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已己被少沖趕了出來,心中甚是不快。待見到玉石坊下神情忐忑不安的譚中怡時,心中突然生出一陣疑問︰譚中怡的醫術遠不及黃龍誕,為人又木訥迂腐,醫藥局為何要舉薦他替代黃龍誕?黃龍誕因何故被貶?他現在又在何處?余已己知道自己想知道這些已經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只是自己能去揭開這個蓋子嗎?雖然眼下披香殿已經牢牢地捏在自己手中,但誰又能保證自己的眼皮底下沒有隱伏著張羽銳的耳目呢?這是極有可能的事,自己不也把耳目隱伏在張羽銳身邊嗎?余已己想了又想,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
李迎提著親手熬的膏湯走到政務堂前的玉石坊時,被一個熟識侍衛攔住,那侍衛低了聲音道︰「座正在罵人,姑娘還是等等再進去。」少沖自回山之後,一連月余公務纏身,不得片刻閑暇,這點李迎是知道的。听侍衛這麼一說,李迎的心里不禁一陣心酸,問侍衛︰「父親又一夜沒睡嗎?」侍衛嘆息著點點頭。李浩瑜低著頭一路小跑出了政務堂,他只一心趕路並未注意到李迎就站在一旁。政務堂有內外堂之分,外堂裝飾奢華富麗,可容數百人,是教中舉行重大慶典和政務堂大會之所,內堂卻甚為狹小,家具也破舊,少沖升座後,吐故納蘭曾提議將政務堂推倒重建,少沖以耗費太大而作罷。這樣一來李浩瑜等人只能在距離政務堂百丈之外的一排瓦屋中辦事,久而久之個個行走如風。
李迎進屋時,一個小丫鬟正在彎腰清掃殘茶和碎瓷片。少沖鐵青著臉余怒未消,李迎將湯碗放在案頭,笑道︰「為什麼事這麼大的火?幾十里外都能听得到,您可別氣壞了身子。」少沖兩道犀利的眼光逼過來,冷聲問道︰「你都听見了?」李迎避開少沖眼光,嬌嗔道︰「人家好心熬湯送過來,您有氣也不該沖著我呀?」少沖緩和了一下口氣,道︰「看看乖女兒又給爹做什麼好吃的了。」李迎打開湯壺盛了一碗塞到少沖手里,黑著臉道︰「就是仙丹妙藥也頂不住你整宿熬夜,還當自己十**歲嗎。」少沖欣慰地嘆道︰「女兒真是長大了。」言下卻有無盡的傷感。
李迎眼睜睜地看著少沖把湯喝完,把少沖推到躺椅前,道︰「這一個時辰你乖乖地躺著歇息,我決計不會偷懶的。」少沖慈愛地看著李迎,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眼一閉就進入了夢鄉。
李迎練了一個時辰劍,接過丫鬟遞過來的熱手巾,一邊擦汗一邊低聲問︰「座今天因何怒?」丫鬟回頭見少沖沉睡未醒,悄悄道︰「好像是為了菱姑娘的事。」李迎一驚︰自華山歸來之後自己便再沒見到金菱兒,說她是返鄉歸寧,李迎一直心存懷疑。父親為她這麼大火其中必有隱情,忙追問道︰「他出了什麼事?」
丫鬟驚道︰「奴婢不敢說,奴婢說了,張堂主不會饒我的。」李迎和顏瑞色道︰「傻妹妹,我是他女兒,你不跟我說,我想什麼辦法來勸解他?傷了身子,如何是好?」丫鬟想了一想,道︰「此事奴婢也只听了一言半語的,好像是菱姑娘和一個姓鐘的人一起游山玩水,不肯回落髻山。座派人去請,他們也不肯听,座就火了。我就知道這些。」
李迎聞言一時哭笑不得,不過轉念又一想︰「金姨跟著父親三年了,既無子嗣又無名分,聚少離多。如今柳姨有了身孕,他日生下個一男半女,她的日子就更難熬了。這麼做雖說不妥,卻也是條生路。可這種事哪個男人不視為奇恥大辱,父親若是一怒之下殺了鐘白山,不光要害了兩條人命又要跟西隱一脈結下死怨?」李迎一路走一路想,左右沒個辦法,走到小西湖邊忽一咬牙道︰「罷了,我去把他們放了,父親再怪我,總不會殺了我。」主意打定又思忖︰「父親平素最信任張叔叔,這等機密的事,只會交給他去做。只是張叔叔心機太深,從他那兒只怕什麼也問不出來。對了,樞密局的李浩瑜肯定也知道內情,我何不詐他開口?」李迎心生一計,提筆寫了一封信,喚來丫鬟道︰「將此信交給樞密局的李主事,讓他在一天內辦完,不得有誤。」
第二日,李迎正陪在柳絮兒在園子中散步,忽傳李浩瑜求見,李迎心中得意,吩咐道︰「讓他在客廳等候。」
李浩瑜年不過二十,面如冠玉,原是大學院推薦給少沖做案前執事的,因他辦事謹慎干練,少沖甚是賞識,一直留在身邊,與李迎也算熟識。
李浩瑜見了李迎急忙迎上來,李迎笑道︰「要李大主事親自跑一趟,實在不好意思的。怪不得父親常夸你能干,這五味藥材我可是跑斷了腿也沒有配齊的。」李浩瑜尷尬道︰「倉促之間有一味藥材還差了幾錢,不知可否拖延幾天,在下正在想辦法。」李迎心中甚是得意,慢幽幽道︰「原本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是父親見天涼了,要我熬來給家里人補補身子的。父親哪兒一份,柳姨和我各自一份,還有一份是給九娘預備的。她如今還沒有回來,也許可以晚幾天給吧,不過誰又說的準呢?或許正午就回來了呢。」李浩瑜聞言暗暗松了一口氣,順口道︰「大小姐盡管放心,九娘她一時半會回不來的。」
李迎臉色一沉突然叫道︰「你們把她怎麼樣了?」李浩瑜嚇了一跳,忙辯解道︰「我……我什麼也不知道。」李迎杏眉一橫道︰「休要瞞我!我找張叔叔問她下落,他說此事是你辦的讓我來問你,你說不知道,難道要我帶他來對質嗎?」李浩瑜嚇了一跳,忙道︰「大小姐不要火,這件事,是我辦的。只是座吩咐過不得讓外人知道。」話一出口,立刻後悔,苦臉賠笑道︰「大小姐自然也不是外人。唉,屬下直說好了。」當下將少沖下令擒拿金菱兒、鐘白山之事說了一遍。
原來自于章龍道破二人行蹤後,少沖心中惱恨金菱兒不忠,便命張羽銳暗中派人捕拿,不久得知二人藏身在川北九曲溝西隱名宿當陽華的當陽山莊。千葉堂幾次去要人,都被當陽華逐出,張羽銳心生一計,揚言要調集大批人馬攻打當陽山莊,二人怕連累當陽華連夜出莊,被埋伏在莊外的千葉堂高手拿獲,秘密關押在川中總舵大牢。
李迎聞听,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她問李浩瑜︰「此事你會告訴父親嗎?」李浩瑜道︰「座不問,屬下便不說。」李迎笑嘻嘻地向李浩瑜招招手,示意他把耳朵湊過來,李浩瑜已經領教了李迎的厲害,只得硬著頭皮附耳過來。李迎在他耳邊悄悄說道︰「你最好能記住你說過的話。不然……」伸出手掌在李浩瑜的脖頸上做了一個割頭的手勢,李浩瑜嚇出一身的冷汗。
李迎給柳絮兒留下一封信,連夜趕往成都。離成都還有十幾里地,突然現金岳正在路邊的草亭里迎候自己,李迎慌忙下馬參拜。金岳道︰「我的小姑女乃女乃,一個人跑來川中,為何不提前打個招呼?要是出了差錯,讓我怎麼向你老爹交代?」李迎笑道︰「伯父耳聰目明,我不說您不是也知道佷女要來?您既然知道我會來,想必也已經知道了我此行的目的。」
金岳道︰「你必是听說錦官城的小吃美味,嘴饞了。」李迎道︰「伯父也太會打哈哈了。我是來見九娘的,您就給個方便吧。」金岳冷下臉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家的不要摻和。」李迎道︰「父親的事我哪敢管?是柳姨有幾句話要我帶給她。」金岳道︰「果真?」李迎一本正經地點點頭。金岳略一思索,道︰「那你去吧,不過可別打什麼歪主意。你金伯伯可是有千里眼順風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