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一出口,底下的人顯然是都想到了自己曾經經歷過的恐怖場面,登時嚇得一個個面如篩糠,戰戰兢兢得一句話也不敢說。
皇甫爵凌厲的目光在一片慘白的面色中穿梭,很快,就定格在一個男孩臉上。
男孩看上去不過**歲,那張臉還沒長開,柔柔弱弱,確實有些說不出的雄雌莫辯。
皇甫爵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伸出長指朝著那個男孩指了過去︰「你,過來。」
男孩听到他的聲音,明顯地瑟縮了下,嬌艷的雙唇微微地顫了顫,眸中似乎還透著盈盈的淚光。
這模樣,哪里像是**歲的愣頭小子。
他還在愣著,已經有個麻利的侍衛上前去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王爺叫你呢,還不過去!」
男孩被拽得趔趄了下,抬頭偷偷地覷了皇甫爵一眼,眸中的驚恐清晰可見。
那個機靈的侍衛又在背後輕輕滴捅了他一記︰「還不叩見王爺。」
男孩連忙又在皇甫爵面前跪下,聲若蚊蚋︰「小人叩見王爺。」
皇甫爵扭頭看向一直在旁後者的錢明華,張口問道︰「他是哪一宗的目睹之人?」
錢明華看了那男孩一眼,撩起寬袖擦了擦額角上的汗珠,臉憋得通紅,結結巴巴地回答︰「這個……請王爺稍等片刻,待屬下問上一問……」
皇甫爵冷哼一聲,沒有言語,錢明華卻早已嚇得快要被冷汗浸濕了全身,哆哆嗦嗦地朝著那侍衛使眼色。這案子明明就是他在負責,可是一直到現在,他竟然連這區區二十幾個人都認不全,這刺史,做得還真是自在。
侍衛領會,忙跪在皇甫爵面前,開口道︰「啟稟王爺,遠橋正是太守那一宗命案的目睹之人。」
原來這男孩的名字叫遠橋。
皇甫爵的眉毛挑了下,低頭看向仍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任遠橋︰「你記得那人的模樣。」
這句話絲毫沒有詢問的意思,而是直接的肯定。
任遠橋听了他的話,身子顫抖的更加厲害, 黑的眼眸里寫著明明白白的疑問,似乎在問,你怎麼知道?
對于沈輕嫣之外的人,皇甫爵顯然沒有什麼太大的耐心,他眯了下眼,嗓子里逸出的聲音就像是在千年寒池中浸過一般,冰冷刺骨︰「說。」
只有一個字,音調里所包含的威嚴卻讓在場的人都不由得全身一震。
任遠橋嘴唇動了動,眼眶中的驚恐更甚。
皇甫爵的眉頭越皺越緊,不耐地盯著他。雖然還不至于為難一個小孩子,但他真的對嫣兒以外的人,一點兒耐都找不到。
看著眼前快要縮成一團的任遠橋,沈輕嫣不由得輕扯了下皇甫爵的袖子,緩聲道︰「父王,你嚇到他了。」
她輕柔的力道似乎恰恰搔在了皇甫爵的心頭,把他的不耐瞬間趕走,他閉了下眼,低頭看向自己懷中乖巧的沈輕嫣,習慣地伸出手來,在她光滑的發絲上輕撫了下。
原本嚴肅至極的神色驀地被此刻的溫柔取代,在場的人無不在心底暗嘆,果真再冷漠的人對自己的兒女也狠戾不起來。
被沈輕嫣打斷這一回,皇甫爵的神色緩和下來,又對著深淵去淡淡地道︰「不用怕,說吧。」
但誰知,任遠橋的驚恐非但絲毫未減,反而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在場的人都被他的哭聲嚇了一跳,就連皇甫爵都輕輕抿了下唇。
那侍衛忙抬起頭來看了看皇甫爵的臉色,伸手捂住了任遠橋的嘴,不停細念︰「小孩子沒見過世面,王爺贖罪,王爺贖罪!」他不停地磕著頭,任遠橋眼里的淚卻依舊洶涌地往外流著,蜿蜒著淌滿了他粗大的手掌,看上去好不可憐。
皇甫爵皺了下眉頭,對他揚了揚下巴︰「讓他哭。」
「啊?這……」侍衛一時有些愣怔。
皇甫爵的劍眉微挑︰「嗯?」
「是,屬下遵命!」侍衛趕忙依言放開自己的手掌,任遠橋的嗚咽再一次傳到空氣中。
大伙兒也不知道皇甫爵這葫蘆里賣得什麼藥,一個兩個戰戰兢兢地跪著,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大廳里的氣氛更是肅靜,除了任遠橋的嗚咽聲,再無半點聲響。
狠狠地抽噎了幾聲,任遠橋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的突兀,哭聲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到完全憋回到了嗓子眼里,一抽一抽地躲在侍衛身後。
皇甫爵淡淡地瞥他一眼,才道︰「說。」
任遠橋到底還是個孩子,小手握在一起絞了幾下,才膽怯地開口問︰「小人說了,那妖魔會不會也把小人的心挖了去?」
不愧是文人之後,不過才**歲,話語里已經有了些文縐縐的意味。不過,即使說得再文雅,這話語里的天真的擔心還是被暴露無遺。
皇甫爵的鳳眸又眯了下,似乎是又想動怒,深深了解他心的沈輕嫣連忙按住他的手。而一直站在他們身後的展飛也突然開口道︰「你放心吧,等你說了,就派這位侍衛兄弟日日夜夜跟著你,就不怕什麼挖心妖魔了。」
任遠橋扭頭看了侍衛一眼,顯然對他能否保護好自己也有些懷疑,不過,心里卻也明白,今日若是不說,王爺定然也不會放過自己,只能期期艾艾地開口︰「那一日……那姑娘似乎很是著急,挖了那狗……挖了太守的心就急匆匆的走了,像是把小人忘了一般。」
「姑娘?」蒼夜瀾的折扇在手中敲了敲,似乎有些詫異,「竟然是個姑娘?」
皇甫爵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沒有言語。既然是妖精,是男是女倒也都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蒼夜瀾看到他眼里透露出來的那一抹蔑視,身形頓時僵了下,才訕訕地點點頭︰「好好,你繼續。」
任遠橋咽了咽口水,繼續道︰「是個姑娘,而且……年紀很小,大概也就跟小人差不多。」
這一點,蒼夜瀾倒沒覺得太奇怪了。早在看傷口的時候,他就發覺,這凶手的年紀應該不會太大。倒是沈輕嫣,沒想到任遠橋竟然真的記得沈思鳩,心髒不由得在胸口中猛烈地鼓噪起來。
而大廳中的人在听見他的話後,早就顧不得皇甫爵在場,悉悉索索地議論了起來。
畢竟十幾條命竟然是毀在一個小姑娘手中這種事听上去也太過驚悚了一些。
既然已經開了頭,任遠橋索把自己記得的全都說了出來︰「她穿著一身黑衣服,面無表情,一掌就把太守的心挖了出來,接著就憑空消失了……一定是個妖怪!」
蒼夜瀾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開口道︰「喂,小娃兒,你可要想清楚,若是撒謊,可是要被打屁屁的。」
現在的他,還是有些不能接受這所謂的鬼神之說。
任遠橋搖搖頭,輕柔卻堅決地回答︰「小人所言皆是事實,望王爺與各位大人明察。」
八歲的黑衣姑娘……皇甫爵沉思了下,對著底下的人揮了揮手︰「都下去吧……」
「是,王爺。」「小的遵命。」下面的人如獲大赦,連忙胡亂地應了幾聲,就在侍衛的帶領下朝廳外跑去。
錢明華湊到皇甫爵身旁,讒著臉詢問︰「王爺可是想到了什麼新的線索?」
皇甫爵嫌惡地往後退了下,抱著沈輕嫣從座位上站起來︰「你也退下,展飛展翼,把玄穹牽來。」
「屬下遵命。」展飛展翼一同單膝落地,跪拜一下,訓練有素地轉身朝著州府的馬廄走去。
「是是,屬下告退。」皇甫爵都這麼說了,錢明華自然也不敢多加逗留,連忙起身朝外走。看閑雜人等退了個差不多,蒼夜瀾刷地打開手中的折扇,淡笑道︰「好了,沒人了,你可以說了。」
皇甫爵听了他的話,緩緩地轉過頭去,不耐煩地低聲道︰「說什麼?」
「……」難道他老人家剛剛不是在打發旁听離場麼?
皇甫爵冷哧一聲,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我說了‘都’,也包括你。」
「……」蒼夜瀾風中凌亂。
皇甫爵自然也沒有真的趕他下去,再淡淡地瞟了一直在一旁惆悵傷感的柳兒一眼,就抱著沈輕嫣大步地朝著廳門外走去,沒走幾步,就忽地使了輕功,特意把蒼夜瀾跟柳兒撇在了後面。
呼呼的風聲在兩人耳邊吹著,沈輕嫣不由得抱緊了皇甫爵的腰背,心髒的跳動似乎也更加厲害。
自從看見皇甫爵把那些人都屏退,她就突地升起了一種不太妙的感覺,這會兒只剩下兩個人獨處,她心里的不安與忐忑自然也更加厲害。
州府雖然也不小,但卻遠遠比不上王府遼闊,不消一會兒,皇甫爵就踩著樹梢,帶她掠到了州府的正門之外。
州府朱紅色的大門敞開著,門上還掛著兩只金燦燦的門環,門口的兩尊莊嚴的石獅子正一瞬不瞬地正視著他們。
這種場景,還真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但沈輕嫣默默地看著其中一尊石獅子的眼楮,心底的緊張卻越來越厲害。
看樣子,父王一定是有話要問的吧?
果然,不出她所料,兩人不過愣怔了瞬間,皇甫爵低沉卻悅耳的聲音就緩緩地傳到了她的耳邊︰「他說的那個黑衣小姑娘,你有沒有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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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得到二半夜才有感覺,我也對自己無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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