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吊起的心剛剛放下,這會兒要再把嫣兒留在府中獨自入宮,皇甫爵竟驀然覺得有些個不舍得。沉吟了下,皇甫爵隨手把搭在兩人身上的薄紗掛起來,把床頭那件被小瑾疊得整整齊齊的襦裙拿了起來︰「走吧,跟本王一起去。」
對于皇宮,沈輕嫣確實沒什麼太好的印象,第一次去被滿朝文武質疑身份,還眼睜睜地見證了容妃的死亡,第二次去又跟那個皇甫婉離近身肉搏,臉上的紅腫這兩天才消去,再去,指不定又會遇見什麼破事兒。
但剛剛擔驚受怕了一場,此刻的沈輕嫣同樣也有些不舍跟皇甫爵分開。反正她只要乖乖跟著父王就好,不理會那些勞什子皇妃公主的,總不會再出什麼差錯了吧!
想到這些,沈輕嫣乖乖地站在床上,大張著手臂,任皇甫爵替她把襦裙一層一層地套在身上。
能讓古盛國堂堂的浚王爺皇甫爵親手更衣,這世上除了她,恐怕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了吧?腦海里閃過這個念頭,沈輕嫣的秀眉忍不住飛揚起來,臉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
皇甫爵看見她低眉含笑的模樣,眸中不由掠過一抹淺淺的笑︰「想什麼呢?」
沈輕嫣咬了咬下唇,老老實實地把心里想的說了出來︰「嫣兒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哦?」皇甫爵挑了挑眉,靜待她的解釋。
沈輕嫣伸手撩起一縷發絲,在指尖纏了幾圈︰「因為嫣兒有個這麼疼我的父王啊!父王,不管什麼時候……你都不準幫別人穿衣服!」父王的這種溫柔,只能是屬于她的!就算……就算以後郡主這個位子換了那個真正的人來坐,她也不準父王再對那人這麼溫柔……
「笨丫頭。」皇甫爵不由得失笑,除了她,這世上怕是再也沒有人讓他心甘情願為其更衣。他捻起被沈輕嫣撩亂的發絲,替她拿出一枚瑩潤綠翠的玉簪,把那滿頭烏黑的發絲綰了起來。皇甫爵向來沒做過伺候人的事兒,這被他綰起來的發髻,看著自然沒有小瑾那巧手梳理出來的整齊,不過,這麼隨性而起的模樣,卻襯得沈輕嫣又多了些人間難尋的靈氣。
幫沈輕嫣穿好衣服,又綰好頭發,皇甫爵竟然伺候出了些興致,吩咐在外頭候著的展飛端了盆溫水進來,他還親自動手,擰了條帕子,替沈輕嫣仔仔細細地淨過臉,又抹了層飄著茉莉淡香的雪花膏,才伸手抱著她出了門。
跟上一次去國子監受罪不同,沈輕嫣剛剛被自家父王伺候得神清氣爽,心情通暢,一路上都興致勃勃地扒著馬車上的窗簾,探著小腦袋往外看。不過是尋常的市井巷道、路人店鋪,今兒個都讓她瞧出了些人間仙境的味道。
畢竟是皇帝急召,展飛駕著馬車一路疾奔,不消一會兒就到了宮里。把他們兩人送到普善門外,馬車當然是不能再往里進了,皇甫爵抱著沈輕嫣從馬車下來,就看見裘剛早已經恭恭敬敬地迎了出來。
「奴才參見王爺!陛下已經派奴才在這兒恭候多時。」看見他下車,裘剛趕緊甩著手中的拂塵跪在了地上。
皇甫爵看也沒看他一眼,徑自把沈輕嫣放下來,牽著她肥肥軟軟的小手朝里走去。裘剛自然是絲毫怨言也不敢有,只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匆匆忙忙地追上前去,在前頭盡職盡責地引著路。
要換了旁人,大抵在剛見面的時候就得誠惶誠恐地詢問他陛下急召所為何事,浚王爺不只不問,連一絲慌張都不見。有時候,他真有些恍惚地覺得,跟陛下站在一起,這浚王爺才是高高在上的那個人。
沒想到自個兒的心思飄到了這麼大逆不道的地界兒,裘剛連忙晃了晃腦袋,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拋到腦後,抹了抹自己額上冒出的虛汗,弓著身子討好地開口︰「王爺,這邊請。」
皇甫爵自然是不可能有所回應,挺拔的身影為了配合沈輕嫣的小短腿,行得也有些緩慢,絲毫不理會「急召」這兩個字的含義。
走了沒多久,臥龍殿三個鎏金大字就呈現在三人面前。沈輕嫣雖然不識幾個大字,但看那字的氣勢,也大致猜到是來到了正地兒。
不管他們要商量的事兒是什麼,她估計都沒什麼听的興致,何況,想到皇甫燁那副老奸巨猾的模樣,她就打心底升起一股說不出的反感。想到這兒,沈輕嫣不由得扯了扯皇甫爵的手。
察覺到她的動作,皇甫爵垂下眸來,低聲詢問︰「怎麼了?」
「父王,」沈輕嫣來回晃著他的袖子,撒嬌地道,「嫣兒在外面等著你好不好。」
「也好,」皇甫爵點點頭,松開牽著她的手,探過長指去捏了捏她軟軟的臉頰,「不準亂跑,就在殿里乖乖等本王回來。」
皇甫燁找他前來,不知道又想要出什麼ど蛾子。雖然皇甫爵向來不把他放在眼中,可也不想嫣兒一直出現在他面前。
小人之心,不可不防。
「展飛放完馬車很快就過來了,你就在這兒等著他,不準亂跑。」皇甫爵謹慎叮囑。
「嗯嗯嗯!嫣兒一定乖乖的!」沈輕嫣忙不迭的點頭,只要不讓她進去,她什麼都答應!
裘剛听了,也趕緊奉承地陪著笑臉道︰「小的這就去找個宮女過來陪著郡主。」
「不必。」皇甫爵冷然拒絕,又捏了捏沈輕嫣頰上的肉,才轉身朝著御書房的方向走去。
熱臉貼過去,反而迎來了一盆冰凍徹骨的涼水,裘剛模模鼻子,可也不敢多說,只能屁顛屁顛地跟著皇甫爵一起往前走去。
若是王爺到了他膽敢不到,肯定又少不了挨上一頓板子。
少了沈輕嫣在旁邊綴著,皇甫爵的步伐明顯快了許多,健步如飛,裘剛在他後面追得那叫一個氣喘吁吁,到了御書房外,通報的音調都有些不穩︰「陛下,王、王爺求見。」
「快讓六弟進來。」皇甫燁憂心忡忡地聲音從里面傳來。
皇甫爵推門進去,才發現,御書房里不只皇甫燁在,那些平日里擁護他,對皇甫爵忌憚頗深的重臣,也都正在書房中站著。
一抹幽光從皇甫爵的眸中一閃而逝,他慢條斯理地越過那群站得筆直的文臣,徑自坐在了皇甫燁那把雕龍金椅的對面︰「不知陛下找本王,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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