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才在林中一開始,雖然吃了兩次虧,但局勢變幻,勝負相爭,還大有可為。管璧禾卻唯恐怕蘇明海不知道她是個弱小女子一般,喊了一聲「夫君,小心啊!」(詳見八十七花和刺一章)。他們十多年夫妻,配合何等默契。這一聲喊,劉鳴桐只听老婆大人的語氣,就知道了對策——乃是要將蘇明海引到外面平地,找個機會纏住這小賊,由管璧禾以暗器襲擊!
但對戰之中,局勢萬變,人算不如天算。劉鳴桐萬沒想到在樹林子里一圈繞了下來,自己一身元力,就去了六成。而且這小子下手,招數精妙,變幻無端。下起手來一擊強、一擊弱,沒個準信,防守的是難受萬分——他卻不知道蘇明海開了‘虎擊’,傷害是不斷變化的。等到了外面平地,竟然再不敢強行糾纏。
這一刻險死還生,勉強從這小子手下月兌身,竟然兩股戰戰,一股寒意從椎尾直透頂門,連手中短劍都捏的有些不穩了。
蘇明海右足方落,後面又是「嗡」的一響!
這一次,竟然是十二枚暗器齊飛!
這管璧禾一共也才兩只手,八個指縫全部夾上暗器,也不過八枚。卻偏偏能鑽出一十二枚種類不同的鏢針,每支取位還各個不同,快若閃電。
這一刻,蘇明海不要說回劍格擋,便是回一下頭都做不到!無奈之下,也只有以頭搶地,猛然側身翻了出去。
但管璧禾這十二枚暗器,卻是兼顧了上中下三個方位。蘇明海貼地一翻,中路三枚就已貼身而過,嘶啦一響,將他罩衣劃破。上路四枚擊空,在半空中一亮,再是一閃,立時飛得再也看不見。下路五枚卻嗚嗚逼開了空氣,或旋飛飄忽、或疾飛如箭!依然瞄準了他人身而來。還好蘇明海一口余力未盡,雙足亂踢,踢飛四枚,剩下一枚鐵菱子,卻刷的又在他大腿上劃開了一道血口。皮肉劇痛之後,又是一麻,這暗器上竟然還帶了劇毒!
但如今蘇明海足足有98點血量,受此兩擊,又兼勁力分散,也不過去了七點血量,只是那一枚鐵菱子上的劇毒,還有些麻煩。他此刻也顧不得這些,腰板一挺,翻身在地上站住。
「嗡——」
空氣中又一片亂響,里面「錚錚」兩聲,其中還挾帶了機簧之聲。
這一次,竟然是二十四枚暗器齊發,蘇明海雙眼微眯,眼前烏光白光亂閃,仿佛起了一片晨霧一般,根本看不到管璧禾的動作!
這二十四枚暗器,管璧禾竟然同時用出了六種手法,有的疾飛如箭,發出尖厲的嘯叫;有的旋轉如鑽,攪動空氣,呼嚕嚕悶響;還有的懸空飛射,卻仿佛在水面打水漂一般,悠忽在上、悠忽在下;還有三枚十字鏢,卻走出一個弧形,從兩邊包抄而來;兩枚蝴蝶鏢,仿佛射失了方向,噗地打在地面,復一跳而起,以一個詭異的角度,直鑽蘇明海小月復。
但蘇明海如今力量到了30,手中長劍快捷無比。這下子立定了腳步,左手拇指食指捏了劍尖一彎,長劍一崩,「嗚」地跳了出去,「叮叮」兩響,就擊飛了兩枚袖箭。接著借力運劍,卻是模擬出了莊敬的殺陣刀法,呼的一圈,又把二枚鐵蒺藜卷落于地;再是炸出一團劍花,錚錚四聲一響,四支毒龍鑽又被擊得粉碎!
到了這時,他的劍法借力使力,已是快得連劍影都看不見。叮叮當當一陣亂響,又將三支梅花針、一枚銅錢鏢,兩枚楓葉鏢全數擊落;再左右回旋,迸碎三枚十字鏢,順勢一個‘金針指地’,又把兩枚反跳而上的蝴蝶鏢敲得歪了出去!復劍柄上提,「鏘」的一響,將力大勢沉的一支五花弩擋在了門外!
這時,蘇明海面前三尺開外,卻「叮!」地炸開了一蓬火星!
四枚輕薄的飛刀,到了面前四尺,猛地向內一聚一撞,歪歪斜斜跳開,直取他的左腿、右跨、右肋、左胸!
剛才那一支五花弩,力大勢沉,蘇明海又是橫劍阻擋,受力之下,劍勢全然耗盡。這四柄飛刀近到三尺,才驟然生變,就算是魔師,也已無法應變!
但右手長劍雖然劍勢已老,蘇明海左手卻還在,手指如蘭花般驟然綻放,瞬忽之間,就已捏住了一枚飛刀!
此時左手全力出手,也已用老,但蘇明海左肩突地塌了下去,左肘外那一塊小圓盾硬是被他這左肩一塌,拉高半尺。奪的又擋住了一把飛刀。接著兩腿如水蛇般一扭,第三枚飛刀寒光一閃,又然落空。只有第四枚飛刀不及閃避,噗地直鑽入了右跨髂骨中去!
但這一情景,已在蘇明海預料之中,髂骨處早已元力密布,那飛刀才一入骨,立時就被擠出,連前面的七點加四點毒素,一共也才去了十五點血量。
蘇明海不及抬頭,神識中猛覺丈開外的空氣,如一匹爛了上百年的疵布一般,嘶啦又裂開了無數的口子。這一瞬間,管璧禾的雙手雙肘,兩腋兩肋,足尖腰膝,乃至一彎腰一低頭,都飛舞盤旋出星星點點的晶光來——三十六枚飛刀飛針,短釘尖刺,又遮滿了整個眼眸!
蘇明海純潔的笑臉愈加**,眼中的神色卻徒然冷漠,瞳孔收縮,連帶著空氣都冷了幾分。鼻翼翕張,「 ——」地吸了一口長氣,右足斜跨一步,這三十六枚暗器就差不多一半擊空,只得十九枚飛到眼前,其間卻已分了先後。
手中長劍猛地挽出一個大花來,叮叮叮三響,一枚甩手箭、兩柄飛刀反跳而出。打著旋子,叮叮當當的直撞入剩下的十六枚暗器中去,立時將其中十四枚撞的四處亂飛。剩下兩枚發出鬼泣狼嚎之聲的奪魂鏢,被蘇明海左手五指一閃,立時消失不見。
「 ——」
蘇明海深長的吸氣聲猶自未歇,空氣就如仿佛灌注了許多水銀一般,沉重異常、又充滿了暴烈的劇毒!
「這少年!在醞釀著驚天一擊!」
管璧禾臉色蒼白,白的連皮膚下面的青筋都縴毫可辨。微微一愣,突地輕 一聲,白衣勝雪,廣袖如舞,兩只縴長的手臂又變成了百手千手,將一輪星光照亮了天空!
但蘇明海此時已然回氣,「咯」的淺笑一聲。立劍當胸,衣袍鼓涌,四面八方的空氣轟然匯聚而來,到了身周才猛然一滯。蘇明海雙手抱劍,「哈」的直直猛劈了出去!
這一劍,劈得極慢,慢到連劍身走向都和預料的不差分毫;
這一劍,又劈地極快,快到劍勢才進一尺,人身方前一步,就將所有的暗器都甩到了身後;
這一劍,劍光極亮,亮到劍身上每一個鋸齒,都清晰可見;
這一劍,劍勢極盛,強到前方的空氣都爆炸開來,三十六枚暗器紛飛零落,再無一星半點能沾到蘇明海的身上!
漫天星光過後,蘇明海就看到了管璧禾俏艷的風光!
仲春的山風吹亂了她的頭發,顯得有些凌亂,也許因為剛剛大病一場的緣故吧,發梢上還有些枯黃而無力。
她的臉極白,白到如同一池純淨的秋水,剛被寒風吹結的一抹薄冰,似乎再吹一口氣,就會融化。
她的頸極細極長,縴細到如同一窗瘦菊盛放時的嬌弱花瓣,再伸長一絲,就要不勝嬌羞地凋落。
蘇明海從未見過這般嬌弱的女子,弱不禁風,似乎只能遠遠觀望。連最細心的呵護,對她都好像是一種傷害。這女子的臉是白的,頸是白的,衣服是白的,連露在袖外的兩只縴縴素手也是蒼白不堪。風細細吹來,將她的一身白衣裹緊了縴細的身軀,廣袖飛舞。手中握了一金一藍兩把細細的尺八短劍,手背上青筋畢露,似乎都有些不勝這兩把短劍的沉重。
但她的眼卻極銳利、極堅強,清澈似水,沉凝如山。蘇明海與她雙眼一對,仿佛就看見了兩抹閃著寒光的刀鋒,一股森寒,直冰到了心底去!
熙和的初陽已然升起,露出了大半個笑臉,照射得周圍愈加明淨。管璧禾就在這懶洋洋的初陽下,腳尖一點,人就到了蘇明海眼前,立時打斷了他的劍勢。一抹金光,連著一抹藍光交互一閃,就已到了蘇明海的咽喉!但蘇明海對自家的步法卻極有自信,腳步一錯,就挪開了一步。
管璧禾身形一晃,又到了蘇明海身側,變幻之時,兩只廣袖高高卷起,直褪到了肘後,露出一雙縴細欲折的手臂。衣袂飛舞,整個人映著初陽,好像將一抹朝霞都帶到了蘇明海身邊,短劍疾出,刷刷刷刷,向著蘇明海一條手臂直刺四劍!
這女子的身法,似乎別有一功。本身並不用力,只是蘇明海剛才身形一動,帶動了周圍的空氣。她那弱不禁風的身形,就如飄飛的落葉一般,也跟著帶到了蘇明海的身邊。
蘇明海不禁雙目一凝——這等飄忽的出手,這等快捷的劍法,便是他這個快劍出身的人,也有些嘆為觀止。
這一變,蘇明海的劍勢還是轉不過來。無奈之下,只得將身一扭,如泥鰍一般滑了出去。蘇明海的意識不可謂不強,身法不可謂不快,但他的人到了哪里,管璧禾一雙飄飛的廣袖也就如翩翩的蝴蝶一般跟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