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俠骨柔情(二)
青萍再也掩飾不住驚訝的神情,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李還玉竟是錦繡郡主,錦繡郡主乃是漢王唯一的嫡女,早有美名流傳在外,據說是位德容雙馨的傾城佳人,想不到竟然會在招親選婿之前到了金陵,如此冒昧的行徑若是傳揚出去,只怕漢王的顏面都會受到一些損傷。其實青萍和很多人一樣,都想過錦繡郡主可能會派心月復之人前來考察皇室和各地諸侯的請婚使的德才,尤其是小郡主李芊芊的出現,更讓許多人有了這樣的誤解,因此更沒有人想過李還玉會在金陵,畢竟誰也不會相信李還玉竟會做出這樣「多此一舉」的事情來。
青萍心中千回百轉,淡淡道︰「原來是錦繡郡主當面,請恕青萍毒傷在身,不便行禮,青萍昔日在江湖上流浪的時候,曾經听人說過當今天下有四位身份容貌才情相近的絕色美人,第一位是當今天子的皇妹,排行第六的蘭陽公主楊妍,至今待字閨中,並未許人,第二位是燕王世子羅承玉的未婚妻子,幽冀左將軍方桓的掌上明珠方雁小姐,第二位是越國公愛女海陵郡主,已經下嫁東陽侯師冥為妻,郡主雖然屈居第四位,但是很多人都說這是因為漢王權勢不如幽冀、江寧,若論德容功貌,當數郡主第一,今日青萍有幸見到郡主芳容,只覺也當如是。只是不管郡主何等身份,前來江寧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都和青萍無關,為什麼郡主卻要將青萍軟禁在石室之中呢?若是青萍沒有听錯,郡主在進入石室之前的步伐進退不一,顯然外面的這條甬道里面別具匠心。並不容人任意出入,請問郡主,青萍可有說錯麼?」
李還玉輕笑道︰「青萍小姐言重了,所謂的四大絕色,無非是皇室藩王的妻女中地佼佼者,還玉若是沒有這個郡主身份,恐怕也不能濫竽充數了,其實若論才貌。翠湖平仙子、顏仙子,還有洞庭雙絕,都不在還玉之下,只是因為身份的緣故,沒能入選罷了。其實仔細說起來,青萍小姐和綠綺小姐也是尹天威尹將軍的愛女,更是清絕先生的傳人,若是早些有人知道。只怕這四大絕色就成了六大絕色了。至于小姐責備還玉軟禁于你,還玉可要喊一聲冤枉了,其實我可沒有軟禁小姐的意圖,就讓我將前後因果講個清楚明白,若是青萍小姐覺得還玉的行為不妥。那麼我必定會親自送青萍小姐離開此地。」
李還玉一邊說著話,一邊引著青萍走到旁邊的方榻上,等到青萍落座之後,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還玉也不敢相瞞,青萍小姐的確是中了奇毒,此毒名叫‘七日蝕骨散’,厲害無比,中毒之人七日之內要經受種種折磨苦痛,周身上下經脈骨骼都會被此毒滲透,一旦到了第七日,若沒有解藥。就會骨肉消蝕,化成一灘清水。不過此毒若只有這些特點,也還算不上什麼奇毒,最為可怕地是想要解去‘七日蝕骨散’,唯一的法子就是以毒攻毒,中毒之人不僅需要連續服上七天解藥,一天也不可少,在解毒過程中。因為解藥和毒藥彼此相攻。對身體大加撻伐,還要經受更加痛苦的折磨。事實上經常有人承受不住這樣的痛苦而自殺。而且解毒過程中不能受人驚擾,若是發生什麼意外,以致氣散功消,劇毒就會趁機散入周身血脈,那可是必死無疑。這個地方清靜隱蔽,很少有人知曉,外面的甬道又是機關密布,除了我之外再也沒有人可以擅自進出,正好讓青萍小姐在此安心解毒,還玉一片苦心,還請小姐明鑒。」
李還玉語出驚人,她一邊說話一邊暗自打量青萍的神色變化,只要青萍稍有動搖畏懼之色,那麼她的目的就達到了,豈料青萍自始至終神色不過微微一動,好像中毒地並非她自己一般,到了最後,眼中更是流露出疑惑的光芒,也沒有掩飾的打算,坦然道︰「若是如此,青萍自然該向郡主拜謝的,只是小女子還有幾件事不明白,我與郡主素昧平生,並無恩怨,為何郡主要出手相助,又是煞費苦心將我安置在這等洞天福地,又是誰用毒害我,子靜為何不在身邊?」
李還玉心中暗暗欽佩,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在死亡的威脅前如此沉著冷靜地,心念數轉,嘆息道︰「原本還玉還不想這麼快就將事情經過告訴小姐,唯恐小姐心急如焚,氣血震動,影響了解毒的效果,但是現在看來,若是還玉堅持不說,只怕小姐反而會心生猜疑,將恩作仇,反而不美,只得明言了。宛轉閣琴會已經是十二個時辰之前的事情了,當日子靜和平仙子雙雙離開,從此再無音訊,一個時辰之後,東陽侯師冥突然率軍包圍宛轉閣,欲要擒拿長江水寇余孽,雖有幽冀吳先生為小姐作保,但是兩家仇怨已深,東陽侯堅決不允,還玉見情勢不好,便帶著小姐突圍逃出,只恨那胭脂書生秋素華心腸歹毒,居然無聲無息地向小姐射了一枚毒針,若非還玉還懂些醫道,只怕青萍小姐已經香消玉殞了。這三日來,還玉親自侍奉小姐更衣解毒,不敢假手侍女,就是擔心被人知曉救走劍絕的素娥就是錦繡郡主,若是我地屬下知道,他們定然不想和唐家反目成仇,若是暗中作梗,只怕還玉也不能保住小姐的性命了。」
青萍听到此處只覺心口劇震,猛然站起身形,聲色俱厲地問道︰「子靜怎麼會沒有回來,他出了什麼事情?」話音未落卻只覺肺腑中猶如火焚,不過數息時間,在昏睡中已經熟悉的劇痛再度襲來,讓她再也站立不住,軟倒在方榻之上,隨之而來的如同海浪一般無休無止的痛楚讓她的神智也漸漸模糊起來,只是靈台中一線清明卻讓她維系著與生俱來的傲氣,竟是緊咬牙關不肯申吟出聲。
李還玉看在眼中。也不覺心中贊嘆,這「七日蝕骨散」的厲害之處是她親眼見過地,縱然是鐵骨錚錚的漢子也未必能夠忍耐得住,想不到青萍這樣一個貌若花柳的女子竟能忍住不發出申吟之聲,她也不急于出手相救,又過了一會兒,只見青萍的一雙眸子已經漸漸黯淡下去,就連毫無血色的櫻唇也已經顯出了被咬破的血痕。渾身冷汗已經將衣衫浸透,顯然神智已經漸漸失守,這才起身走到青萍身邊,先用一條絲帕塞到青萍口中,免得她痛楚昏厥之時咬傷了舌頭,然後又從懷中取出一包金針,一一刺入青萍身上的重穴,她的手法絕妙無比。不過片刻,青萍地身體漸漸松弛下來,雖然黛眉微蹙,似乎仍然能夠感覺到身體里面地痛楚,但是最艱難的時候總算是已經過去了。
李還玉微微一笑。收起金針,伸手探視了一下青萍地腕脈,見她體內的劇毒已經漸漸平復下來,這才微微一笑。隨手拉開方榻之後的那一道簾幕,露出一扇幾乎和石壁同色的木門,推開木門,一股溫暖的霧氣迎面撲來,那里面也是一間石室,室內一角有一個衣櫃,中間有一個數丈方圓地水池,池中鑿出了一級級的台階。可以讓人直接走到底部,除此之外,在水池兩頭,各有一個蓮花雕塑,此刻正汩汩冒出熱氣騰騰的清水來。
李還玉除去武士服,露出貼身的雪色內衣,然後又解開青萍的衣裳,抱著她走入水中。用雙手托著青萍地身軀。讓她不至于沉沒水中,滾熱的清水似乎將生命的力量重新賦予給了這個飽受毒傷折磨的少女。過了不久,青萍肌膚紋理中原本隱隱流動地黑色似乎淡了許多。過了小半個時辰,青萍才緩緩睜開了眼楮,鳳目之中先是一陣迷茫,繼而恢復了清明,目光落到渾身濕透的李還玉身上,不由露出驚訝之色。李還玉也不好受,這麼長時間攙扶著青萍,再加上浴池里熱氣騰騰,汗濕的頭發密密貼著額頭,白皙如玉的肌膚上染了紅霞之色,眉目間露出疲憊之色,見到青萍醒來不禁笑道︰「好了,你終于醒了,唉,都是我不好,告訴你子靜的事情,讓你氣急之下毒血攻心,不過我已經替你用過了金針,只要再讓你在熱水里泡上一個時辰,就可以暫時壓住毒性了,幸好我原本就安排好了讓你沐浴更衣,要不然可就麻煩了。不過你可不能再激動,否則就是華佗再世,也沒有法子救你了。」青萍听到此處不由心中感激,姑且不論這位郡主對自己是何等用心,但是以她的尊貴身份竟肯親自照料自己,這等胸懷氣度也足以令自己刮目相看了。
心中百味雜陳,青萍低聲致謝,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是無意中一低頭,發覺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已經被李還玉除去,更被李還玉緊緊抱在懷里,兩人肌膚相親,幾乎毫無空隙,不由俏臉一紅,連忙掙月兌開李還玉的雙手,整個人都沉在水中,赧顏道︰「我知道了,還請姐姐替我拿件衣服來。」李還玉見到青萍如此嬌羞,縱然同為女子,也不覺微微心動,心中暗道︰「這楊寧也當真好福氣,竟有一個如此美麗地女子對他痴心一片。」表面上卻不曾流露出絲毫情緒,只是笑道︰「好,你等一下。」
李還玉起身走出浴池,毫無顧忌地將緊緊貼在身上的濕衣月兌下,露出羊脂白玉一般純潔無瑕的嬌軀,從衣櫃里取了另外一件穿上,又將武士服穿好,然後取了一件寬大的寢衣遞給青萍。自始至終,青萍都不敢正眼看她,只是用余光瞥了幾眼,只覺得這位郡主的嬌軀宛若玉雕一般,當真是絕色傾城。接過寢衣,青萍卻不肯出來,李還玉醒悟過來,微微一笑,轉身走出了浴室,青萍這才從水里出來,用放在池邊的綢巾拭干身體,然後披上寢衣走了出去。
走回居室,只見李還玉神清氣爽地坐在方榻之上,正拿著一枚棋子在那里觀看棋局,青萍猶豫了一下,走到近前下拜道︰「多謝郡主救命之恩,只是還請郡主明示,子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郡主為何對青萍如此關愛呢?」
李還玉心中微震,她將青萍安排在此處,讓她孤立無援,又不肯直接解去青萍身上的劇毒,讓她時時有生命之險,以此來摧折青萍的傲氣,卻又用富貴清逸地環境來消磨青萍地心志,其中包含了莫測心機,都是為了削弱青萍的心志。而她坦誠自己地身份,作出坦蕩的姿態,方才更是不惜自己尊貴的身份,親手伺候青萍沐浴解毒,正是為了博取青萍的信任,刻意制造出肌膚相親的共浴場面,更是為了消除青萍心中的戒備,營造出知心姐妹的假象。自始至終她的目的就是要騙取夢寐以求的七煞魚龍陣,雖然青萍已經落入她手中,可是早已知曉青萍寧死不屈的性情,她就決定,七煞魚龍陣奧妙無窮,往往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為了確保自己得到的是真正的七煞魚龍陣,就不能使用重刑逼供,還是使用懷柔手段的好。
可是想不到原本似乎已經動搖的青萍出來之後第一句話仍然如此犀利,劍絕心志之堅,果然不是尋常女子可以比擬的,李還玉雖然自恃身份,瞧不起江湖女子,此刻也不由生出欽佩之心。她更明白此刻青萍心中仍有猜疑,自己若是再出言搪塞,只怕原本贏得的信任就會蕩然無存,略一思索,已經拿定了主意,李還玉淡淡道︰「魔帝生死未卜,但是此刻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說不定他和平仙子是到了什麼隱秘所在比武去了,畢竟他們這等身份的高手,恐怕不喜歡被別人圍觀兩人的決戰。至于我為什麼救你,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愛屋及烏,你是我李還玉未婚夫婿的義姐兼情侶,我若不救你,只怕他回來之後定會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