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僅有七八個侍從隨行的出巡就這麼硬生生地被改成了一二百口人的大隊伍，原本想象的游走山林的樂趣頓時沒了蹤影。這一趟密州之行，還真是一點兒都不讓人待見。
沈輕嫣撩開簾子，伸長了脖子往外看。路上的百姓早已被開道的精兵驅逐，寬寬敞敞的國道就只剩下他們這一行人，舉著旗幟敲著鑼，皇室的派頭十足。
看了好大會兒，就只瞄見幾個路旁未收干淨的攤子跟門戶緊閉的小店，半個外人也瞧不見，沈輕嫣無趣地放下簾子，撅著嘴縮回了皇甫爵的身邊︰「真沒意思……」撇除了那揪心的目的地不說，她原本還以為，起碼這一路會很好玩呢，結果帶了這麼一大堆人在身邊，還不如留在王府里賞賞竹，逗逗雪狼。
皇甫爵的心情倒絲毫沒被這陣仗影響，想他領兵打仗這麼些年，哪一回出征身後不是跟著千軍萬馬，這點兒小兵小卒，真是沒什麼必要放在心上。
听見沈輕嫣的抱怨，他低笑了聲，微微扭過頭詢問︰「那你覺得，怎樣才算有意思？」
沈輕嫣啪嗒啪嗒地蹭過來，垂頭喪氣地趴在軟榻上︰「在這又窄又小的馬車里悶著，我看這一路都別想有意思了！」堂堂浚王爺出行乘坐的馬車，自然是舒適寬敞得緊，但此刻的沈輕嫣正在強烈的失望之中，再寬敞豪華的車輦大概也無法入她的眼。
皇甫爵把一路看著的書擱到軟榻旁的烏木雕花矮桌上，抬手撩起自己身邊的輕紗窗簾，對著窗外緩速後行的青瓦白牆掃了幾眼，淺笑著道︰「再過半個時辰就到凌平郊外，想不想騎馬？」
騎馬？沈輕嫣原本黯淡無神的眼楮瞬間亮了起來，整個人撲稜一下從軟榻邊站了起來︰「騎馬？真的嗎？」
皇甫爵眯起雙眼，一抹淡笑從眼底一閃而逝︰「你何時听過本王說笑？」
「嗷——」沈輕嫣高呼一聲，直接跳起來撲到皇甫爵身上，圓滾滾的身子在他懷里撲騰來撲騰去，「父王！嫣兒最最最喜歡父王了！我要騎馬！」
等等！沈輕嫣停頓了下，目光朝著窗外駕著馬慢騰騰圍在馬車周圍的一干侍衛身上瞄了過去︰「父王，您說的騎馬，應該不是這麼騎吧？」
皇甫爵順著她的目光掃過去，不禁失笑︰「不是。」
「那……就是真正的騎馬？扯著馬韁，跟飛似的奔起來？」沈輕嫣瞪大了雙眸，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再一次確認。
皇甫爵停頓了下，稍一沉思，就在她期盼的眼神中再次點了點頭︰「嗯，你若是真想這麼騎，自然也可以。」
「嗷……父王，你真的全天下最最最善解人意的父王！」沈輕嫣在他懷中扭動了一陣，忍不住抬起頭來，香香軟軟的唇印在他的頰邊。
皇甫爵目光一斂，不著痕跡地側過身，看向窗外。被她輕輕啄吻的地方像是燃起一簇若有似無的火苗，灼得他心底焦躁得緊。
正在興頭上的沈輕嫣當然是絲毫未察覺他的變化，一有了奔頭，頓時神清氣爽起來，也不覺得這馬車又窄又小了，在他跟前鬧騰得厲害，還細心地剝了一顆油汪汪的糖炒栗子，伸手塞到皇甫爵口中︰「好不好吃？」
皇甫爵向來鮮少吃這些零嘴兒，馬車上會準備這些，也都是為了他懷中的這個貪吃鬼，猛地被貪吃鬼塞了一口，細嚼下來，竟也真覺得一陣甘甜醇香溢滿了唇齒。
他從來都不知道，就這麼個黑黑圓圓的東西，竟然也能這麼好吃。
「嗯，不錯。」皇甫爵點點頭，也伸手從桌上的盤子里拈起一只栗子，長指一捻，栗肉就輕巧地月兌離了褐色的栗子殼，白白女敕女敕地躺在他的指間。
沈輕嫣向來被寵愛慣了，不用問也知道這栗子是為她剝的，低下頭，伸出軟軟的舌頭，把那顆栗子從他的指間上卷進了口中，舌尖不經意間觸及他的指月復，皇甫爵的手掌猛地收起，她不由得嚇了一跳︰「腫麼了？」
嘴里還嚼著栗子，連話都說不清楚。
皇甫爵低頭看了眼還留著淺淺余溫的指尖，淡如遠山的雙眉不由得微蹙了下，不過瞬間，他臉上的表情又恢復了之前的平淡︰「沒什麼，好吃嗎？」
「嗯！」沈輕嫣重重地點了下頭，肥肥的小手伸過去，把那只盛滿了栗子的青花骨瓷盤端到他跟前，軟軟糯糯地咕噥，「還要吃。」
皇甫爵低頭對上她期盼的雙眸，沉默了許久，一直到沈輕嫣眼中的期盼漸漸地轉為疑惑，才終于伸出手去，拿起一顆圓滾滾的栗子，捻開殼，早已等待良久的沈輕嫣立刻又探過腦袋，啊嗚一口連著他的手指一起吃了進去。
「……」皇甫爵面無表情地把手指抽出來，忍不住又撩開窗簾，對著窗外策馬追隨的展翼吩咐，「吩咐下去，走快一些，一刻之內，必須到凌平郊外。」
「是，王爺。」展翼領了命，輕扯韁繩，馬匹立刻朝著隊伍最前頭奔去。
沈輕嫣自然不知道他心底的糾結，只道他是怕自己心急騎馬，臉上的笑容更是甜美，就差沒把自己揉進他懷里︰「父王，你累不累？坐得骨頭乏了沒？嫣兒給你捶捶肩好不好？父王……」
說著，她已經把手中的盤子放回了矮桌上，笨手笨腳地爬上軟榻，蹭到了皇甫爵身後。
皇甫爵閉了閉眼，伸手把她拉到懷中，緊緊把她鎖在自己臂彎里，沉聲道︰「安靜，不準亂動。」
「誒？父王，我……」沈輕嫣驚詫地想要抬頭，但剛抬了一半，就又被皇甫爵一把給按了回去︰「別動！」
沈輕嫣被他低沉的表情駭住，真的就僵在他胸前，一動也不動。原本活躍的車廂內瞬間被無邊的沉寂所籠罩，兩人就這麼靜靜地相擁著，一直到馬車外的展翼輕輕地敲了敲車窗，輕聲開口︰「王爺，凌平郊外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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