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朋策在新碧關安排奸細,只是便于了解信息。並沒有決定這些士兵一定要進入哪一隊——他還沒這個能力、也沒這個必要。這十一個兵士,分別來自四個百人隊的七個伍,趙弘之派了人馬四處阻截潰兵行程,他們能最先回到新碧關,自然就是謝朋策安排的伏腳。
樊振良根本想不到,這幾個小小的兵士,向他匯報的第一句話,就是錯的——吉德在四月初六黃昏就已被趙弘之擊潰,他們卻偏說當天在那里扎營,反而說初七才行交戰,也就是今天早上才吃了敗仗——裕風寨離此近六十里,腿腳跑得快的,到現在回到新碧關才是正常。
兵士中一人伏地稟道︰「我們沒想到,永平的中軍,竟然用了四百遠來攬蒼山的嘍充數!那趙弘之竟然不知不覺間運來了四百戰馬,他那八百領地戰士中,有四百人竟然是騎兵,本來我們還略佔上風,但被這四百騎兵連番沖殺……」
樊振良嘆息一聲,將身子仰在了椅背上,揮手道︰「我知道了,你們一路辛苦了,這就下去休息吧……」
他駐守新碧關多年,對于戰陣之事極為熟悉,待這十一個兵士下去之後,立刻開始了安排——趙弘之既然能不知不覺運來四百戰馬,那說不得也能運來二千兵丁,現在他加起來就可能到了五千人。攻城,並不像野外作戰那樣講究大部隊的配合,那些各個寨子的嘍也是可以用的,那麼甚至有可能到達六千多人。而新碧關守軍猶有五千,攻城雖然不太可能,但自己還是要做些安排的︰
「來人!」
門外近侍應聲走進。
「去叫右郎將耿豪過來,另外,讓奧利弗也來。」
奧利弗.科林是樊振良的親軍校尉,和另外一名校尉共同統領了樊振良親掌的二千戰兵,右郎將耿豪則是另一支三千郡兵的統領將軍。
趙弘之的部隊早上近午方才戰罷,還需要整理戰場,鎮壓降兵,今夜基本是安全的。那麼就讓下面的人,就連夜將守城器具和物資先搬上城頭吧……城頭燈火通明的,對于收編潰兵也有好處,敵人也少了許多夜襲的機會。當然,那些明天守城的郡兵也要讓他們歸隊,今晚必須要休息好,耿豪經驗豐富,做事穩重,今夜就由他收攏潰兵、組織民壯來搬運城防物資;至于奧利弗,則讓他帶領戰兵在城中四處彈壓,畢竟戰敗的消息肯定已經傳出去了,必須防備民眾的騷亂。
新碧關作為邊疆,駐守的基本是軍隊,城中的百姓對于這些都有了經驗,整個城池,立刻有條不紊地開始運作起來。城上城下,燈火通明,近二千丁壯,開始川流不息地向城牆上運送物資;耿豪分派了軍隊在城頭進行管理,城門已經關閉,但門洞內自有軍士隨時準備,以接受潰散下來的士兵;城中奧利弗率領的戰兵,也對各個重要位置加強的巡查,並開始了各條街道的巡邏。
接下來,前方潰散下來的兵士極少,只有零星一二個,耿豪也知道這六十來里的路程,真的要等到有大量潰兵下來,怎麼也得再等個把時辰,現在來的,無非是一些見勢不妙,立刻轉身就跑的膽小鬼而已,因此,將主要精力放在了城頭之上。
這零星的幾個兵士,也有說起昨天的敗戰的,但下面的兵士一則已經先入為主;二則這些潰兵要立刻隔離,防止他們擾亂軍心,因此只當他們是昨天還沒交手就跑路的逃兵,對他們偶爾露出的一二言語根本沒放在心上。至于旁邊以一個相貌平庸的瘦臉漢子為首的五十來個丁壯,趁著搬運物資的機會,逐漸靠近了城門,更是不曾注意。
有幾個兵士甚至還趁著這會兒空閑,和那瘦臉漢子相互之間也還認識,便打起招呼來︰「哈哈,劉家老大,今兒可玩不了骰子嘍……」
那瘦臉漢子則一臉不樂意︰「真是,你們操什麼閑心啊,這麼高的城牆,人家是傻子啊,來攻?」說罷還在地上吐了口唾沫。
時間就在這些兵士和瘦臉漢子的一搭一檔中一點一滴地拖延過去。
等到新月西斜的時候,遠處突然出現了巨大的動靜。耿豪在城頭上極目遠望,見朦朧的月光下,黑壓壓的一片紛亂的人群,正瘋狂地向這邊跑來,看樣子足有二三百人,就知道今夜第一波潰兵到了。
此時城頭上許多物資的位置需要調整,耿豪也月兌不開身,就對旁邊一個都統道︰「老林,你去看一下,小心一些,別讓對手偷了城門。」
此時這些潰兵已經漸漸靠近了城牆,許多人在下面大喊道︰「快開城門!快開城門!」
「媽的,怎麼還不開啊!敵人就要追來了!」城門外頓時紛亂不堪。
那都統跑過去,見下面這些潰兵大約有二百多人,大部分人雖然臉色疲憊,身上沾滿了泥土,衣甲倒還完整,只有四五十人看上去曾經參與過戰斗,身上凌亂不堪。頓時知道這些人怕也是見機得快的兵油子,心中就有了幾分不喜,大喝道︰「休要喧嘩!」
連續喊了幾聲,下面根本不來理他,反而有認識的人大叫道︰「林都統!快開城門啊!咱們可撐不住了啊!」
林都統見下面有人喊出他的名字,心頭又放寬一分,見這些兵士漫無紀律,大怒道︰「再吵鬧不休,我可要放箭了!」
叫了幾個弓手過來 空放了十來箭,這些人才知道厲害,變得鴉雀無聲。林都統喊道︰「有認識的人沒有,給我出來一個!」
下面便又有幾個兵士「林都統」、「林都統」大喊起來,此時遠處隱隱有馬蹄聲和慘叫聲傳來,林都統心中著急,探頭看了看,從上看下,黑漆漆一片也看不清容貌。但此人作了七八來年都統,行事穩重,叫人扔了幾根火把下去,繼續道︰「認識的人,給我出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