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了這般的人物,蘇明海不禁眼前一陣恍惚。但他心性堅毅,豁然驚醒,復抬頭打量這人容貌︰濃眉大眼,留了一抹小胡子,金黃發亮,顯然平時營養甚好。但這一抹短須顯然有些凌亂,平時應該並無仔細打理。下巴上反而應該是經常刮的,露出青瑟瑟的胡渣子來。身上穿的,更是普通平民常用的粗布衣裳,無非針腳密實、做工精細而已——看他打扮容貌,普通人還真看不出什麼東西來。
這人見蘇明海抬頭看他,展顏微笑,極為溫和。突的雙目一亮,銳利的如刀鋒一般,將鼻子聳了兩聳,又接著大笑道︰
「好香!這天下怎麼有這般香味?女圭女圭你這一手燒烤的功夫,可是不凡那!哈哈哈哈!」
說著說著,顯是有些饞上了蘇明海架在火上的一條金黃流油的鹿腿,忍不住口中水滑,就笑得不好意思起來。
蘇明海昨日一夜之間,干掉了一個叫細海寨的小勢力,今天繼續北上六十里進了深山。想著好多天沒一飽口福之欲了,特意化了一個半時辰,找了一頭肌肉健壯的雄鹿,在這里細細整治。這人雖然身份不凡,卻也沒見識過蘇明海這般的庖廚功夫,這一聞到香味,倒也怪不得他會流下口水來。
外面這一場大雨挾著狂風,已經足足下了近三個時辰。這人一身衣袍卻干干淨淨,整潔如新,在這般的疾風驟雨中都沒沾上一星半點雨水。而且他剛才看蘇明海一眼,眼神溫和,顯然將一身功夫練到了返璞歸真的地步,絕對是一個魔師級的人物。
蘇明海此時一身魔力剛剛被閃電網這個符耗盡,心中不由得暗暗戒備。臉上卻不露風色,露著一臉輕描淡寫的笑容道︰
「如此暗夜雨天,有客遠來來,不亦悅乎。這一條鹿腿,我倒也下了些心思,滋味應該頗有可觀。先生既然到了此間,何不進來與我共用?」
那人剛才眼中一亮,其實已發現蘇明海神光內斂、鎮定自如,立時知道了眼前這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怕也是不凡。聞言大步走進,收了油紙傘放在一邊,大笑道︰
「如此在下可就卻之不恭了。」
說罷就在篝火旁邊坐了下來,卻刻意坐在了蘇明海對面,兩人間離了八尺遠近,將距離剛剛放在了反應範圍之外。
他又听的蘇明海言語文雅,顯然受過名師燻陶,心中起了一二忌憚之意——這般留下了反應空間方肯就座,這是把蘇明海當做了同級的高手看待了。
說起來,這個世界的武者,到了魔師地步後,對武功靠單純的練習,已是提高甚慢。因此許多人往往從雜學入手,來增加自己對武技的領悟。或琴棋書畫、或經史典籍,甚至痴迷于吹拉彈唱、輕歌曼舞的人都不是沒有,因此往往反而對讀書人敬重三分。蘇明海在此人眼中,也是隱隱跨入魔師藩籬的天才少年。如今又明顯有著文人的底子,絕對是有人在他年幼時就進行了刻意的培養,因此心中難免也有些發怵。
此時這一條鹿腿已經到了火候,香味愈加濃烈。蘇明海將之取下,地上他剛才處理鹿腿時已放了一塊砧板,拿著手中金黃的鹿腿,端詳了一下,豎直了架在砧板上。然後取出一把電工刀,一削而下。
他本來就手法快捷,如今心中隱隱將這漢子視作大敵,手下更是刻意賣弄。刀子雖然一削而下,卻在掌中不斷翻滾,亮出了一團濛濛的寒光。蘇明海這人,對吃食講究之極,此時一聲不吭、神情專注——唯有極于情,方能極于藝!對面那粗大漢子見了,不由得眼神一縮,心中對蘇明海又添了三分戒懼。
一削之後,又是一削!手中鹿腿,頓時只剩了一根大腿骨和一條腓骨、一條脛骨,砧板上,整整齊齊,擺滿了兩迭其薄如紙的肉片。
這條鹿腿,蘇明海事先處理之時,先用釘拍在鹿腿上拍了密密麻麻的小洞,再用了細心調制的佐料腌制,可以說整條腿里面都滲透了香味。如今這一削開,頓時熱氣騰騰,將蘇明海細心調配的十七八種香味一齊激發了出來。
那大漢倒吸一口涼氣,贊道︰
「好一個少年魔師蘇明海,久聞你一手快劍不同凡響,如今一見,果然足慰平生!」
蘇明海也不以為怪——這漢子明顯也是魔師,被他看出實力也是自然。自己又是生得一副稚女敕模樣,這天底下這般年齡的魔師,自然就只有他蘇明海一人了。剛要笑著謙遜幾句,那漢子猛然將手一擺阻止道︰
「且慢!」
卻原來他一言剛罷,鹿腿夾雜著調料的味道也傳到了鼻中。忍不住將鼻子聳了兩聳,然後又極陶醉得長吸了一口氣,嘆道︰
「這鹿肉我也吃得多了,怎麼你烤出的,香味如此濃烈」話說到此,突覺不對,又道︰「不對!甘暢也不對」
想來想去,也想不出這味道怎麼會這般地變幻無窮,終于一狠心,瞪著眼楮朝蘇明海道︰
「小兄弟,你這烤肉可不得了,莫非是用了什麼珍貴的調料嘛?」言語之中,帶了幾分難為情,暗想︰「這般的烤肉手法,絕對是祖傳秘訣,我這麼相問,可就不好了」可這嘴巴卻怎麼也沒管住,依然將這一句話問了出去。
不過這一句話雖然問了,他其實也有許多懷疑——這大漢身份尊貴,天底下只要能吃的,他又願意吃的,大概都已經吃到過了。但他實在是想之不出,到底是什麼調料,能發出這樣層出不窮的味道來?
蘇明海笑道︰「出門在外,哪里能備得上什麼珍貴的調料。這上面的佐料,乃是我用土芹、紅蘿卜、青椒、香菜、蔥頭、孜然、紅棗、白術、當歸、胡椒、辣椒、姜粉、蒜等三十七味香料草藥,夾雜了調味料而成,都是普通之物,並不值多少錢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