祿歸京,入南書房習學!」
暈死,老康……,,老康康居然還沒忘記完美太子養成計劃?!
靠……這也未免太信任我了吧,竟要我幫你看守政府來著?!
信任如斯,凌嘯地心也不禁感動至極。
他獨自來到乾清宮,正對著康熙溫存的目光,對視了好久,卻比康熙的溫存目光更要溫存百倍。可是,老康下的這個遷移決定,可謂是封建王朝中想都不用想的殊恩之最,他心中對凌嘯地態度表現,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期待的,康熙倒不是非要凌嘯感激得痛哭流涕不可,也很為凌嘯的目光感到溫暖,但他總覺得凌嘯該要說些什麼!隱約有些失望之下,康熙奇道,「嘯兒你這麼平淡,可有些不像你了哦。」
凌嘯搖搖頭,「不是平淡,是波濤洶涌都在心潮!因為絕不是壞事,所以兒臣沒有哭泣。因為未必是好事,所以兒臣也沒歡笑。因為這更不是兒臣地私事,所以兒臣也沒有謝恩。但這是皇阿瑪對兒臣的最高信任,所以,兒臣應該來看看,看看兒臣的皇阿瑪,想和他說一說心上話。」
康熙一愣,看著這女婿怔了老半天。到現在,他方才發現,世人皆謂之毒親王的凌嘯,身上原竟有著這等鋼一樣的風骨,海一樣的豁達,竹一樣氣節,山一樣的堅持,子一樣的血情!
老康釋然了。他發現凌嘯身上有些品質,其實是直如弦死道邊的那種,這種內在很有意思,也很有信賴感。所以康熙笑了,好奇地讓凌嘯把心上話說出來,但,凌嘯地心上話卻根本就不用說。凌嘯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衣扣,一顆顆緩緩解開,猛地一除果了胸口,赫然就見他胸膛上紋了一行詩。
「鏡破光猶在,蘭死香不改。問我何不辭,獨有烈士懷。」
詩未必工,意卻雋永,紋未必痛,卻嘔過心,瀝過血!
康熙哈哈哈哈大笑起來,「果然是心上話!難怪你不說是心里話的,它分明就刻在心口之上嘛!好,好,好,就沖你一字之差都不肯哄了朕,罷了,同樣的詩,你親自也給朕紋上一個吧!」
凌嘯大暈……靠,您當紋身是毛筆一刷就行了的?莫說我不會紋身,就算是會那手藝,也不敢殘虐龍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