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鳴叫,有一絲輕柔的風。
自蔥嶺吹來的風,抵達戍縣時,已經變得不再猛烈。
皎月高懸,繁星點點。位于戊土門內的大都督府,此刻***已經熄滅,沒入黑暗中。
一個黑影,悄然的來到了董?日常辦公用的書房門口。
由于天氣熱的緣故,房間的門卻是開著。董?伏在案上沉睡,屋中的燭火搖曳。
「誰!」
當黑影正要走進書房大門的時候,一個冷幽的聲音,突然響起。
從暗處躍出一人,身穿黑色的滕皮甲,只護住了胸月復和四肢關節,橫在書房門口,冷冷的注視著眼前的男子。
「啊,小人董曦,參見校尉大人。」
說話的,是一個看上三十上下的男子,生的魁梧壯碩。
在他面前的男子,正是技擊校尉董鐵。身上也沒有佩戴兵器,但卻讓人感到寒氣逼人。
薰曦知道,在這大都督府里面,最難對付的人,不是董?,而是董鐵。
別看董鐵已經成家,卻住在大都督府之中,平日里擔當著護衛大都督府的事情。
整個大都督府的護衛,全部是董鐵一手訓練出來的技擊士。
而董鐵,更被許多人恭送步下第一人的稱號。他沒有帶劍,但所有人都知道,董鐵的身上,從來不會離開寶劍。殺起人來,這董鐵的手段,絲毫不會比別人來的差。
薰曦說︰「小人見大都督睡著了,怕大都督著涼。所以……」
「你不知道尋常人等不能擅自靠近這里嗎?念你曾立下大功,不予追究,速速離去。」
薰曦連忙開口道謝,轉身離去。
薰鐵站在書房前,目送著董曦地背影消失不見,嘴角浮起了一抹陰冷的笑容。
「那家伙走了?」
「走了!」
說話的,正是先前還在沉睡的董?。
他走到了董鐵的跟前,輕聲道︰「這家伙倒是會忍耐。不過……嘿嘿。軍師那邊已經安排好了嗎?」
「都已經安排妥當!」
「很好。繼續盯著他……媽的,別讓我再看見這家伙,否則我真的會忍耐不住。」
「喏!」
薰鐵忙躬身應命,閃身有沒入了黑暗之中。
離開了後院書房之後,董曦不禁感到後背都濕透了!
整個大都督府,沒有幾個人願意正面對著董鐵,那家伙的身上。總是有一股森冷地殺氣。
其實,這大都督府里地人,誰沒有殺過人?
可是沒有一個人,能像董鐵那樣,殺氣逼人,猶如一把森冷地寶劍。
薰?也做不到!
或者說,是故意隱藏起來,普通人根本就察覺不出。
薰曦走到了涼亭邊上坐下來。輕輕的嘆了口氣。來到西域已經三年了。原以為靠著獻薰卓首級的功勞,可以接近董?。可不成想,薰?長年在外作戰。而府邸中,守衛森嚴,甚至比當初的太師府還要森嚴。
薰?在時,有薰鐵和巨魔士守衛。
薰?不在時,整個大都督府,都被控制在虎女營的手中。
大都督府的虎女,是以當初追隨董?一同橫穿南山,轉戰涼州的虎女營為基礎建立起來。
分為兩隊,各五百人,分別由董綠和任紅昌兩人執掌。
名義上,虎女地統領是董媛。不過董媛大多數時間是管教小女兒李,後來又因為有了身孕,所以也就漸漸的淡出了虎女營,整天的在家相夫教子,休養身體。
除了虎女營之外,董曦還知道,蔡>;士。
每一個技擊士都是從星宿海技擊營中選拔出來的高手,不但武藝高強,而且極為警惕。
在這里,他不可能做當初在太師府里做的事情。
如今,董卓的人頭與董?命人用黃金打造地軀體,葬在了星宿海。
可是董曦,依然徘徊于大都督府外圍。雖然有個管事地名頭,但沒有半點的實權。
長久下去,定然會露出馬腳,到時候非但不能為主人報仇,反而……
薰曦不怕死,可是在沒有為董璜報仇之前,他絕不能死。
想當初,在陽時他勾結鄭泰,原本以為萬無一失,可不成想……鄭泰死了,他也失去了靠山。薰家在西域的實力越來越大,董曦地心情,也變得越發的焦躁不安。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董曦一個人喝著悶酒。
正在這時侯,突然听到有人輕輕叩響了門扉,緊跟著一個人走進了薰曦的房間。
「老董,怎地這麼晚了,一個人喝悶酒?」
薰曦抬頭看去,卻認得來人。
此人復姓南榮,名?,是個羌人。據說曾做過馬賊,後來投奔董?,是府中的護衛。
和董曦結識,已經兩年多了。
為人是極其的豪爽,武藝高強,善使一把金背砍山刀,極為驍勇。
整個大都督府里,就以這南榮?和董曦的關系最好。原本是想要討個前程,可不成想,窩在大都督府里當護衛。這種現實和期望的差異,讓南榮?感到非常不滿。
「南榮老弟,坐下來陪我喝酒!」
南榮?也沒有客氣,拉了一張椅子,就在董曦的對面坐下。笑呵呵的倒了一杯酒,然後一飲而盡,「老董,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為何不說出來,兄弟幫你出個主意。」
薰曦嘆了口氣,「我只是煩心……兄弟,想我也是大都督家的老人了,不遠萬里,從陽偷回太師的人頭,送到了西域。原以為能有個好前程,可……你看那董鐵。早年不過是大都督的馬奴,如今居然堂而皇之地成了校尉,這心里,真不舒服。」
這些話,換任何一個人,董曦都不會說。
可是南榮?卻不一樣,兩人相識已經有兩年,彼此可以說是非常的信任。
從前言談舉止中。兩人都發過牢騷。所以薰曦也不怕南榮?告密。信口就牢騷了起來。
內心深處。薰曦已經有了想要離開西域的念頭。
只是目前還沒有確定,究竟是繼續忍耐?還是……
南榮?苦笑道︰「我是听說了大都督的招賢令,才帶著人來投奔他。可是現在呢,只能做個護衛。大都督……我說句心里話,名不其實,也是任人唯親的家伙。」
「噓,南榮老弟。怎能如此說大都督?」
南榮?沒有說話,和董曦不停的喝酒,漸漸的,卻有了幾分醉意。
「老董,我和你說掏心窩子的話吧,咱們在這大都督府,在這西域,只怕是沒混頭了!」
「此話怎講?」
「我還好說。我早年是馬賊。清清楚楚,也許將來運氣
能混個一官半職。可是你……嘿嘿。你知道不知道督他們,一直懷疑你當年是一個內奸。」
薰曦激靈打了一個寒蟬,「老弟,你這話從何說起?」
「從何說起?」
南榮?醉眼朦朧,壓低聲音說︰「那是去年地事情了,當時大都督是準備對龜茲用兵。我在偶然地機會下,听大都督和林鄉亭侯說︰太師府被攻破,本就讓人感到蹊蹺,你老兄你居然在那麼混亂地情況下,偷出太師的人頭,只怕是另有玄機。」
薰曦的酒意,都醒了!
南榮?接著說︰「我听大都督那話里的意思,是懷疑你和李?郭勾結。只是因為沒有證據,加上你帶著太師的人頭來,他沒有借口收拾你……老董啊,我是替你不值,知道嗎?你立下了那麼大的功勞,非但沒有獎賞,反而無端遭到了懷疑……」
薰曦冷汗淋灕,心叫一聲︰不好!
既然那董家子已經懷疑我了,遲早會找出我的破綻,不行,西域不可久留。
可是,這西域如今被董家子經營地……我就算逃走,如何能躲得過薰家子的搜索?
薰曦不禁輕輕嘆息一聲,那里面,帶著無盡的苦澀和不甘。
南榮?突然瞪大了眼楮,「老董,我和你說句心里話……我打算離開西域,你和我走嗎?」
「離開西域?去哪兒?」
「我听別人說,關東曹兗州有識人之名,知人善任。我打算去關東,投奔曹操。」
「投奔曹操?」
薰曦自然听說過曹操的名字,而且也知道,當年殺董卓,曹操也參與其中。
只是不知道後來,那曹操為何沒有按時抵達陽。不過,曹操實力不俗,也許……
「你說投靠就投靠了?曹操憑什麼信你?再說了,西域是大都督的地盤,你怎麼逃出去?」
「怎麼逃出去?這個……我自有辦法。老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一起走?」
「我听說曹兗州如今在徐州和一個叫劉備的人,打得是不可開交。我打听過了,那劉備早年曾結怨大都督,家小都被大都督所俘獲。如今,劉備的母親,就是那個住在離火門內宅院里的老太太……我打算把這老太太帶走,獻于曹兗州為禮物。」
薰曦聞听,不禁輕輕點頭。
「老弟,這件事,容我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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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平四年五月,漢帝劉協,逃出了長安。
就在同月,一曲涼州詞隨著西域葡萄美酒,流傳進了關東大地,令無數人失聲。
涼州詞地七絕體,在當時還沒有興起。
薰?地這一首涼州詞一出,著實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
不久之後,西域再次傳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西域改秩為州,為大漢第十三州。
緊跟著,董?上疏撤去西域大都護一職,只保留大都督和武功侯兩個官位。
劉辨再三拒絕,可董?地態度卻顯得很堅決,再三的上疏,最終劉辨答應了董?的請求。
西域改名為西州,下設三郡。
劉辨封華雄為安西郡太守,李儒為漢安郡太守,徐榮為戍郡太守,而後以西漢王之名,昭告天下。不管此前對董?有什麼看法,也都不得不改變了態度。
你說人家有野心?
可是董?卻把自己的地盤,並入了大漢的疆土。
你說人家獨攬大權,結果非但是撤除了西域大都護的職務,甚至連西州牧都不做。
這樣的做法,讓許多準備跳出來挑毛病的人,一個個都閉上了嘴巴。
郭嘉看完了情報之後,嘴角微微一翹,冷笑道︰「董西平這一手以進為退,端的是漂亮。」
「以退為進?」
「你看他,雖請辭了西域大都護,雖把西域納入漢室一州……表面上看,他是無欲無求,可仔細看,那華雄李儒徐榮,哪個不是他的親信?更不要說,李儒還是他的親戚,掌控漢安郡,那西域還不是他說了算?西漢王,一樣是他手中的傀儡。」
曹操等人輕輕點頭。
鐘問道︰「奉孝,董?玩兒這麼一手,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郭嘉笑得更加燦爛,「如果說那首涼州詞,是他向天下人訴說他的委屈的話,那麼他這一手,等于是在向我們宣告,他董西平準備出西域,準備和我們來較量一下。」
「董?要出西域?」
曹操听了這話,不由得心里就是一驚。
如果董?真的出西域,那麼大漢的局面,定然會更加的混亂。
郭嘉說︰「當務之急,我們必須要盡快趕往陽,迎奉天子……還有,李郭二人,爭斗不休。我們必須要在董家子出西域之前,奪取函谷關,佔據住關中。得關中者,得天下……只要我們能佔據關中,奉天子以令諸侯,董?就算出了西域,也難有作為。主公,以嘉之見,當派出一智勇雙全的猛將,領兵馬奇襲函谷關。」
「誰可為帥?」
郭嘉沉吟片刻,「太史子義,沉穩干練,武藝非凡。以樂進為副將,佐以軍師,足以奪取關中。元常素有賢名,與三輔世族頗有交往,有他在,定能令主公穩守關中。」
太史慈、樂進,再加上一個鐘?
曹操對這樣的組合,倒是非常的滿意。
不過心中仍存有一絲顧慮,「奉孝,徐州尚未攻破,我們現在奪取關中,會不會激怒袁紹?」
「袁紹?」
郭嘉沉吟一下,笑道︰「主公無需擔心,袁紹實力雖強,嘉有一計,可令其無暇南顧。主公只需要聯合呂布,袁紹定不敢輕舉妄動。最好的辦法,莫過于和呂布結親。」
「和呂布結親?」
曹操微微一蹙眉,心中有些不滿。
呂布,不過一匹夫,我和他結親,是不是有些……
「呂布如今也面臨鮮卑和袁紹的聯手夾擊,定然願意和主公結親。嘉听說,那呂布膝下有一子,名呂擷,何不與之結為親家,令他從幽州出兵……主公可命管亥滿寵,在青冀交界處佯動,如此一來,那袁紹定然害怕,絕對會主動與主公說和。」
佯動……
曹操明白了郭嘉的意思,微微頷首。
只是,這個和呂布之子結親的人選,卻需要費些周折?選什麼人,會比較合適呢?
曹操的眼珠子滴溜溜打轉,把目光放在了大廳中一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