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天 第七章 黃雀之謀,奴尸控骨役亡術

作者 ︰ 純潔匕首

看著半跪地上已然昏闕過去的沈彥塵,明璇那白俏俏的面上帶著笑,略略提起裙擺,緩緩走向沈彥塵,那步履之間像是有著急促,像是在說著一句‘我終于找到你了’,在明璇輕提裙擺之刻,那一身略顯舊年之色紅略微一顫,那衣衫、長袖、裙擺、伴著少女身側若隱若現的氤氳之氣,像是在說一場紅塵之約,可少女腳步之間還伴著幾分踟躕,那其中有蘊更是著一場‘情之怯怯’,那是少年女子愛戀之初方有的矜持和羞怯。

明璇像是忘了周圍的人的存在,在她走近沈彥塵之後,輕輕的伸出來手來,慢慢的遞到沈彥塵的臉龐之上,然後以手輕輕的擦拭少年嘴角之上血跡,嘴里輕輕的念叨著︰「我說過我會來救你的,你看我來了。」[.]

听著這份直白的言語,荊三娘有不自覺想起那時明璇為‘息紅淚’戾氣所附身的情形,那時直如忘川之側、幽冥花開一地,更想起那‘彼岸花開彼岸天,長袖西風清弦冷,樓台曠、帷幔輕,忘川風淒,天下誰堪共一曲’而那的少女像是在等著一場未竟至約,而此時此刻,是否終是找到那赴約之人,只是在明璇的言語中,那跪地的少年卻是仍然昏迷不醒。

這時周子期也回過神來,看著明璇道︰「你是何人?」

周子期之聲蒼勁有力,可明璇卻是如未曾听見一般,只見明璇慢慢俯,眼楮看著沈彥塵道︰「又如那時在‘洗墨湖’一般在戲弄明璇麼?…快醒醒…快醒醒」那聲音之中已然是帶著些許哭腔,在這一聲聲的呼喊之中,周子期心中不知為何生出不忍來,像是又听見當年沈振衣抱著妻子、兒子那一場痛苦,轉頭看向沈彥塵,周子期心有不知為何生出蒼涼之感來,其實年少如他,那人生是還未曾展開的,在以後他將去體味那愛戀,體味生、老、病、死的種種,而自己是否能為這一個‘天下之重’去剝削別人的一生。在少女的言語中,周子期像是看到為這‘天下之重’壓得彎腰駝背的眾人,在儒門千年大義之下竟看到累累的白骨。

非只是周子期一人,听著明璇的聲音,整個廣場之上的人都生出一種人生蒼涼如斯的感覺,明璇的聲音是稚女敕的,可在這稚女敕之中,眾人像是看到一個女子曾經相思成疾、空等成灰。荊三娘卻是發現在明璇的一言一語之中,那懷中的‘息紅淚’諸弦震顫而鳴,如在相合一般,心中已經,是否這…已然是所謂的‘心弦生音’。

卻听一旁宸素心輕嘆一聲,在這嘆息之中雙手撩弦,忽的弦音一綻,場中眾人心頭一陣清明,頓時這才緩過神來,登時朝宸素心望去,卻听宸素心低聲道︰「若非素心手執‘玉秀清韻’怕也入了這弦音魅惑之中,‘泠弦魅音’之能竟至于此。」眾人這才曉得,原來方才心中感慨竟是為音律所制。

周子期眉頭一皺,他是知道當年‘六弦爭勝、五音出世’的故事,只是不曾想到眼前少女不過少艾之齡,不執‘息紅淚’在手,單單是那言談之間竟也有如此惑心之能。這‘泠弦魅音’雖是未曾亂了自己心智,可聞音律動之間竟也襲擾自己心神。稷下學海今日遭此劫難,迫的未平宮提早現世,而自己那時在未平宮冥思之時,總見一塵縈繞心海神識之間,不想那少年竟是沈振衣之子,周子期緊緊一握手中之劍,心中已有決斷,可就在這時一眾儒者所在之處卻是傳來一聲慘叫之聲,便听眾儒者之中有人驚呼一聲——是…尸…變!

眾人回頭看去,只見那廣場之上本已死去的尸體竟不住蠕動開來,不單單是死去的儒者尸身,還有那為劉易陽斬殺的鬼蝠衛尸體竟也動了起來,一地尸身之上滿是已顯黑色的血跡,或匍匐而行、或站立而動,這眾多是尸體竟是手舞足蹈,一種儒者則能料到如此驚變,登時便有人為異變的尸骸所傷,這些尸骸多時稷下儒者,另有一干鬼蝠衛尸身,本該氣息全無、血液凝滯,可這時黑色的鮮血卻是從口鼻之中汩汩而出,一時間竟像是以污穢、血腥構成一幅修羅地獄圖,眾人心中畏懼皆是不由自古後退,更是知道尸骸黑色的血液之中怕都蘊有劇毒。

周子期一聲高呵,朝著一側藺無咎厲聲道︰「想不到天門之中竟還有此等算計,真是惡事做盡啊。」可一旁藺無咎和三位敕使臉上也是疑問重重,顯然此事也非是出自北辰帝闕之手。就在此時卻听白誠軒高聲叫道︰「忘川之中的不傳之密——役亡術,顧寒泉你既已來何不現身,可是怕了老夫不成,老夫雖是一向瞧你不起,唯獨是你這份自知之明,我倒是敬佩的緊。」

劉易陽見一地尸骸蠢蠢而動,立時將昏迷過去的綺雲將于身側儒者,持著風雷劍戟越陣而出,叫道︰「眾人退至我身後。」只見劍戟縱橫風雷自生,片刻之後竟是陷入僵持之中,劍戟攻勢雖是凌厲,可即便劉易陽一招轟去尸骸臂膀,但是這一地尸骸卻也不知痛苦兀自前進不休,一旁程無逸肩抬岳乘風棺槨躍身而上,手中‘厚土之劍’掠地而動,一聲清嘯︰「天壤地荒起驚瀾。」登時地涌成牆,在眾儒者和尸骸之間竟是出現一丈之高牆。

猛听白誠軒此言,荊三娘心中這才豁然明白為何當時‘紅色鬼轎’之中竟是綰兒,見白誠軒出語相激之後仍是不見顧寒泉蹤影。荊三娘心知顧寒泉怕是早早便潛入稷下學海之中,隨即轉頭看了一言不遠處的明璇,見少女竟是對周遭之異變置若罔聞。荊三娘心中本就知慮顧寒泉為人陰沉,此番潛入稷下已久,久久不曾動作只怕本是想著等白誠軒、周子期二人兩敗俱傷,而此時以忘川之中的禁術‘役亡術’操控尸骸,明顯是因著明璇出現之故。

心憂明璇安危,荊三娘立時飛奔沈彥塵、明璇二人前身,手中‘息紅淚’弦音驟起,敢有進步尸骸被轟的四分五裂,可稷下學海之中為鬼蝠衛所殺儒者有盡千人之數,一時只見偌大學海之中,那倒斃的尸骸竟是都朝著廣場之上涌來。荊三娘心中不由得的一沉。

這時卻見白誠軒手中‘計都刀’刀身暴漲如潮,一道橫劈砍荊三娘身前地面之上劃出丈深溝壑,便听白誠軒對著荊三娘道︰「千萬小心,這‘役亡術’乃是泉下之中有數的禁忌之術,而尸骸之上更是蘊有尸毒,顧寒泉此舉怕是為了那少女之故,不過你且放心,不為著那‘泉下真主’之名,單是那少女既和彥塵相識,老夫必也護她之周全。只是未曾料到,十多年不見顧寒泉竟能修成‘役亡之術’,倒是我小覷了他,只是不知有害了多少旁人性命。」

——關于這‘役亡術’也曾听息大娘說起過,雖說泉下三脈之中,‘冥城’、‘埃土’俱為武脈,而‘忘川’一脈傳承之由來多是‘溟主’的近身侍從,因著這等緣故,‘忘川’之中的武學擊技相較其他兩脈多走了奇譎詭異,因此其中所學常近于玄術,而在這些玄術之中便以‘役亡術’、‘幽冥鬼手’被稱為禁忌武學,而據說‘役亡術’若能得成,有‘奴尸役骸、控骨縱心’之能,而忘川一脈之中百年來也不過兩三人能得到‘役亡師’之稱。

在這其中最近的關于‘役亡師’的記載,可說是和梁州九幽酆都有著莫大干系,而未曾遇見息大娘之前,荊三娘可是知道這九幽酆都也有‘酆城鬼獄’之稱。關于胤初之時酆城被毀,史書之中有如此記載︰

「一夕,天雷發噬、地火焚城,十室九毀,皆為焦土,城中百姓,尸骨無全,亡魂化戾,遮日蔽月。百里間天昏地黃,草死木皆枯,人畜不得棲,入夜常有鬼哭之聲,城方圓十里生靈避易,尸骸亡骨出沒隱跡,魑魅魍魎之事頗多,入者多不得出,曾有佃戶尋牯入後得出,體無完肌之覆,身如惡鬼爭啖之相,其狀瘋癲難做人預,後有墨者自北邙出,攜兵戈入其中,後七日而返,失一臂一目,謂之‘此外道邪門所構役亡之地,地有磷焰成川,更有白骨為岳,以亡者戾氣浸染天地氣機,十里之城已成穢土黃泉,縱有通天徹地之術難破矣!」

至此之後,酆都漸有‘鬼獄’之名,而荊三娘更是偶听息大娘言談及此,據說胤初之時‘十里酆城化鬼獄’,便是當年‘忘川一脈’之中‘役亡師’所為,又因這息大娘素來和顧寒泉不睦,因此時至今日,雖說每到‘盂蘭赦罪’之日,泉下之中的弟子多半是匯聚九幽酆都之中,可到底那內城情形如何荊三娘未曾進入。

然而,往日里每見息大娘談及酆都內城,那眉宇之間總是帶著嫌惡之色,荊三娘看著眼前游走的尸骸,心中私咐︰「難不成今日,顧寒泉是想將稷下學海變成第二個酆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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