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天色變化很快,尤其是在臨近傍晚的時分。陽光透過雲層灑下來,無數的光彩在被風飛速移動的雲層影響下,一束束光芒不停的移動位置,煞是好看。
山風吹在身上,已經有些涼颼颼的寒意。石正攙扶著阿瑞斯向山下走去,汗水瞬間就被風干,只在的皮膚上留下一片沁涼。
行吟給阿瑞斯的那塊小石頭,那塊可以暫時恢復三次能力的小石頭,已經被阿瑞斯用過了兩次。第一次,他是為了測試石頭的時效,可能也是因為對能力恢復的夢寐以求以及對行吟還不能徹底的信任。結果那一次機會白白的付出了。第二次就是在昨夜的大戰中。自己的種族處于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候,他這個昔日天才要想騙得過聖師加布里埃爾,不付出犧牲怎麼可能。這一次使用的效力現在已經漸漸消失了,阿瑞斯真的回歸到了一個平凡的阿瑞斯,一個連下山都需要攙扶的阿瑞斯。
石正慢慢悠悠的享受著山間的景色。隨著山路的下落,這里的樹木慢慢高大了起來。金黃與枯黃,碧綠與深綠的樹葉顏色渲染在一起,是一幅尺寸巨大的斑駁圖案。而且,這幅圖案還隨著自己的視線的移動而生機勃勃的變化著。
石正的心思從听完阿瑞斯的講述後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他的感覺還是和從前一樣,並沒有擴大範圍也沒有更加細致。但他的情緒,變得有些敏感,隨著環境周遭的改變而敏感。現在,這種敏感還有七分刻意,因為那是石正自己去夸大了來的。不過石正相信,保持著這種敏感,自己就可以做到像叔叔說的那樣,去痛苦的恨,去痛快地愛。
他想著嘎嘎,想著晏七,甚至想著齙牙三,想著自己與他們之間的情感交集。有好多的想法在心中掠過,他在想著如何重塑一個愛憎分明的自己。
石正是善于學習的,所以他才會有這樣的想法。石正也是年輕的,因此這樣刻意而且荒謬的想法,才會在他身上出現。他並不知道,情感的流溢,是人類身上最深刻的東西,那是無法學習不能假裝的。只有當一個人親身經歷了生離死別的創痛,只有當一個人親身經歷了情仇的折磨,情感,才會自然而然的產生。
山路蜿蜒總會有盡頭。石正就在自己的臆想中,回到了雙性人避禍的山谷。
青色鵝卵石的山徑與地面都還在,但遠遠的沒听見叮叮咚咚的聲音,心里的平安喜樂也就突然消失了。野獸的直覺重新回到了石正身上,因為山風過處,有些血的惺甜。他的身邊,阿瑞斯也是一震︰「不好!」
確實不好。
山谷中,那鬼斧神工的石頭雕像歪歪扭扭的倒下了,一些明顯是孩子們用的工具,還有他們正在制作中的半成品,零散雜亂的掉在了地上。沿著道路小心的前行,越來越多的斷胳膊斷腿被砍到了地上,上面的血跡已經還猩紅,但已經沒有流淌的血液。
山谷深處,原本是和煦寧靜的一大片人工開鑿的山洞,現在依然寧靜。但那是一種滲人的寧靜,悄悄地沒有一點生物的動靜,就像是這個世界在兩個人回來後,已經死亡了。
石正把阿瑞斯放在了山谷內的入口處,那里目前還比較安全。他並不想有人會影響自己的行動,即便那個人有敏銳的眼光,還曾經是個天才。在戰斗中,石正只會依賴自己。
他放輕了腳步,足尖充滿了彈性,在堅硬的地面上悄無聲息的慢慢搜索。他搜索的第一目標,還是嘎嘎。
石正的心里有種荒謬的感覺。難道,自己每到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就會發生變故?西蒙老爺的失蹤還沒有答案,這里又來了這麼一出!這究竟是末日世界朝不保夕的特色,還是自己的命運早已在冥冥中被注定?
所有的山洞都已經沒了人跡。正所謂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石正心頭的蒼涼來不及萌生,就被地面上一根黑色的羽毛吸引了視線。這是一根長長的羽毛,有一只胳膊那麼長。石正拿起來握在手中,羽毛非常堅硬,邊緣甚至鋒利得拉手。
這是嘎嘎的羽毛。嘎嘎一向是一只愛惜羽毛的烏鴉,平日里,它除了睡覺,就是孜孜不倦的整理自己的羽毛。這麼多年了,石正還沒見它掉落過一根羽毛,不論是在廢墟中,還是在陪伴自己一次次的戰斗中。
石正的心有些發緊。多少次的危險都經歷過了,但那都是自己直接面對著敵人。戰,或許會失敗,但那種失敗起碼自己明白。可現在跟隨著自己命運的,是潛伏的厄運,就算自己有再高明的能力,也無法用拳頭打疼一團棉花。嘎嘎,它真的出事了嗎?
非常仔細的搜尋了一圈,除了雙性人的殘肢,除了滿地散落的物件,既沒有敵人的痕跡,也沒有伙伴們的消息。在石正先前痛享美食的山洞深處,石正面對著一塊巨大的岩石。這塊顯然不是來自本地的岩石有著光滑的外壁,在它的上方,卻有石正最熟悉的東西︰七盞本來應該明滅的燈光,現在全部都暗淡著。
「這里面就是煉庫秘境了。」阿瑞斯已經跟了上來,他氣喘吁吁的說。
果然是另一處基地。但似乎已經被封閉了。石正沒有轉身,他頭也不回的問︰「這上面的燈光,從來就是這樣嗎?」
「不!通常都會有一盞亮著。現在這樣的情形,只能說明埃爾瓦啟動了秘境的封閉程序。」
「你是說,大家都在里面?」石正迅速回頭,揚了揚手里嘎嘎的羽毛。
「我不知道。」阿瑞斯很吃驚石正還能保持這樣的平靜。他自己是因為看過了太多生死,一顆心早已變得麻木,可眼前的這個年輕人,難道他是天生的冷漠?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他攥著馬根黑色羽毛的手,青筋都已經綻了出來?
「你隨我來。」
阿瑞斯領著石正走到了山谷的入口處。
入口處,那幾尊石像的前面。阿瑞斯在一個石像的背後奮力一拔,石正一看,竟然是自己給了齙牙三的那根狼牙刺,來自魯伊斯的狼牙刺。
「想不到,魯伊斯不僅成為了雕刻大師,他的機關學也邁入了大師的領域!」阿瑞斯感嘆道︰「這些石像,表面看起來只是些藝術品,實際上,魯伊斯在他們里面隱藏了極巧妙的機關。當外敵來侵時,這些機關不僅可以預警,而且,一旦插入魯伊斯的武器,這些石像還可以出其不意的發出攻擊。」
他示意石正抬頭去看是向對面的山壁。山壁上,有不少色澤鮮亮的坑洞,仿佛是剛剛被人開鑿出來的。那些,就是魯伊斯暗藏的機關造成的。
「來人很強大。」阿瑞斯繼續領著石正回溯︰「能夠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避開這樣的攻擊,只有兩種可能︰第一,敵人早在事先就已經知道了這個機關。第二,盡管沒有準備,但敵人的能力高強,使得他可以絕對游刃有余的避開這些暗算。你看看這整片區域,除了顯示了雙性人的慌亂,並沒有一絲來人的痕跡。這只能說明,他們不僅有備而來,而且實力非常強大!」
「會是什麼人呢?」石正問。游歷過的阿瑞斯,眼界與判斷都是一流的,這個問題問他,恐怕最適合。
「應該不是鬼族。」阿瑞斯看了看暮色剛起的四周,「雖然鬼族中據說也有些不懼光明的強大存在,但它們在白天的能力還是會削弱。再說,眼前的這些,說明雙性人根本就沒有防範,唯一發起過攻擊的,恐怕只有你的那只烏鴉。所以應該是不會讓雙性人警惕的人族。」
「聖堂?」石正又問。他對聖堂沒什麼好感,一個加布里埃爾就讓他充分體會了什麼叫做虛偽,所以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沒有一點的慚愧與尊重。
「以聖堂一直想更大範圍的擴大實力的野心來說,這倒是有可能。不過,雙性人雖然痴迷于各種奇技婬巧,但搏擊之術還是不弱的。他們怎麼可能在一瞬間就完全佔據了優勢?」
「我知道了,或許不是聖堂。」石正打斷了阿瑞斯,「有個人,她自己就可以做到這一點。」
「阿爾忒彌斯?」阿瑞斯毫不猶豫地接口,看來,在他的心目中,這個掌握了時光停頓技巧的奇跡強者,無疑也是最大的可能。現在的問題是,動機呢?是什麼樣的動機才會促使夏卡帝國的戰神來進行這樣的屠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