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振走進宿舍後不久，同一宿舍的其他新生也陸陸續續地回來了。
一個宿舍住四個人，雖然來自不同的地方，但都是同齡人，鞏振和他們嘻笑著閑聊了一會兒，便不再覺得陌生。彼此很快就熟識起來。
除鞏振之外的其他三個人，趙大勇、劉中範和王小雄中，趙大勇最豪爽。一見面就給鞏振遞煙，叫道︰「兄弟！來一根。」
鞏振在心里不得不佩服王燕的先見之明。想起王燕的話，鞏振只好微笑著搖了搖頭，婉拒道︰「謝謝，我不抽煙。」
趙大勇皺起眉頭，勸說道︰「哎呀，客氣什麼？男子漢大丈夫的，哪有不抽煙的？」說著，他仍然把煙舉在鞏振面前，絲毫沒有收回去的意思。
鞏振還是搖搖頭，笑道︰「我真的不會。」
趙大勇繼續勸道︰「不會就學嘛。來，拿著。是兄弟，就抽一根。」說著，他把煙又往鞏振面前送了送。
鞏振沒法再推辭，只好無可奈何地接過趙大勇手中的香煙。
趙大勇馬上滿臉堆笑地說道︰「對嘛，這樣才像爺們，夠哥們。來，我給你點上。」說完，他打著火機，為鞏振點煙。
香煙點燃後，鞏振剛吸了一口，就被嗆得咳嗽起來。他叫道︰「這煙好像有點辣。」
趙大勇、劉中範和王小雄他們三個看著鞏振的窘相，立即哈哈大笑起來。
趙大勇邊笑邊說道︰「剛開始抽煙都是這樣。沒事，再抽幾根就好了。」
鞏振沒有再抽幾根，只抽完一根就睡覺了。但他躺在床上，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陽台上的燈光透過窗戶跑進宿舍來，灰蒙蒙一片。
鞏振睜著眼楮，時而想起遠在家鄉的爸爸媽媽，時而想起沒有听王燕的話，深感內疚。他在床上翻來覆去，漸漸覺得煩躁起來。
這時，鞏振身下的床板響起輕輕的「篤篤」兩聲，接著听見睡在他下鋪的王小雄小聲問道︰「阿振，你也睡不著是嗎？」
鞏振把頭伸出去，朝下一看，只見王小雄已經坐了起來，正轉頭向上看著他。
鞏振小聲答道︰「是啊，我睡不著。你也睡不著嗎？」
王小雄點點頭，嗯了一聲，說道︰「我是第一次離開家，真不習慣。」
鞏振輕聲道︰「我也是。現在終于知道家的好了，起碼睡覺踏實。」
王小雄拿出一包香煙，說道︰「干脆不睡了，抽煙吧。」
鞏振說道︰「還是別抽吧。聞到煙氣，我更加難受了。」
王小雄倒也體諒鞏振，把煙收回去，同意道︰「那好吧，不抽煙，我們聊聊天。」
鞏振擔心地說道︰「我們聊天會不會把趙大勇和劉中範吵醒？」
話音剛落，忽聞鼾聲響起，越來越大。
鞏振仔細分辨，鼾聲是從趙大勇床上傳出來的。
王小雄笑道︰「你听，大勇打呼嚕的聲音比我們說話的聲音還大。他們睡得很沉，我們小聲點，不會吵醒他們的。」
鞏振有點羨慕地說道︰「他們好厲害，這麼快就睡著了。」
王小雄苦笑道︰「人家的適應能力比我們強嘛。哪像我們這麼沒出息。」
鞏振安慰他道︰「別自卑，我們應該也能很快適應的，過了今晚就好了。」
王小雄點點頭，說道︰「但願如此。噯，你在省城有親戚嗎？」
鞏振搖搖頭，說道︰「沒有。不過，我有個鄰居姐姐在這里工作。」
王小雄問道︰「她對你很好，就像親姐姐一樣，對吧？」
鞏振驚奇地問王小雄︰「你怎麼知道？」
王小雄答道︰「很明顯，如果她對你不好，非親非故的，你肯定不願提起她。更別說叫她姐姐了。」
鞏振點點頭，說道︰「沒錯，她從小就帶著我，對我就像對自己的親弟弟一樣。」
王小雄微笑起來，問道︰「她比你大多少歲？有沒有可能發展成女朋友？都是兄弟了，要說心里話，別騙人。」
鞏振回答道︰「她比我大十歲。我倒是很想求她做我女朋友，但她不會答應的。」
王小雄嘆了口氣說道︰「也難怪她不願意。看來你是沒希望了，只能做她的弟弟了。」
鞏振覺得王小雄的話似乎暗藏玄機，驚道︰「為什麼？」
王小雄答道︰「她比你大太多了嘛。要是只大三五歲的話，還有可能。」
鞏振不以為然地說道︰「這有什麼要緊的。沒听說過在愛情面前，‘身高不是距離，年齡不是問題’這句話嗎？」
王小雄笑道︰「說得輕巧，現實哪有這麼理想化的。她現在應該已經結婚了吧？」
鞏振也沒瞞王小雄，如實相告，說道︰「她已經離婚了。」
王小雄驚道︰「啊？那你也不介意？」
鞏振鄙視他道︰「你大驚小怪什麼？我當然不介意，你不知道我和她的感情有多深。」
王小雄點頭說道︰「要是我就很在乎這個。不過，人各有志，各有所愛。我還是祝你心想事成，如願以償吧。」
鞏振嗯了一聲，說道︰「睡覺吧，很晚了。」
王小雄又說道︰「是很晚了，但我還是沒有一點睡意。我有個姑媽在省城的，早知道在這里失眠，我就先在她家里住一晚了。」
鞏振只好安慰他道︰「我們想個辦法，盡量快點入睡吧。」
王小雄問道︰「對，要是真的失眠就慘了，很痛苦的。你有什麼辦法？」
鞏振答道︰「老辦法，數綿羊。」
王小雄半信半疑地說道︰「還不知道行不行。」
鞏振說道︰「試一下吧，別說話了。」
王小雄嗯地應了一聲，重新躺下。
可是，鞏振他自己從一只綿羊數到一百只，再從一百只數到一千只，又從一千只數到不知多少只了，還是睡不著。
毫無睡意的鞏振已經听到從下鋪傳來王小雄的呼嚕聲，他知道王小雄已經睡著了。
鞏振只好重新數數，數山羊。
「一只山羊，兩只山羊，三只山羊……一百只……一千只……」數著數著，他竟然覺得越來越清醒了。
沒辦法，他自然而然地想給王燕打電話。但他不知道王燕睡覺沒有，又擔心給王燕打電話吵醒她。
于是，他用手機給王燕發了一條短信︰姐姐，你睡覺了嗎？我睡不著。
不一會兒，鞏振的手機就嗤嗤地振動起來。
是王燕打過來的。
鞏振馬上按下接听鍵，小聲問道︰「姐姐，你也還沒睡覺啊？」
王燕答道︰「睡了，剛被你的短信吵醒。」
鞏振有點歉意地說道︰「我以為你睡覺前會關手機的。」
王燕說道︰「就知道你會找我，我才不關機的。是不是想家了？」
鞏振答道︰「既想家也想你。」
王燕嗔道︰「你這壞小子，就喜歡給我找麻煩。別胡思亂想了，數綿羊吧，數數就睡著了。」
鞏振說道︰「我數了，連山羊我都數了，還是睡不著覺。」
王燕哧的一聲，被鞏振逗笑了，問道︰「那你數了多少只山羊了？」
鞏振答道︰「數到不知多少只了，越數越清醒，我就不數了。姐姐，干脆不睡覺了，你陪我聊天吧。」
王燕反對道︰「不行。你明天還要參加開學典禮的。不睡覺，哪有精神呢？剛到新環境不適應的問題，自己要盡快解決好。按照慣例，開學典禮後，新生就要進行軍訓了。從內務整理到動作姿勢都很嚴格的，你可要做好吃苦的思想準備了。」
鞏振應道︰「我知道了。但是我現在睡不著覺，我也沒辦法啊。」
王燕怨道︰「你可真夠煩人的。這樣吧，你把手機放在枕頭邊，我給你唱小夜曲。你要閉上眼晴听，知道嗎？」
鞏振喜道︰「知道了，謝謝姐姐。」
隨即，從鞏振的枕頭邊就傳來了他熟悉的小夜曲，仿佛天籟之音，遙遠而又清晰。
鞏振清楚地記得，在他小的時候，在他母親要去工廠加班的夜晚，都是王燕唱著小夜曲催他入眠的。
有一次，可能是王燕太困了，唱著唱著，鞏振還沒睡，她自己就先睡著了。
鞏振便興致勃勃地爬起來捉弄王燕。捏她的鼻子，吹她的耳朵。
王燕醒轉過來，就輕打鞏振的，按他睡下，嬌斥道︰「你這小淘氣鬼，快點睡覺。」
鞏振卻睜大眼楮，嘻嘻笑道︰「姐姐，我不想睡覺。我們看電視吧。」
王燕大聲喝道︰「不行。明天還要上學呢。不睡覺，上課時就要打瞌睡了。」
鞏振天真地說道︰「我上課從來不打瞌睡。同桌的小紅才打瞌睡。」
王燕微笑哄他道︰「好了，姐姐知道你最乖了。听話，閉上眼楮好好睡覺吧。姐姐唱歌給你听。」
鞏振乖乖地閉上眼楮，王燕就輕聲唱起來︰「乖寶寶，睡覺覺；好寶寶，一覺睡到大天亮……」
歌聲輕柔，悅耳動听。小鞏振忍不住又睜開眼楮，贊道︰「姐姐，你唱得真好听。」
不料，王燕卻皺起眉頭，板起臉問他道︰「姐姐叫你睡覺，你不听。你要惹姐姐生氣是嗎？」
小鞏振趕緊說道︰「姐姐別生氣，我听話，現在就睡覺。」說罷，他老老實實地閉上眼楮，安靜下來。
王燕重新哼起歌兒，伴他入眠。
鞏振終于睡著了。
在王燕的歌聲伴隨下，他終于在初到省城的第一個晚上，睡了個安穩覺，做了個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