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沖與林清玄在外廳喝茶,見狀禁不住搖了搖頭,林清玄道︰「一人是虎,十人是蟲,當真是一群烏合之眾。屬下不明白,府主為何要涉險去臨安?這分明是他們的詭計。」少沖笑道︰「你也以為此去有險?李佩紅可是當眾做了保的。」林清玄道︰「只怕到了臨安就由不得他了。這些賭錢的人雖然粗鄙,卻都是一方豪強,若殺了他們,大宋朝頓失江北屏障。如此淺顯的道理當政者為何就看不透。」少沖道︰「天下將亡,亂象橫生。有人為一己私利通敵賣國,有人心存不滿袖手旁觀,也有人想有作為卻無可奈何。執掌權柄的昏庸誤國,愛惜羽毛的遁世避禍,而更多的人是渾渾噩噩渾然不知大禍已然臨頭。大宋朝已如危樓,若北風不吹,或許還能苟延殘喘,北風一起,頓時倒地。」林清玄望著淮河南岸千里沃野,禁不住擂拳罵道︰「大好河山就這麼丟了,可恨,可恨!」
船隊不走運河,卻走海路,一入海,眾人心中莫不是咚咚打鼓,船行河上縱然客船被毀,還可以泅水上岸,而這大海茫茫的,若是客船被毀,只有死路一條。因為都存了這個心思,眾人玩樂的興致就大不如前了,兩眼都盯著李佩紅,但有片刻見不到他人,有人便就心中嘀咕。李佩紅得知此事後,便每日泡在賭場茶廳,以打消眾人狐疑。
船行了半個月,前面來報到了錢塘江口,離臨安城只有五十里。海上船只漸多,這時候,突然下令拋錨不走了。眾人不免又大驚小怪,桂公公笑道︰「想見太後哪是那麼容易的,咱們就安心在這等著吧。有吃有喝,還有姑娘們來歌唱舞蹈,大伙兒平素都那麼忙,何不趁此機會樂呵樂呵。」話是這麼說,誰又能樂的起來。那八艘兵船中的兩艘沒有停留直接開進錢塘江了。
正午時有一艘兵船前來宣旨,要李佩紅、劉庸二人先期進宮覲見太後。黃昏時又讓于章龍、張小虎二人前往,四人去後既不回來也沒了消息,船上頓時謠言四起,人心惶惶。是夜三更,天色陰沉,微風小浪,少沖正在看書,忽听門外有人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少沖道︰「佩紅兄請進。」來者果然是李佩紅,輕施一禮道︰「家師請府主過船一敘。」少沖笑道︰「我已恭候多時。」隨李佩紅下到小船,行二三里來到一艘兵船下,船上放下軟梯,二人相視一笑,一起縱身上了船,艙門處站立一人,身材高大,臉膛通紅,臥蠶眉,獅子口,自有一股威嚴,少沖料定他便是金百川,上前執晚輩禮。
金百川笑道︰「能請到李府主,是金某的榮幸。」少沖道︰「前輩何出此言,得見前輩該是晚輩的榮幸。」金百川︰「天火教創教三百年,朝廷確實有許多對不住的地方。你肯來臨安,金某既感且佩。風雨危樓,大廈將傾,又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候,縱觀神州又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啊。」少沖道︰「前輩既有如此胸廓,又何來如許感嘆?千古以來這出戲不知演了幾回。你我有幸遇到,靜觀熱鬧便是。」金百川道︰「可這一次卻與先前不同,不是趙家取代了李家,也不是洛陽取代了長安,而是蠻人取代了華夏。是軒轅黃帝立華夏以來未有之大變。不用十年,江南衣錦之鄉皆為牛馬腥羶之地。如此,李府主還能安心看戲嗎?」少沖嘆道︰「前輩也以為大宋必不可保?」金百川嘆息了一聲,苦笑道︰「病入膏肓,無可回天。」少沖凜然道︰「請前輩示下,晚輩該何去何從?」金百川道︰「望府主能為我華夏留一絲血脈。」少沖驚問道︰「前輩以為蒙古人得天下後,要斷我華夏子孫根系?」金百川道︰「想必你也去過汴洛故地,那里還算是華夏嗎?」少沖思忖片刻搖搖頭道︰「如此大任,晚輩如何能但得起來?」金百川笑道︰「若你也不能,則天下再無第二人了。」說著話,李佩紅拿出一幅地圖,攤在桌上,地圖上是一塊四面臨海的大洲,山川河流的名稱與中原類同,只是地形卻絕不一樣,且無一處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