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璧禾旋身,仰起修長而縴細的頸項,如一只落群的孤雁,在潔白的冰天雪地中,舞起了這一生最後的挽歌。
艾刺猛一探首,一口又咬住了蘇明海的左肩大筋。
雙目中又是瘋狂,又是迷茫……
和管璧禾目眥血出,卻猶清涼如水雙目一觸!
她的人,正在蘇明海身後,在這瞬間,就已可在蘇明海背後刺上十劍八劍。
管璧禾看著艾刺的雙眼,又是憐惜、又是決絕。
她,挺劍!卻沒有出劍!
如掠水的飛燕般,斜斜舞出了一個弧形,反而到了艾刺的身後!
地面上飄起了一朵映著初陽的白雲,帶著燦爛而淒麗的彩光,猛然一撞!撞在了艾刺的後背之上!
管璧禾估模著即便連刺十劍,也不能將蘇明海置之死地。因此棄了大好的出劍機會不用,反而繞了一個大圈,要將艾刺和蘇明海兩人,一齊撞下山崖!
艾刺看著管璧禾旋身而出,臉上突然顯出一抹淒涼。
但他的牙,卻咬得更凶!
他的手,還抓得更狠!
而他的腿,盤得更緊!
他的眼中,卻托的流出兩顆晶瑩的淚珠來。
十四年前,艾刺在溫迪得聯邦一個小鎮,刺殺六級大豪所羅門.西蒙。但此人每次出入有七八個高手隨行,艾刺扮了十二天的乞丐,卻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但在這一個暮靄沉昏的傍晚,他卻看到了清爽得如晨霧一般的管璧禾。她飄舞著——從飄舞著的暮靄中緩緩走來——一樣的嬌弱可憐,一樣的清麗無方,一樣的出手如電,一樣的漫天花雨。剎那之間,一百一十四枚暗器出手,西蒙和他六個隨從身上每人都被釘的燦開了無數的血花。映著這柔美女子的白衣廣袖,從此迷茫了艾刺的雙眼。
但是他只是個五級的小刺客,管璧禾是七級的殺手俠盜。面對著這高貴而艷麗的女子,卻只能遠遠觀望,連上前搭話都是不敢,生怕褻瀆了這一身的潔白勝雪。
兩年後,他遠遠的偷看著,管璧禾嫁給了劉鳴桐。
再一年後,他到了六級,管璧禾還是七級。艾刺就投入了劉鳴桐麾下,為的就是能夠遠遠地看這白衣女子一眼。
又過了兩年,他到了六級巔峰,劉鳴桐成了九級高手,管璧禾卻還在七級徘徊——她嫁了人,武功好像都不在意了……
再一年,劉鳴桐突破魔師,艾刺也跨入七級,管璧禾也終于到了八級。
又過了兩年,艾刺到了八級,管璧禾還是八級。
到如今又過了六年,艾刺的八級不知進步了多少,已經只差了魔師的臨門一腳;管璧禾的八級卻還在原地徘徊。
可是!
等他自以為能配得上這女神一般的女子時,她卻已和別人生下了孩子……
艾刺死死抱住蘇明海,受此一撞,如炮彈般飛出了敞榭……
蘇明海見管璧禾剛轉出一個弧形,就已知道了她心中打算,但他如今被艾刺不要命地抱住,全然無計。眼看著飛出了欄桿,勉強將手中長劍一轉,搭在了美人靠上,停滯了身形。只要稍稍用力,就能飛回敞榭之內。
就在這時,左胸又是猛然一涼!
接著又是一痛!
然後復是一熱!
這一陣火熱,連他的皮肉都燒灼得枯焦,內腑的血脈都幾乎沸騰!
管璧禾猛然扔出了手中的金色短劍!
先刺穿艾刺肩背,復刺入蘇明海的胸膛!
這竟是一把魔法短劍!上面攜帶的火焰傷害,燒得蘇明海神經都幾欲繃斷!手中長劍的那一搭,再也用不下力氣去,在美人靠縴長的欄桿上發出無力的申吟。
艾刺被這火焰短劍透心而過,也不由得悶哼出聲。
但他的嘴依然狠咬著蘇明海的左肩大筋,他的雙手還是死扣著蘇明海的背甲拌扣,他的雙腿卻松了開來,在美人靠上狠命一點,猛然和蘇明海一齊跳下了深崖!
這一座敞榭,三面凌空,差不多突出懸崖七尺二寸。艾刺就算要害受傷,腿上無力,這一跳也帶了兩人跳出四尺有余。蘇明海再怎麼武功高強,也已經無能為力!
驀的!
「瞿——」
一陣鬼哭狼嚎般刺耳的聲音響起!
蘇明海手指一彈,將剩下的一枚奪魂鏢猛然打出,電光火石之間,就已擊中管璧禾胸口!
奪魂鏢又稱斤鏢,足足有一斤多重!管璧禾剛才躍空一撞,猶未落地,受此一擊。胸前潔白的綢衣上,「喀喇!」爆開了一團淒艷。宛如狂風中的一只蝴蝶,向前迎了一迎。兩只長袖,一只垂垂拖地,一只斜斜飛舞。如同被折斷了翅膀一般,旋轉著、飄飛著、翻滾著,兀自不肯罷休地作著最後淒艷而燦爛的一舞——摔到了敞榭外的花叢中。
嬌弱的身軀瑟瑟顫抖,口中汩汩地吐出殷紅的鮮血。才吐了幾口,血液嗆入喉管,又無力地咳嗽起來。咳了幾咳,猛地大力一嗆,竟然吐出一塊內髒血塊來。
她的臉,徒的灰了下去,眼中光彩也漸漸散去……
只有這蝴蝶的兩只潔白而零落的翅膀,還在漸漸嗚咽的春風中顫抖……
「阿禾——阿禾啊!」
劉鳴桐翻滾著,蠕動著,拼命爬到管璧禾身邊,抖抖索索地模出一顆藥丸,塞進了管璧禾嘴中。
「你要挺住!一定要挺住啊!不要睡!千萬不要睡!」
「咳…咳咳……」
管璧禾卻劇烈地咳嗽著,嘴中又涌出鮮血,猛地將這顆藥丸吐了出來,臉上的膚色更加灰敗。
劉鳴桐從管璧禾身上,已經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不要——你不要啊!孩子!孩子才兩歲,你不要扔下他啊!」
又將藥丸塞入,猛一低頭,噙*住了管璧禾蒼白的櫻唇。
管璧禾的眼中猛然一亮,受了劉鳴桐渡氣,終于用力將藥丸咽了下去。
嶺下猛然響起了衣袂掠風之聲,卻是加文.科茲莫听到山上劉鳴桐長嘯,終于趕到。
「加文!好!好!快護住阿禾的心脈,不要讓她死了!」
劉鳴桐此時元力已盡數被蘇明海擊散,連一副胸骨都給打碎的七零八落,根本做不到以元力護住管璧禾性命。所幸加文.科茲莫乃是多年的八級敏戰士,護著心脈這樣的事情,還是做得來的。
卻說蘇明海和艾刺被擊出崖外,這一座山崖,筆直峭立,高達三十余丈。這般摔下去,再怎麼樣的武功,也要變成肉泥。
但蘇明海此時雙腿得了解月兌,低吼一聲,已然用出了虎擊,兩膝連環頂上,立時將艾刺內腑震的稀爛!
艾刺豁出死命,倚仗著最後一絲元力魔勁,依然咬住抱住蘇明海不放。整個身子和兩條腿卻已全然粉碎,軟攤攤的掛了下來。
蘇明海見他兀自不肯放手,右手收了長劍,突地翻掌捏住了艾刺後腦。一狠勁,將他整個人拉了下來,艾刺此刻身軀如泥,雙手再拉不住蘇明海背甲,立時被拉低一截。但他一口牙齒還在用勁,經此一拉,竟然將蘇明海左肩,連皮帶肉撕下了一大塊!
蘇明海雙手得空,「噗」的左掌壓下,擊碎了艾刺頭顱,身形一滯復又落下,如大鳥般斜斜向崖壁掠去。右手突然又多了那把猙獰的長劍,往崖壁上一搭,頓時火星四射,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下墜之勢終于有些減緩。
但崖壁不是牆壁,總有凹凸不平,劍身有時搭的上,有時搭不上,其間也有灌木雜樹,但蘇明海下墜之勢實在太急,雖然也有抓握,但每次都是一抓而斷,幾顆雜樹,甚至被他抓的連根拔出,只能稍緩墜勢。
到了離地**丈高下,手中一口血煉長劍終于不堪重負,「嗆啷」一響,折斷了半截。蘇明海覷準落勢,雙足往璧上狠命一踏,消去一些墜力,向崖底一落而下。
「轟!」
雙足落地,血肉橫飛!
蘇明海這一落,卻是瞄準了艾刺尸身,立時將這一具尸體踩得稀爛。
但他直直的從二十六七米高處墜下,沖勢何等疾勁。兩腿脛骨,立時斷成了三四截,連大腿骨都斷成兩半。蘇明海順勢和身一滾,身軀一震,又嘔出一口血來。在地上滾出三丈,撞上一塊巨石方才止住。但他這在巨石上一撞,又是肩背一痛,胸口 作響,卻又將二十四根肋骨,撞成了五十二段!
「——」
這一次,卻是連內腑碎片都吐出了一塊。
他受傷雖重,此刻卻是滿心歡喜——若不是這幾次升級,將血量加到了98點,只怕此時,也是死得透了。
艾刺這人,專精的就是一擊斃命,手中銅錢鏢又是血煉,傷害更在許多魔師之上。蘇明海被管璧禾暗器擊中三次,其中一次還帶了劇毒,其間雖有輕重緩急,也不過去了15點血量。但猝然之中受艾刺一擊,竟然損了27點,血量從當時的83點落到了56點,還再次進入了碎骨狀態,總血量都跌到了86點。
其後又受管璧禾魔法短劍一擊,掉血八點。但蘇明海一掌擊碎艾刺頭顱時,就喝下了腰帶中的微型血瓶。等落到離地**丈時,足足下落了五十多米,少說也耗去了四五秒鐘,45點血量早已加滿。落地又用了艾刺尸體作為緩沖,即便如此,一震之下,也將86點血量打到見底,兩條腿都斷作了八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