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平平淡淡,里面連點真力都不帶,在這微風習習的半山上,連聲音都仿似被山風吹散了一般。
劉鳴桐卻面色大變,身形一個起落間,就出了敞軒,復猛然躍起,如一只大鳥般,直向語音傳來處落去!
蘇明海!
這是蘇明海!
他怎麼突然到了崖上!劉鳴桐身在半空,就已把蘇明海突然模上了山崖的事情想了個七七八八︰
平時此地防守甚嚴,對面山頂都專門有人瞭望。只要天上有著星光,那這壁立的懸崖可以說是一望無際,再怎麼樣,一個人爬在上面總能看得出來。山頂上又有人守備,听到響動,就可立時用石頭砸了下去。下面又有五百弓箭手隨時候命,簡直可以說連只猴子都躥不上來。
但現在他們四人這一上崖,事情就截然不同!
其一、當時縋崖而下的,乃是五人。因此遠處的人,即使看到,也依然會以為爬上山崖的依然是五個人。但下面一番亂戰,對面的人可不知道烏興棟受了重傷,如今爬崖的只剩了四人。
其二、山下烏興棟既然重傷,想必下面許多人的注意力就放到了烏興棟身上,抬頭看崖壁的人自然就少了——即使抬頭,因為心中有了伯爵大人在爬崖的定見,也不會去注意有沒有多了一個人影。
其三、此際遠處火勢沖天,光影閃動。這遠遠往來,崖壁上蘇明海即使偶爾露了痕跡,人家也會把他當做火光引起的陰影變化,想不到這小賊竟然會和劉鳴桐諸人同時上崖。
因此,蘇明海只要將身子保持在劉鳴桐神識範圍之外——這一片山崖雖然不大,做到這一點卻綽綽有余——再刻意收斂動靜,還真有很大的可能爬到這兒來。
蘇明海戰陣經驗雖然沒有,小聰明卻是不少,剛才返身逃去,卻是連受損的血量都不急恢復,先在暗處盯緊了劉鳴桐等人的動靜。見劉鳴桐等人緣繩直上,他倒也沒想著人家是故意引他出來——那五百人如今有了準備,也不是他隨意就能沖得過的。但跟蹤劉鳴桐等人上崖,再從空虛的前蒼堡月兌身,順勢還能鬧他一個雞飛狗跳,蘇明海卻是連想一想都覺得激動。
「蘇明海!」
劉鳴桐人在半空,就大喊一聲,右袖一抹殷紅閃動,已掣了短劍在手。腳步方落,左手在腰後握住了大劍劍柄,嗆啷一響,又將這一柄四尺三寸的巨大凶器橫在了胸前——他這一把大劍實在太長,只能倒縛在背後,故而須得伸手到腰後去抓劍柄。
前方卻悠地亮起了一團紛飛的金光,蘇明海已先行出劍,霎那之間,就殺了周圍剛剛叫嚷起來的七條人命。
錚!錚!錚!
加文、烏興梁、習厲三人俱是悶聲不響,將手中兵器一掣而出,斜斜向蘇明海兜來。
蘇明海哈哈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滿天的星光下嬌艷的一閃,人影隨即不見——他竟然一沖,就沖進了旁邊密集的樹林之中。
這一處的環境,當日蘇明海為伏擊劉鳴桐,足足化了五日五夜來仔細鑽研,熟到了不能再熟。這四人方一緊追入林,就見蘇明海在林中左一跨步,右一踩腳,處處都有借力之處,滿林子的粗細樹木,對他來說仿佛全不存在一般。轉眼間就繞了一個大彎,又繞回了空地之上。
劉鳴桐等四人雖然大多是地頭蛇,在這林中轉折,卻全然不是蘇明海對手。等他們鑽出林子,蘇明海卻長笑一聲︰「某這就去了!來日再來見識劉大人的風範!」早風馳電掣一般奔下了山嶺。
劉鳴桐大怒之下,仰天長嘯。這一聲長嘯,也不知被他灌注了多少怒氣、多少魔勁,聲震四野,連周圍山巒上的青煙都受了激蕩。旁邊十幾個幸存下來的嘍中,更有七八人一聲悶哼,捂住了耳朵,痛苦地蹲下聲去——這些人功力較弱,竟是被這一聲厲嘯,生生地震破了耳膜!
「追!」
四人攔截,卻還給這少年月兌出身去,劉鳴桐固是怒氣填膺,加文等三人也是顏面無存,俱都腳下加速,直向嶺下追去。
遠處東方的山際,不知何時已經染上了一抹魚肚白,群星正一顆一顆地黯淡下去,黎明,就要到來了……
蘇明海連續開啟‘速度爆發’,兩耳呼呼生風,兩邊老樹怪石、芳草幽蘭,如飛一般向後退去,劉鳴桐等人雖然腳下加勁,卻依然給蘇明海越拉越遠。路邊的幽幽茜草,連反應都來不及,直等到蘇明海遠去四五丈,縴細的草睫才仿佛被人猛力拉住一般,劇然一頓,紛紛斷裂,方始在空中滿天飛舞,遮住了劉鳴桐等人的雙眼。
這一處平台,離前蒼堡後門不過五里之遙,蘇明海這般狂奔之下,轉眼間,門樓就已遙遙在望。因為要兩邊支應人馬物資,大門猶自敞開著。如今防守的人見遠處星光下,一人如星跳丸擲,急馳而來,知道有大敵來犯。但變生肘腋之下,哪里來得及關閉城門,等蘇明海跑到門洞之下,兩邊的軍士還在將城門推的吱呀作響。
「哈哈!如此正合我意!」
蘇明海大喜之下,疾奔而入,忙亂中還不忘隨手一個火焰爆震出手,滅殺了正狠命推著右大門的三個嘍。
就在這時,蘇明海忽然面色大變!
城門里面,有敵埋伏!
剛才劉鳴桐一聲長嘯,豈是無因。等于是通知了前蒼堡中的手下,蘇明海已從此路下山。桑泰新精于山地作戰,被他派去了後山攔截,黑衣眾新任的首領則被他調到前山埋伏,不像白天竟然被蘇明海所殺。而獵鷹隊的副隊長蒂姆斯.範,思維細致,擅長統籌調配,卻被劉鳴桐留在了前蒼堡做後勤。
這一聲長嘯傳到,蒂姆斯果然不負厚望,立時擺出全無防備的模樣,率了數十人埋伏在了門洞後的兩邊民房之中。但他們也沒料到,如今蘇明海的神識籠罩範圍達到了三十七八米,遠遠高出普通魔師的二十多米距離。這些人雖然隱藏在門窗之後,卻總有人神情緊張,呼吸急促,立時給蘇明海覺出了不對。
身後又有一聲厲嘯傳來,劉鳴桐等四人,已漸漸接近!
「放箭!」
蒂姆斯見蘇明海腳步一頓,立刻知道埋伏已不知怎麼的被他發覺,再顧不得掩藏身形,大喝放箭。
「 ! ! ! ……」
頓時,門窗、牆角、屋脊後面,幾乎同時有十七八只弩矢疾向蘇明海射來。
蘇明海嘴角一撇,卻突然笑了——若是在以前,到了二十米距離再行發箭,興許對他還有些麻煩。如今這些箭矢發出,離他足有三十五六米,又兼之倉促之下,發箭不齊,他又豈會放在眼里——所以蘇明海不退,反沖!繼續向前蒼堡中心,疾沖!
這突然一沖,十七枝弩矢,足足有八根射空。其余九枝,卻是疏疏落落,籠罩了蘇明海全身上下。
蘇明海的速度更快,身形俯倒,復又避過射向頭頸的兩根箭矢。
「篷!」
右手短劍灑開一團星光,格落了四根弩矢。
「嗒…嗒……」
左手圓盾一揮,又卸去兩根強勁的箭矢。只剩下射向他右小腿的一箭,被他元力一轉,松松軟軟地掉落在地。
蘇明海毫發不傷,就已沖過這一輪疾射,身形反而更快一分!
「 ——」
又是五弩齊發!
蒂姆斯這人,仔細就仔細在這兒,他這一處房內,共有七人,他剛才大喝「放箭!」手中卻同時做了個手勢,房中四個獵鷹隊員就都留弩不發,只有二個尋常嘍不懂這些專用的手勢,將弩箭射了出去。就這樣,他還怕蘇明海知道他們手中留有弩矢,一直等蘇明海從眼前沖過,心中確定身後再來不及反應時,才連同這四人,不約而同的驟然發箭!
這一下,雙方距離不過十七八米。蘇明海只能將身子扭了一扭,勉強將來矢分出個先後,先滑落了兩箭,硬頂了一箭,卻終于還被兩只勁矢釘進了身子里去。
這兩枝箭,一根射入蘇明海後腰,將他腰月復射了個對穿;另一支卻釘入了他個右肩胛骨,幾乎將他這一塊鳳尾骨釘穿!箭勢強勁,更將蘇明海的身子打得凌空飛起,但蘇明海對這個結果也已知道,腳尖在牆壁上一點,身形又快了二分!
如今前蒼堡再無高手,在他面前已成了一個予取予求的白女敕少女。這些許元力損失,他蘇明海還消耗得起!右手劍光一閃,就切斷了後腰的箭羽,左手一拉,就將這一枝透月復而過的弩矢一把拔出。肩頭元力涌動,「噗」的一響,又把釘在肩胛骨上的箭矢逼得跳了出來。
「轟…轟…轟…轟……」
蘇明海的腳步越跑越急,落腳越來越重,連整個街道都給他震得搖晃起來。
蒂姆斯和四個手下一躍出了房門,抬眼望去——卻見前面忽然轉出了一個鋪天蓋地般的人影,將眼前遮擋的漆黑一片,也遮住了蘇明海狂奔起落的身影。蒂姆斯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種奇怪的笑容,抬手阻止了其余四人的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