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之事,十有**不能盡如人意。
即便是許正陽擁有土地神的職位,可憑借著神通能力,以及手上那塊兒本土錄,知曉全鄉屬地之內發生的所有事情,可是……這並不能做為現實中的呈堂證供,來決定公安部門對于刑事案件的判定依據。
鐘山相信他,願意幫忙,並且走正常的程序,向上級反應自己了解到的一些情況。
吳峰半信半疑,直接在公安分局開會的時候,開炮轟了和自己在滏頭鎮派出所同事搭檔的所長沈群,指責他辦案草率,粗暴執法,刑訊逼供……不然的話,為什麼曹剛川和張浩會突然翻供,堅決不承認自己犯罪的事實呢?
他們這樣做不能說沒有一點兒用處,起碼讓上級部門有所考慮,沒有立刻走入司法程序,將曹剛川和張浩二人起訴至法院,然後判刑,只是暫時關押進了看守所。
事情似乎有了轉機,因為公安分局已經接手此案,由不得下面的滏頭鎮派出所來調查了。
然而就像是許正陽事先曾知曉的那樣,沈群和郭海剛二人未雨綢繆,已經通過關系和金錢,賄賂了負責此案的公安分局刑偵隊的幾名警察。
說起來這種案件在市公安局和刑偵隊來說,壓根兒算不得什麼大案,也沒人會多麼的去在意。
于是在犯罪嫌疑人曹剛川、張浩二人的「指認」下,在滏頭鎮電廠西側的爐灰坑中,挖到了被竊的三萬元現金,另有作案時用的手電筒、扳手,凶器(木棒一根、尖刀一把),另有犯罪嫌疑人作案時的蒙面套、鞋子、手套……還挺專業的,慣犯啊!
證據確鑿,鐵證如山!
如果換作平時,這種案子已經沒有再查下去的必要了,直接走司法程序,起訴至法院,判刑,將犯罪分子押入監獄服刑。
吳峰當天又趕到了滏新區公安分局,提出了質疑,並且說據自己掌握的一些情況,此次案件另有隱情,只不過暫時還沒有新的線索出現,有必要再重新調查此案。他強調,如果現在就定案的話,一旦以後出現了問題,那麼作為公安部門,如何去面對公眾的質疑?如何去向受害者家屬做交代?
而鐘山更是跑到縣公安局和老戰友也是頂頭上司的局長拍了桌子罵了娘!
縣局局長趙慶心里不滿,這關我什麼事兒?你跟我這里發火兒有個屁用啊。不過趙慶倒也沒有去在意鐘山的這種暴脾氣,他太了解自己這位戰友的性格了,若非如此,也不能混到現在還在派出所所長的職位上晃來晃去,即便如此,還是有他這位做局長的戰友硬挺著幫襯著,不然鐘山連所長都做不成。
無奈的趙慶答應再次向上級部門反應,並且允許花鄉派出所私下里就此案展開調查。
雖然明確的表達了自己的態度,但是鐘山和吳峰都知道,這件案子基本已經被定下來了,沒什麼翻案的可能。原因很簡單,吳峰和鐘山,都不可能找到新的證人證物,抓到真正的犯罪嫌疑人。
然而莫名其妙的是,這件案子再次被擱置了下來,有待于進一步調查……
他們並不知道,這件案子就如同一顆定時炸彈般,被滏新區公安分局、市局甚至市政府的一些領導層人員重視起來,相互間為了奪取引爆這顆炸彈的主動權,以達到自身的目的而明爭暗斗起來。
吳峰,鐘山,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稀里糊涂的做了馬前卒,又憋著一股氣被排斥在了外圍。暗流涌動中,曹剛川和張浩兩個渺小的如同草芥般的人物,在看守所里無奈到只能罵罵咧咧的等待著重見天日的時候。
雙方都在較勁,小心翼翼。一方在等待時機,一方卻在竭力保護著自己一方的利益。
其實雙方涉身其中的許多人,都會在偶爾的時候猶豫著,考慮著,有沒有必要因為這麼一件小小的案件,而去和對方發生正面的沖突,引發難以預料的後果?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了……
有人要立刻給曹剛川、張浩二人定罪,判刑入獄。
有人卻是強調要重新展開調查;也有人,在暗暗的施加壓力,不要再查這件案子了;當然,還有人暗示不要怕,查下去!不僅僅是查這件案子,還要查公安部門內部的某些人。
如果這些事情讓許正陽知道的話,他肯定會拍著桌子指著電線桿子罵娘,他娘的你們到現在就顧著互相內斗打擊爭權奪利,俺那倆好哥們兒可還在看守所里滿月復委屈的待著呢!你們這樣拖下去,知道耽誤他們倆掙多少錢工資不?
眨眼間,半個月的時間就過去了。
這天早上,許正陽再也不好意思蹬上自行車出門兒換小米去了,他沒臉再看到曹剛川和張浩的父母。所以躲在屋里面像是只餓急了的狼一般,齜牙咧嘴的來回轉磨著,心里面罵鐘山,罵鐘志軍,罵吳峰,罵郭天郭海軍……
自從曹剛川和張浩二人被抓之後,倆人的母親天天去土地神廟上香祈禱請願,求土地神幫忙,救他們家的孩子。
許正陽無奈之下,只好在意念中說出了讓兩位嬸子盡管放心,兩個孩子不會有事兒的話。
他覺得倆嬸子肯定是感應到了他的話,所以都興高采烈的連連磕頭感激著,並且承諾倆孩子平平安安的出來之後,就在家里供奉上土地神的牌位,每月月底上香上供。
雖然被供奉信仰的感覺,讓許正陽無比的享受和舒適,可他心里卻難受的很。
愧疚啊!這都好幾天過去了……鐘志軍那狗日的,明明說市局領導關注此案,曹剛川和張浩不會有事兒的!咋到現在人還不放出來?許正陽打了幾次電話,鐘志軍都是無奈的回答說,這種案子,就像是打官司一樣,哪兒有那麼快就給辦了的?讓許正陽別著急,再等等……
等,等,等個球啊!
許正陽都快愧疚死了,甚至都後悔當年和陳朝江二人不應該年少沖動,不能忍受一點兒氣的和郭天發生矛盾,結果導致了後來劇烈的沖突毆斗,陳朝江和劉賓入獄,兄弟們都被拘留罰款。這還不算,和有錢有勢的郭天結下了梁子,到如今又害的曹剛川和張浩無辜受冤。
在滏河市跟著家里人做生意,平時很少回來的周強听說了這件事兒後,回來過一趟,他瞪著眼說︰「正陽,要不我在市里找幾個人,把郭天家給抄了!娘的,不給狗日的長點兒記性,還瘋了他啦?」
許正陽牙齒咬的嘎 響,當即就點頭答應下來,卻被隨後趕來的鐘志軍制止,要他們千萬別輕舉妄動,這事兒到現在,沒咱們想的那麼簡單了,一旦現在你們胡來的話,上面肯定會一查到底,再等等…具體這事兒怎麼個不簡單,為什麼上面會如此重視,鐘志軍沒有說,他也確實不清楚,只是從他們組長那里听說了一點兒消息而已。
冷靜下來後,許正陽也想明白了,還真不能胡來,曹剛川和張浩還在里面呢,現在要是動手打擊報復,一旦被查出來,對他們二人也不利啊!
可心里明白歸明白,那股火憋在心里頭實在是難受。
他又不好和誰把心頭的這些話說出來,所以越發的難受,憋屈……許正陽招出本土錄,在里面尋找著,希望這兩天全鄉會死個人,然後找到那鬼魂,命令它去郭海剛的家里搗亂去,折騰去,娘的!折騰死你個狗日的!讓你們知道啥叫做了虧心事,夜半鬼敲門!
可惜,全鄉人都身體健康,之前倒是死了幾個,可現在早就沒了影兒。
他掏出手機,正準備再給鐘志軍打個電話過去問問呢,就听著院外有人敲門。許正陽有些疑惑的抬起頭來,心想誰這麼禮貌,竟然還敲門兒?要知道,農村大部分家庭在家里有人的情況下,院門都是敞開著的,誰來了都是直接進到院子里招呼一聲,有的關系好的直接就進了屋。
今天家里除了許正陽之外,沒有其他人,父親去上班了,母親和妹妹去徐莊村舅舅家串親戚了。
許正陽走到屋門口掀開竹簾,只見院門口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三十多歲的年紀,短發,戴墨鏡,穿著白色的短袖襯衣,黑色西褲黑皮鞋,正在用粗壯的手指磕打著敞開的木門。
有些眼熟,卻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
「你找誰啊?」
「唔,你好。」大漢看到許正陽,摘下墨鏡微微一笑說道︰「我們家小姐,來看看你。」
「啊?」許正陽一愣,這才想起這個人不就是半個多月前,在火車站遇到李冰潔時,給李冰潔開車的司機嗎?「唔,李冰潔來了?她人呢?」
司機笑了笑,扭頭走了出去。
許正陽撓頭,不由自主的向院外走去,客人來了,總得接一接的。
心頭原本的愁緒,因為這突然而來的人而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驚詫,一點喜悅,一點……期望?
還未走出院門,一身純白色休閑運動裝的李冰潔出現在了門口,看到許正陽後,表情和眼神沒有一絲變化,不等許正陽說什麼,便舉步往院里走來,就好像是到了自己家一般,那麼隨意,那麼……不客氣。
許正陽苦笑著迎上,嘴里說著客套話,往屋里請李冰潔,心里琢磨著回頭得往家里安裝空調了,這大熱的天,李冰潔來了家里面卻只有一個破吊扇……哦,房子也得翻蓋,屋內連吊頂都沒有,著橫梁、磚頭、椽子,太難看,太沒面子了。
沒想到李冰潔毫不理會他的客套,只是稍稍停了下腳步,便轉身走到了院子東側的葡萄架下,坐在了那處用磚頭壘砌支撐起來的石桌旁的小凳上。
許正陽無奈,只得跟著過去,坐在了旁邊的石凳上,扭頭招呼司機過來坐,司機卻是微笑著搖了搖頭,然後戴上墨鏡,旁若無人的站在了院門口,虎背熊腰的大個子站在那里,像尊門神似的。
然後……
沉默,李冰潔就那麼面色平靜,眼神平靜,平靜的沒有一點兒人味兒的看著許正陽。
許正陽尷尬,難堪,不知所措,眼神飄忽不定,看看這里往往那里,嘴里時不時的蹦達出幾句短的讓他自己都發悶的話來。
「唔,我給你們摘葡萄吃。」許正陽忽然省起,趕緊沒事兒找事兒的從西屋拿出兩個小塑料盆,登上椅子摘下幾串兒紫色的熟透了的葡萄,到手壓井旁壓了些沁涼的水上來,洗涮干淨,給司機端過去一個幾串兒,又放到石桌上一盆,微笑著說道︰「嘗嘗吧,自己家種的葡萄……」
于是又是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許正陽無奈的想要去屋子里找出筆和紙,和李冰潔重溫當年同桌時期寫字條的時候,李冰潔卻出乎意料的伸手,摘下一顆洗得干干淨淨還帶著水珠兒的葡萄,輕輕的放在嘴邊兒,咬破了,一點點品嘗起了葡萄。
唔,很好。許正陽美的眼楮都眯縫彎了。
于是李冰潔一點點兒的吃著葡萄,眼神依然放在許正陽臉上,似乎連眼楮都不會眨一眨。
司機站在門口看著外面,毫不在意院內二人在做什麼,微笑著,品嘗著農家小院里種出來的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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