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天的炮火在新月初升時突然停了下來。秋月映照下,金山人控制的幾條街道上擠滿了載歌載舞的百姓,人人臉上都洋溢著笑意。在不知情的人看起來,倒像是他們已經戰勝入侵之敵,正在狂歡慶祝。
「娘的,都死到臨頭了,還這麼能折騰!」一個傷兵咕噥了一句,語氣中帶著幾分自嘲,一百多人潛入城中炸毀金塔,打垮了人心,雖然損兵折將,卻是絕大的一件功勛,可是眼下,得勝者窩在殘垣斷壁中膽戰心驚,苟延性命,這些死到臨頭的人卻在大街上載歌載舞,毫無顧忌地狂歡取樂,這到底是誰勝誰負?世間又哪有這樣的道理。林清玄原本想趁亂逃出去的,但隴西兵佔據了四周的城牆後竟停止了攻城,府主此舉必有深意,林清玄選擇留在城中待機而動。
下半夜的時候,缺糧多日的金山人,食物一箱箱從地下室里搬出來,滿大街飄蕩著烤肉的香氣,酒一瓶瓶地打開,尸臭和硝煙的味道被酒香和肉香暫時遮蓋。被烈酒刺激的年輕人開始撕扯衣裳,扯自己的也扯別人的,不多久滿街竟是赤身**的人,他們相擁向前高聲歌唱。林清玄听不懂他們喊的是什麼意思,但他知道這是金山人最後的狂歡。狂歡過後怎麼辦?是在沖殺中全部戰死?還是全部歸降?不知怎麼的,林清玄覺得這兩種情形都不會出現,金山人的所作所為常常出人意表。
林清玄帶著僅剩的兩個部下躲到一間破敗的石屋中,木質的窗戶已經被燒毀,只剩下一個黑洞洞的窗洞。
一個**上身的少女驚叫著在廢墟中奔逃,她身後緊跟著三個年輕男子,三個男子一邊追,一邊在辱罵著什麼。少女精疲力竭,又被碎石刮破了腳,一個男子跳上來薅住她的頭把她摔倒在地。三個人劈頭蓋臉一頓毒打,少女雙臂抱頭蜷縮成一團,哀聲告饒。林清玄拔劍在手,示意眾人不要動身,自己悄悄溜了過去,三個男子抬頭一見林清玄,又驚又怒氣勢洶洶沖過來。林清玄冷笑一聲,閃身到了一人身後,一劍下去割斷了他的喉嚨,另外兩個見勢不妙撒腿便跑,林清玄隨手擲出兩柄飛刀,結果了二人性命。少女見狀一聲驚叫,撒腿便跑,被林清玄懶腰抱住帶回石屋。
少女趁林清玄不備,狠狠地咬了林清玄一口,林清玄慘呼一聲,忙丟了手,護兵王武拔刀向女子心窩扎去,林清玄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刀刃,血流如注。王武急忙撒手,扯了一塊布給林清玄包上。少女見此情形,對林清玄的敵意消減了幾分。林清玄趁機問道︰「他們為何追你?」少女不言,王武埋怨道︰「她們恨不得殺光咱們,什麼話她也不會說的。我看還是一刀殺了干淨。」林清玄搖了搖頭,不再逼問那少女。
卯時,城中恢復了寂靜。深秋的夜晚本來已十分寒冷,但那些折騰了一宿的男男**們卻都能安然入睡,他們或裹著毛毯或穿上冬天的皮衣,睡在露天的屋中或滿是瓦礫的街面上。燃燒了千年的火,此時搖曳如風中殘燭,一場空前的災難在徘徊了許久之後終于降臨到這座千年之城。一股黃褐色的毒煙借著夜色的掩護隨風飄向金山人最後的營壘,這些毒煙並不能致命,但足以讓昏睡中的人變得遲鈍難醒。一群千里挑一的輕功高手借著夜色跟隨在濃煙之後,輕而易舉地解除了金山人最後的警戒哨。隴西軍如潮水般涌了出來,壓抑了太久的怨憤突然的爆,人瞬之間就變成了野獸,對于一座徹底失去防御的城市,搶劫成為一件輕松愉快的事情,所有能拿得走的財物都被搶掠一空,每個人只需要將自己最心愛的幾樣東西帶在身邊,其余的戰利品只要簽上自己的圖章,放到向城外運送財物的大車上即可,大車上的財物由錢糧堂負責保管,幾乎萬無一失,當然在取回自己財物時按例需要繳納一定的費用。而那些帶不走的或沒人要的東西就地銷毀,這一點上少沖的命令得到了不折不扣地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