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沒人性之胤祿落海
特廷的背叛給凌嘯的打擊很深。
可以說,這種打擊的程度深到了讓凌嘯毛骨悚然……像這樣一起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兄弟,大家共同經歷了多少驚濤駭浪和死生考驗,一直以來,凌嘯都把當年的八大金剛視為心月復股肱,縱使革新的事業這些人限于才干無法肩挑重任,但凌嘯總是厚祿貴尊相待,從不曾讓那些技術流和工商流的新崛屬下慢待了這些元老。可不曾料到,昔日厚誼情分和隆遇厚恩竟是如此不能倚仗,特廷說反就反了自己,那麼,這世間人心,到底還有什麼把握去把握?若是在前線的其他幾個大將有樣學樣起來,整個閩粵豈不是兵敗如山倒?!
所以,這一回凌嘯決定了親自去追。
至于萬一追到了特廷後又該怎麼處置他,凌嘯還沒有想好,因為他滿肚子的心思就是想要問特廷一個問題,「干嘛要棄我而去?!」
特廷搶奪的戰艦,不是先進的快速軍艇。他也想搶來的,非不欲也,實不能也,大部分海軍戰艦早已經散布到各大海外戰場上去了,整個廈門就才那麼幾艘鐵木結合的三桅雙甲戰艦,那是專供保衛超親王而用的,統一有死忠的王府親衛所掌握,豈是他特廷說想搶就能搶到的?
所以,在看到朝陽灑金的海面上,有兩艘滿帆通訊小艇超越了自己的福船小編隊之後,特廷的一幫親兵心月復全都臉色蒼白了起來……再沒有眼力見的人也可以預測得到,這兩艘通訊快艇是火速趕往長樂海軍總部通報軍情,組織衛戍艦隊堵截自己等人的,而在這通訊快艇之後的不遠處,必定有滿帆疾駛的護衛艦隊緊追其後……端的是前有堵截,後有追兵!
特廷本人卻不慌不忙,靜靜地立在海風撲面的艦首,目送了那兩艘快艇消失在茫茫水天之後,這才拈著胡須下令道,「請兩位爺!」
老十三此刻的模樣很狼狽,但他狼狽得穿了睡眠中的單衣也顯得很英氣。胤祥就是這樣的一個爺們,安寧時難得見他有多少鋒芒閃耀,但危難時卻總能夠調整狀態,臻至英雄豪邁的氣概。當他緊緊握著老十六的手昂然步上甲板的時候,連特廷都不禁在心頭暗贊,「這十三爺真是個帶兵的料啊,可惜居于害怕他出任何意外的凌嘯之下,少了磨煉的機會。真乃浪費人才!」
不過,是人才終究難隱其能,老十三上得甲板之後,特廷忽地發覺,包括自己的中軍佐領在內,親兵們全都避開了怡親王的眼鋒,要麼盯視地面,要麼仰首看天,要麼扭頭瞧海,赫然都是一副慚愧心虛的模樣……十三爺的性子和那豪成是一路的,都喜歡和中下級軍官打成一片,這是一種獨特的人際關系素質,也是一種人格魅力,對于現在的特廷來說,更是一種嚴重的威懾,「本王不怕死,但怕疼。老特,看在多年同袍浴血的交情上,賞本王一個沉海吧,也不用綁繩了,爺但凡是在海里掙扎一下,都不是頂天立地的漢子。」
真要命啊,勤王軍尚武崇勇,老十三沒容特廷說話就先砸出來的一句,使得親兵們個個赧顏慚愧。不過,特廷卻並沒有太在乎自己的控制力在下降,而是忽地看了看司南辨了方位,背北面南站定了,掏出一道黃綾宣道,「吾皇有旨︰著怡親王胤祥、十六貝勒胤祿北歸揚州,君前效力!欽此。」
聖旨?特廷真的和皇阿瑪搭上了線?突然出現的聖旨讓兩個阿哥大吃一驚,不顧應該有的禮儀,上前就抓了黃綾細細辨認,直到那手父皇親筆的字和國憲玉璽真真切切了,方才恍若做夢一般地感到不可思議。
這也是抉擇啊,。胤祥和年幼的弟弟面面相覷,不曉得何去何從。
哥哥久久無言,卻在心頭翻江倒海地計較。
憑他對凌嘯的了解,胤祥倒不擔心凌嘯就要追上來了的事實,一向性情用事的凌嘯,就算追上來了,只要特廷真的要投奔康熙而去,凌嘯也是不會下殺手的,更何況和他是郎舅關系的自己?
但前提是,兩兄弟里面必須有一個人留下來給閩粵當皇太子,不然的話,凌嘯會因為陷入名義被動而抓狂的,那種抓狂,胤祥光是想想就覺得十分對不起屢次挺自己的凌嘯。而同時,凌嘯一旦抓狂就會瘋狂,這場社會制度之爭引起的內戰,也會在性質上發生了變化,惱羞成怒的凌嘯,絕對會順帶著捎帶上逐鹿中原的性質……因為,倘使兩個和他親密的皇子全都去意已決的話,凌嘯會對愛新覺羅的下一代產生深深的失望∼∼∼連下一代都不是懂義氣的家伙,不反了取而代之,還待如何?!!
這樣一來,逼急了的凌嘯鐵定召回勤王海軍大部隊,全部家當死命兒壓上,只是,在他的船堅炮利與拼了老命之下,愛新覺羅,很可能就是「哀行絕路」啊!
不過,留下就意味著公開忤逆父親,也是人情人性上的難事一樁,所以,胤祥很是有些苦惱。但終究是皇嗣社稷和與凌嘯的知遇恩義佔了上風,把對康熙的父愛呼喚給比了下去,當即,胤祥把胸部一挺,就要說話。不曾想,老十六卻比他搶先了一步,小可愛仰頭對特廷一躬身,說出來的話卻讓胤祥一呆。
「請特軍門上告父皇,恕兒臣胤祿無法領旨。」
胤祥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尚在七八歲年紀的弟弟,竟然也看出了當今的局勢需要皇子留下?!
可是,特廷卻是以迅雷不及的速度,不容胤祥說話,直接就蹲了下來對胤祿問道,「皇上要我問你,你不領旨回到皇上身邊的理由是什麼?」
「……」胤祿不曾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問,結舌片刻才道,「我們若都回去了,皇祖母就沒人照顧了,我朝是以孝治天下……」
這話說的沒有錯,難為一個小人兒有這般孝心,于是,待胤祿說完,胤祥撫模了他的頭,笑道,「不,弟弟你回去,哥子我留下,皇祖母身邊需要人照顧,我可以的,更何況,身為年長阿哥,我還有牽制閩粵局面不致于大亂之責呢。」
爾後,胤祥又對一直凝神靜听的特廷拜托道,「上復皇上,請他老人家保重,也請他最好在行宮也豎一塊正大光明匾……兒臣胤祥可能會做一段日子的皇太子,倘使他日我閩粵兵敗,皇上換皇儲自不必言,但是,如果是我勤王系最終得勝,我胤祥在此對列祖列宗發下血誓,定以揚州行宮正大光明匾後的遺詔為準,自動禪讓給皇阿瑪默定之君,否則,天打五雷轟,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一眾甲板諸人听得悚然動容……十三爺才是真孝子,真性情中人啊!
悚然中,卻有瞭望旗斗上的親兵高聲驚呼,赫然就見海天西南處有桅帆點點……原來是凌嘯的追兵已經到了。再次模了模胤祿的頭,胤祥望揚州方向無言一嘆,一面令旗手打出「十三爺請不要開炮」的旗語,一面將胤祿送到特廷身邊,對特廷深深一拜,「拜托軍門,好好照顧我弟弟。」
可惜的是,特廷照顧胤祿的方式,實在令人無法接受……
冷不丁,那特廷乘著胤祥深深作揖的時候,猛然抓起身材弱小的胤祿,下死命往海面上拋了出去!……天啊,特廷要殺十六阿哥?!!
胤祥的呵斥聲,親兵們的驚呼聲,胤祿的駭嚎聲,在那一刻亂成了一團,回答這亂局的,卻是老十六的一聲落水,咕咚咚的幾口嗆咳之後,也許是艦首的高度已然砸傷了這小皇子,不待胤祥狂呼放艇甩繩,可憐那十六阿哥竟然已經沒頂而沉,奔水晶龍宮去了。
「鏗!」
把船舷拍遍不見水花翻騰的胤祥勃然狂怒,痛失幼弟的他恨意燻天,一把搶過中軍佐領的佩劍,仗劍就要向特廷胸前捅去,以報這不共戴天的血仇!
所謂親兵,那是受恩深重的護衛,胤祥再怎麼得小軍官的人心,也敵不過特廷對這些人的長期栽培呵護,他們又怎麼容得胤祥一劍殺了恩主?所以,被胤祥捅穿了的人,正是那個拼死護主的佐領,而那佐領一邊死死赤手拽住了劍身不讓胤祥拔出再刺,一面熱淚縱橫地望著特廷艱難說道,「軍……軍門,燒紙錢……的時候,告訴我……你為什麼殺……殺小孩子……」
為什麼殺老十六?
這個問題,那佐領很快因為斷了呼吸暫時無法知道了,但是,被一擁而上的親兵死死困住的胤祥是有條件知道的,不過,特廷卻暫時不說,非要打出了旗語,邀請了凌嘯上艦船來的時候才肯一起說。
而凌嘯這廝也的確是性情中人,沖動遠甚于常人,攜著對特廷反叛的強烈不解,竟然真的單刀赴會了……他這輩子相信過很多人,也不信于很多人,但他從來就不曾想到過特廷會反了自己,需要一個推心置月復問出答案的他,身揣了二十顆改進版手雷來了,同歸于盡的瘋狂,都有些自暴自棄的味道了。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這麼沒有人性!」驚悉小可愛遇害的消息,凌嘯比胤祥還要暴怒,掏出了一顆手雷,一邊狂吼一邊就要去拔那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