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一笑,道︰「我可不信能夠忍住毒發的痛苦,只藥不給你,你就會感受到數倍于這幾日的痛楚,而且這樣的痛楚一分分加重,刮骨搜髓之痛,也未必能夠和你身受之苦相提並論,就是無間地獄,也未必有這樣的酷刑,你當真以為自己能夠承受得住麼?莫非你不想活著離開這里,莫非你不想和自己的情人聚首,莫非你不想和你的姐姐重逢麼?」
青萍淡淡道︰「我自然是想活著離開,這幾天我雖然日日忍受毒發之苦,可是更讓我痛苦地卻是不能和子靜相見,其實我說子靜不懂情為何物,就是我自己,如果不是經歷了這些日子的煎熬,也不會懂得為什麼相思滋味竟能斷腸蝕骨,郡主想必不會知道,只要一閉上眼楮,我就好像能夠看到子靜的音容笑貌,每當想到他,我便覺得不能死去,他已經無家可歸,若是我死了,就要拋下他孤零零一個人,這樣的寂寞只怕不比死亡好過。」
李還玉沒有想到青萍竟然會坦言怕死,更是毫不掩飾心中情意,按理說她應該歡喜找到了可乘之機,可是不知怎麼,她竟感覺到不祥的征兆,猶豫了片刻,她懇切地道︰「青萍小姐和九殿下情深意重,兩心如一,當真讓還玉羨煞,若是小姐肯交出陣圖,我一定為小姐解毒,然後放小姐和九殿下團聚,若有虛言,讓我萬箭穿心,死無葬身之地。」
青萍冷冷一笑。道︰「我卻不信,若是你擒了我來,不泄露身份,立刻用酷刑逼迫我交出陣圖,或者我還有活著回去的希望,可是現在不同了,這幾日地相處,對我來說是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對郡主來說卻是奇恥大辱。千金之軀,甘為役使,我不信郡主會不懷恨,更何況方才那一局的慘敗。只怕郡主這樣高傲的人,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李還玉心中微震,被說中心事的尷尬讓她幾乎難以維系誠懇的神色,卻還是勉強道︰「小姐言重了。還玉雖然心胸狹窄,卻也不會因為這個緣故為難小姐,只要你肯交出陣圖,我定會禮送小姐離開此地。」
青萍漠然道︰「或者你會放了我。可是我卻未必有機會見到子靜,難道你不怕子靜的報復麼?我不信你情願和一個宗師級數的高手為敵。」
李還玉眼神開始閃爍不定,終于一聲輕嘆道︰「小姐說得不錯。當日我劫持了你地時候。原本是不想殺你的。只要迫你交出陣圖就放了你,魔帝武功雖高。卻並無羽翼輔佐,我根本不怕他的報復,可是在你昏迷的時候事情卻起了變化,九殿下沒有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尋你,而使用武力逼迫金陵城內外地所有勢力一起來尋找你,以一己之力脅迫群雄,這等威風勇氣世所罕見,從那時候起,我便知道若是放過你,定會惹上生平最大的強敵,那時我便起了殺人滅口之心,只是我現在已經改了主意,小姐的聰明才智,果決堅強,都是世所罕見,若是小姐肯和還玉結拜金蘭,我願意將小姐當成自己的親妹妹一般看待。」
青萍冷冷看了李還玉一眼,眼中閃過輕蔑之色,道︰「我只有一個姐姐,她是琴絕綠綺,不僅才貌勝我一倍,聰明勝我十倍,而且超凡月兌俗,宛若雪蓮幽蘭,不染半分煙塵,郡主是富貴中人,聰明絕頂,有權有勢,更有不凡志向,日後應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青萍出身江湖,不敢高攀貴人」
李還玉臉上閃過壓抑不住地怒氣,半晌才恢復平靜,一抬手,一縷指風無聲無息地擊中青萍胸口重穴,青萍只覺身子一麻,繼而一種難以形容的痛楚從胸口擴散開來,青萍的嬌軀宛若觸電一般,顫抖著栽倒在地,但是她卻死死咬住牙關,不肯讓申吟聲從咽喉深處逸出。李還玉居高臨下望著在痛苦中掙扎的青萍,漠然道︰「我也不瞞你,你是一定要死地,不過若是你肯交出陣圖,我就給你一個痛快,到了現在我也不瞞你,七日蝕骨散雖然是一種劇毒,但是卻也不至于要連服七日解藥,我給你服用的是三大奇毒之一的‘相思’,‘相思’之毒,無痕無跡,可以在不知不覺間深入人體,讓人在數月之間形銷骨立,病入膏肓,無藥可救。可是這種‘相思’奇毒還有一樣別地好處,你所中地七日蝕骨散,可以算得上是最厲害地幾種劇毒之一,若無解藥,很
骨肉骨肉消蝕,可是只要服下‘相思’之毒,就可以骨散’逼到肺腑之間,表面上漸漸康復,實際上卻是將毒傷暫時壓制,現在就是我用見血封喉的毒藥傷你,也不過是加重你身上地毒傷,卻不能要了你的性命,可是你雖然不會死在劇毒之下,卻承受不住元氣的損耗,想要保住性命,卻也絕無可能。」
青萍雖然渾身上下都痛楚非常,可是意識卻偏偏無比清醒,竟連昏迷過去都不可能,听到李還玉的話語,只覺從心底生出絕望的寒意,原本早就存在的懷疑得到了證實,勉力睜開雙眼瞪視李還玉,卻將一只縴縴素手向頸子劃去,既然已經沒有了生路,何必還要?延殘喘。可是她剛剛一動,正和體內激蕩的毒氣爭斗的真氣卻突然岔開,只覺手臂一軟,竟是難以抬起。
就在這時,她耳中傳來李還玉冷酷的語聲道︰「想要自盡,談何容易,你可知道此毒為什麼叫作‘相思’,相思滋味,深入骨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毒發之際,你不會有一絲力氣自盡,可是毒發之後,卻是一切如常,除了容易疲憊之外,再無異樣,到了那時只怕你就不肯自盡了。你若肯現在屈服,交出七煞魚龍陣的陣圖,我就把剩下的兩日藥給你,雖然那樣一來,相思之毒入骨,無藥可救,可是只要用心調養,不妄動真氣怒火,至少還可以讓你安安穩穩活到三十歲,你若肯拜我做姐姐,我還可以召集名醫,研究解毒之法,你還有十年時間,若我得償夙願,召集天下名醫,全力研究‘相思’的解毒藥方,也未必不可能成功。我是當真愛惜你的才華,才會給你一條生路,要知道,我原本可是已經準備殺人滅口的了。」說罷,李還玉一拂衣袖,一縷甜香瞬間籠罩住了青萍的全身。青萍嗅到香氣,只覺那種無邊無際的痛楚竟然漸漸散去,不過片刻,就已經消失無蹤,若非痛苦的記憶仍然鮮明,汗水早已滲透了衣衫,只怕她還會以為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場惡夢呢,耳邊卻傳來李還玉冷厲的聲音道︰「是生不如死,還是?延殘喘,你要想清楚,不要自誤才是。」
青萍歇息了片刻,緩緩站起身來,目光在書案上掠過,只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擺上了一幅用藥物處理過的白絹,還有丹砂和朱墨,用這些來繪制地圖,縱然過了幾十年,也不會褪色,李還玉負手立在書案旁邊,眉宇間盡是得意神色,人性本就是貪生惡死,若是她只用死亡威脅青萍,便是她自己,也未必相信青萍當真會屈服,可是現在青萍等于是一腳踏入了鬼門關,她相信不管是什麼人,在這種情況下也只有屈服,她曾經用這種手段制服過許多鐵骨錚錚的敵人,這次詳細也不會例外。
果然不出她所料,青萍怔怔愣了半晌,終于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了書案之後,右手拿起一支沾了朱砂的紫毫,猶豫了片刻,左手卻又拿起一支羊毫,蘸了朱墨,然後雙手齊動,奮筆疾書起來,李還玉強忍心中的激動興奮,卻忍住不去湊近監視,唯恐青萍生怒,不肯繼續動筆,就連對她能夠雙手寫字也不覺得奇怪了。
青萍下筆宛若行雲流水,李還玉雖然看不到白絹上面的內容,卻見她凝神落筆,只道她正在繪制陣圖,心中不禁得意起來,不管是何等驕傲不屈之人,在這樣的劇毒折磨下都會意志崩潰,只是她卻絕不會遵守承諾,青萍的才智令她刮目相看,只可惜雙方已經結下不解之仇,她可不會留下一個這樣敵人。正在她想著如何滅口之時,青萍卻突然擲筆而起,冷笑著轉身走開,李還玉心中生出不妥之感,這麼短的時間,不可能繪制完七煞魚龍陣的陣圖,便連忙走到書案拿起白絹仔細看去。卻見那幅特制的白絹上竟是一幅雪梅圖,寥寥幾筆,繪制出虯枝紅梅,鐵骨錚錚,更用一些淺深不同的墨痕,烘托出一片雪色,空白處寫著兩句詩「歲寒不改金石姿,猶剩鐵骨侶梅花」,都是用的梅花篆體,字如梅花,梅花如字,更有一種驕傲不屈的意味從字里行間流淌出來。看完了這幅雪梅圖,李還玉頓覺心灰意冷,雙手無意識地松開,白絹墜地,靜悄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