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烏家原本是武陵大族,只因祖上是蠻夷出身,雖然卻一向被人輕視,不過仗著種種密技和毒藥暗器,卻也沒有人敢得罪烏家。可是數年前王攻佔巴陵郡後,也將觸角伸到了武陵郡,按理說烏家在南寧應該更有作為,可是越國公唐康年不願意和南寧刀兵相見,便用了釜底抽薪之計,用爵位和榮華富貴相誘,一直渴求進入權力核心的烏家終于入彀,權衡之下放棄了在他們看來沒有一統天下的可能的南寧勢力,和唐家勾結,派出門中高手行刺王吳衡,雖然傷到了吳衡的幾員心月復愛將,卻在吳衡的烈雪刀下一敗涂地,之後烏家更是被吳衡派大軍圍剿,武陵郡中從前懾于烏家婬威的其他幫派也趁機落井下石,以致烏家數百年來的基業煙消雲散,除了宗主之外,烏家只有十余人逃過了一劫,從此淪為唐家的附庸。事實上,名義上烏家現在已經是行刺藩王的朝廷欽犯了,若非唐家覺得烏家還有可利用之處,只怕早就被送給王當成賠禮了,如果有人當眾挑明他們的身份,就是唐家也不便公然庇護他們,偷雞不著蝕把米,烏家在江湖中人心目中的地位早已經一落千丈,「武陵烏家」四個字早已經成了烏家人的忌諱,而為了家族的安全,他們更是不願意被人揭破身份。楊寧說出這番話來雖然是語出無心,可是烏氏兄弟卻是听者有意,這兩人只覺得楊寧是有意諷刺烏家淪落為豪門附庸的處境。當眾揭破他們地身份更是用心險惡,卻不知道楊寧根本不關心身外之事,根本沒有想過原本應該在武陵的烏家為什麼會出現在江寧,才會一開口就觸及了烏家的忌諱。不過烏家兄弟卻也沒有怨錯了人,即使楊寧知道了事情真相,也不會放在心上,更不會為了烏家人的面子著想而不揭破兩人的身份。
這兩人既然心中惱怒異常,再加上他們兩人原本是烏家的嫡系子弟,卻要陪著唐十一胡鬧。心中早已經覺得屈辱,只不過他們寄人籬下,自然不敢得罪唐家,不由將積累下來的滿腔怨恨傾瀉到了楊寧身上。一听到唐十一的命令。兩人都是正中下懷,各自雙手輕揚,在他們十指詭異的動作中,無數細碎地銀芒月兌手而出。宛若飛騰而起的銀龍,又像是墜落凡間的銀河,璀璨美麗,可是這里人人都知道。這樣夢幻一般的美麗,帶來地只能是血腥和死亡。這些暗器都呈現銀色,一向以來。世人習慣用銀針、銀筷之類物品試毒。再加上這兩人手上沒有任何防護。暗器都是直接發出,平常人看到這一片銀芒。多半會以為暗器無毒,心中難免會松懈一些,絕不會想到這些暗器上面早已經淬了一種見血封喉的劇毒。不過也只有烏家這些常年和毒為伴的人才敢用手去觸模,換了唐十一,還沒有等他出手,手上的鹿皮手套就會泄露天機了。不過這兩人也當真是心狠手辣,干脆把羅氏兄弟也當成了敵人,出手地暗器竟然將羅氏兄弟也籠罩其中,只有褚老大反而因為身在角落,離楊寧有一段距離,反而不會遭到池魚之殃。
羅氏兄弟目光一觸到那些銀芒,瞳孔都是驀然收縮,第一個反應就是閃避開去,但是身後卻適時傳來一聲清晰可聞的冷笑聲,笑聲中透著濃厚的諷刺意味,令人幾乎能夠感覺到背後射來的冷漠鄙夷地目光。四人都覺得心中難受非常,只覺得不能讓身後這個少年瞧輕了自己兄弟。
羅三深吸了一口氣,厲喝道︰「結陣!」話音未落,四柄長刀已經月兌鞘而出,刀光在空中扭曲變化,結成刀陣,流動的刀光綻放出無比的光華,這正是光明刀法中地防身絕招,當宛若天羅地網地刀光將四人全部護住地瞬間,他們卻都能夠感覺到有無數星芒從刀光的縫隙中透入進來,原來那些暗器一觸到刀風居然都可以自動轉換角度方向,繼而趁隙而入,當真是防不勝防。更令四人驚駭萬分地是,有幾顆銀色的星芒居然在震蕩中爆炸開來,遮天蔽日的青煙瞬間擴散開來,煙霧中帶著淡淡的腥味,令人心中生出不妥的感覺,即使是立刻閉住了呼吸,仍然能夠感覺到暴露在外的肌膚上生出麻癢的感覺。在視線受阻的情況下,中上一枚暗器是極為尋常的事情,莫非當真要死在這里麼?羅三心中一陣苦笑。
不過羅氏兄弟畢竟是光明宗苦心訓練出來的弟子,到了這樣危急的時刻,四人卻都沒有放棄,都是全力出手,四縷若即若離的刀光迎著如同星芒的暗器逆襲而去,都想在
拼個兩敗俱傷。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四人只覺得背冰寒的真氣潮水一般涌入自己的體內,並且瞬間侵入了奇經八脈,復又透體而出,結成罡氣護住了周身上下。毒霧剛剛觸及身體,就自動飄散開去,星芒暗器也被無聲震落,無論如何巧妙的變化,這些星芒都找不到可以透入的縫隙,四兄弟只覺得周身上下好像籠罩了一層無形的盔甲一般,而且手足好像不听使喚一般,自動延展刀勢,絲毫不顧自身的安危,向烏氏兄弟和唐十一,還有他們身後的侍衛攻去。四道刀光匯聚在一起,人人都是只攻不守,每一個人的破綻都被其他人的刀勢護住,周身上下水泄不通,更讓四人驚嘆的是,水乳交融的刀光以前所未有的凌厲攻勢暴漲開來,眼前一片白霧茫茫,飛雪漫天,刀光所過之處宛若摧枯拉朽,幾個上前阻擋的侍衛連慘叫聲都沒有發出,就已經身首異處,而唐十一和那兩個客卿更是連連後退,在刀光前退避三舍。
刀光並未趕盡殺絕,驀然一斂,瞥見唐十一和烏氏兄弟蒼白的面色,四人只覺得方才發生的一切恍然若夢,那一股控制了他們的經脈的冰寒真氣又如同潮水一般迅速退去,體內賊去樓空之後,四人這才覺得手足一陣酸軟,若非心頭一股強硬之氣撐著,只怕早就坐倒在地了。耳邊雖然隱約傳來唐十一憤怒的責備聲,四人卻是听若不聞,他們心中早已經被自己方才使出的那一刀所震撼,只覺得自從學刀以來,就沒有使出過這樣酣暢的一刀。可是興奮漸漸消散之後,無名的恐懼卻涌上心頭,心底這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只要一想到剛才楊寧控制他們四人的真氣流動和刀法變化,幾乎是如臂使指,隨心所欲,自己宛若傀儡一般不能自主,四人心中就覺得恐懼非常,如果方才被楊寧利用來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例如是殺了唐十一,他們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可是想到剛才那暢美的一刀,又覺得懷念非常,只是不知怎麼回事,無論他們如何努力去想,卻也想不出來,那一刀和自己平日使出的刀法到底有什麼明顯的不同,才會有這樣的威力?內力的流動線路雖然有些異常,卻也相差不遠,刀勢的變化雖然越發精妙,但是似乎早已經印在心里,只不過礙于內力修為很難使用出來,但是四人合力,竟然使出了這樣一招凌厲絕倫的刀法,當真是匪夷所思,而且等他們忍不住想要再試驗一次的時候,卻覺得無論如何也施展不出來,面前分明是一條坦途,卻有著看不見的障礙,寸步難行。
羅氏兄弟自然不知道,楊寧能夠控制他們使出這一刀,也是絕無僅有的巧合,一來是因為四人本就是魔門光明宗一脈,又在楊寧身邊數日,其間曾多次出手,楊寧本就生就一雙慧眼,可以辨識天下武功,更何況這四人所學都在他熟知的範圍之內,不過短短時日,就已經將四人的武功深淺,真氣流動,招式變化深系于心,二來是四人被局勢迫的有進無退,只得全力對敵,而且都對身後的楊寧沒有防備,才讓楊寧趁機得手,用己身真氣控制了四人的真氣流動,若是他們稍有戒備之心,或者沒有全力施為,楊寧是斷然不可能乘虛而入控制他們的,最後一個原因更是巧合,這四兄弟在刀法上的造詣都是爐火純青,又是常年一起練習刀陣,彼此心意相通,種種機緣巧合,才能讓楊寧控制他們使出了吳衡的烈雪刀法,若是他們刀法差勁,或者默契不夠,斷然不能合四人之力使出這一招「朔風飛雪」的。
不過楊寧也並非如同表面上這樣輕描淡寫,控制四個青年高手的真氣招式,讓他們按照自己的心意使出一招絕世刀法,其中所消耗的心力和真氣都是驚世駭俗,就是楊寧自己使出這一刀,也未必會有這樣的消耗,楊寧沒有催動刀陣繼續進攻,並非心存顧忌,而是他已經無以為繼了,而且也不願意引起羅氏兄弟的抗拒,以致功敗垂成。雖然如此,這一刀依舊可稱得上是鬼斧神工,妙手天成,即使是楊寧想要再重復一次,失去了種種機緣,也是斷不可能,不過饒是如此,羅氏兄弟看向楊寧的目光已經充滿了敬畏和恐懼,畢竟這樣詭異的事情,即使他們身在光明宗這樣傳承千年的宗派,也沒有听說過,讓他們怎能不對楊寧敬若神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