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左手天堂，右手地獄文/藍又白
遙控器掉在桌子上的聲音吸引了洛小晚的視線，她從電視上轉過來看凌厲，不解地問︰「你怎麼了？」
「沒事。」凌厲抬手狀似無意地遮了遮自己的視線，避開與她的對視。
洛小晚皺眉，正要說話，里間再次傳出小晚媽的聲音︰「是這樣啊，沒事沒事，那你先忙，有空的時候再和小晚一起來，注意身體啊。」
凌厲的眉頭緩緩地蹙了起來，凌少白分明沒有加班，可是從小晚媽說的話里可以听出，他說自己在忙，怎麼回事？
「你真的沒事嗎？」旁邊坐著的人看他反應奇怪，不放心地又問了一句瀘。
「真的沒事啊。」他笑笑，隨手拿過桌上的水杯喝水。
這時，小晚媽從里間走了出來，對著洛小晚笑眯眯地說︰「小晚啊，少白說等會兒你回去之前給他打個電話，他來接你。」
「噗……」凌厲當場一口水噴了出來，一邊手忙腳亂地伸手扯紙巾擦嘴，一邊問小晚媽︰「阿姨，少白說了什麼？他說下班的時候過來接堂嫂？喵」
「是啊。」小晚媽點頭，對女婿的貼心十分滿意，「少白說麻煩你送過來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所以等會兒他會自己來接小晚回去。」
「……」
凌厲張了張嘴，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然後，他用很悲劇的眼神看了看身邊坐著的洛小晚，默默地低下頭去。
這下……真的完了。
凌少白知道他騙了洛小晚，但是他沒有揭穿他，也沒有立即發飆，甚至幫他把這戲給做足了。
這樣的反應只能說明一個事實——待會兒他來接洛小晚回家，將會有一場腥風血雨。
小晚爸和小晚媽都是極熱情的，吃飯的時候一個勁地給凌厲夾菜，一直叫他多吃。
凌厲看著自己碗里堆得小山似的飯菜，拿著筷子的手卻怎麼都抬不起來。
「怎麼了？你不吃這些菜的嗎？」
「……不是。」
在三人擔憂的視線之中，凌厲一點一點地將碗里的飯菜塞進了自己的肚子里。
——
吃晚飯，洛小晚在小晚媽的監督下給凌少白打電話，那邊接得很快，仿佛就在等她的電話。
「吃完了？」
「嗯。」
「我快到你家了，你和凌厲出來吧。」
凌少白的聲音听上去分外平靜，洛小晚隱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是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里不對勁。
「知道了，我馬上出來。」
她掛了電話，轉頭對爸媽說︰「爸爸媽媽，少白快到了，我出去等他啊。」
「不叫他進來坐坐嗎？」小晚媽拿著水果走出來，失落地問。
一旁的小晚爸立即瞪了她一眼，「少白剛加班完下班，很累了，還過來接小晚，你就別折騰他們了，讓他們早點回去休息吧。」
「誒誒誒，你怎麼說話呢？我哪里是折騰他們，我不是想少白進來坐坐，休息一下嘛。」
「懶得和你說。」
「你以為我喜歡和你說啊。」
看著養父母一人一句斗嘴，洛小晚會心一笑，上前一手挽住一個，歪著頭，很可愛地說︰「爸爸媽媽，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們好，好了，我和凌厲先出去，下次我再和少白來看你們，注意身體。」
「去吧去吧，好好照顧自己，也好好照顧少白，記得多去醫院看看親家啊。」
小晚媽模模女兒的臉，笑著說。
洛小晚點頭，隨後說了再見，然後和凌厲一起出了門。
出門沒幾步，兩人就看到了停在那里的黑色賓利車。
凌少白斜倚在車門上，高級定制的手工西裝外套扣子開著，一陣風吹過，衣角就隨著風動了動。
他正微低著頭點煙，打火機迅速地一甩一收，火光只一閃，煙就已經點上了，煙霧升騰起，在他稜角分明的側臉之上一陣繚繞，要多男人有多男人。
洛小晚看得怦然心動，可是她身邊的凌厲卻感覺到一陣殺氣迎面而來。
凌少白這時也看到了這邊的兩人，微微側頭，眯著眼楮看了幾秒鐘。
隨即，他勾了勾唇，笑著掐滅了指尖的煙頭，大步走過來，衣角一掀一掀的。
洛小晚的腦海中，迅速閃過上官清歌曾經在小說里描寫過的鏡頭——凌風而來，衣袂飄飄。
這個男人，該死的帥！
有那麼一瞬間，凌厲想自己轉頭走人不管洛小晚，因為隨著凌少白的靠近，那股殺氣越來越重，他有種即將要窒息的錯覺。
走到洛小晚和凌厲的面前，凌少白笑著問︰「晚飯吃的開心嗎？」
周遭的空氣在他開口的一瞬間，驟然冷了下來，洛小晚不是笨蛋，也不是第一次惹怒凌少白，此時他怒到極點，卻故作平靜的樣子，令人不寒而栗。
她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凌厲以為她腿軟要摔倒，伸手扶了她一下。
剎那間，凌少白的眸中火光乍現！
這下洛小晚真的腿軟了，凌厲原本察覺到是自己伸手的動作惹怒了凌少白，可是此時自己的手要是收回來，洛小晚就真的要摔到地上了。
沒辦法，他只能繼續扶著。
凌少白就在這時冷笑了起來，伸手拉過洛小晚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地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眼皮抬起，看著她，重復剛剛的問題︰「晚飯吃的開心嗎？」
洛小晚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是她可以感覺得出來，這次凌少白的生氣，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嚴重。
她有種……死期即將來臨的錯覺。
凌厲這時也知道自己的玩笑開大了，將洛小晚拉到自己的身後，隨即上前一步，站在兩夫妻之間，盯著凌少白的眼楮說︰「少白，是我騙她說你今晚加班，你要發火就沖著我來，不要遷怒她。」
他身後的洛小晚瞪大了眼楮，一把拉住凌厲的手臂，「凌厲，你騙我？」
她那麼相信他，他居然騙她？
凌厲轉回去，眼神愧疚，「洛小晚，對不起，少白今天沒有加班，是我騙了你。」
此時洛小晚已經顧不上去追究凌厲為什麼騙自己，她現在最怕的是……待會兒回家後凌少白會怎麼對自己！
她抬眼看過去，卻看到凌少白在對她笑。那種笑容，比地獄吹來的風還要冷幾分，凍得她全身的骨骼地在發痛。
「少白，你、你听我說……」
「沒關系，他沒騙你，我的確是加班，只不過我提前下班了而已，凌厲，你說是麼？」凌少白這時將視線轉到凌厲臉上，陰冷地問。
他怎麼會不知道，下班前突然送來的那一堆文件是誰的注意！
他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手機為什麼會突然沒電！
他怎麼會看不到，凌厲車里的人就是洛小晚！
這一次，她終于把他最後的一點憐惜都揮霍完了。
凌厲心下大驚，他見過幼稚的凌少白，別扭的凌少白，炸毛的凌少白，甚至發狠的凌少白，但是此時如同地獄閻羅般的凌少白，他還是第一次見。
「少白，真的不關她的事，你如果不爽，你可以揍我一頓，但是不要對她發脾氣。」
「我有說我不爽嗎？凌厲，我要謝謝你，讓她吃了一餐開開心心的晚飯。」
剛剛他就站在車旁，看著兩人從小晚爸媽家出來，看著他們有說有笑。
從他們冷戰之後，他就再沒見過她發自內心的笑容，每一次在他面前，她都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說錯一個字一句話。
可是她在凌厲面前，卻笑得毫無防備。
也是，如果她對凌厲有一點點的防備，下午凌厲去找她，騙她說自己加班，她又怎麼會那麼輕易就相信了？
她對任何人的信任，都多過于對自己的信任！
「晚晚，我們回家了，和凌厲說再見。」
他說完，沒再多看兩人一眼，轉身就朝著賓利車走去了。
洛小晚的腳步像是被釘子釘在了原地，她想動，卻動不了。
她真的很怕！
「洛小晚，你听我說，少白現在很生氣，你先不要跟他回去，跟我走！」凌厲抓住洛小晚的手，急切地說道。
已經走到賓利車旁，正準備上車的男人這時轉了過來，眼神淡淡地掃過洛小晚的臉，隨即……他將眼神轉到了不遠處的一扇窗戶上。
洛小晚眼前一黑，差點就暈過去，腦海中募然閃過他那天在底下停車朝告過自己的話——
你讓我不高興了，我會讓你——以及你在乎的人，跟著我一起不痛快！
一想到這里，洛小晚一把甩開了凌厲的手，幾乎是小跑朝著賓利車而去，凌厲從後面追上來，拉住她，「洛小晚，你別傻了，少白他現在正在氣頭上，你回去沒什麼好事，跟我走！」
「凌厲，你放開我！」她再次一把推開凌厲。
可是話一出口，洛小晚才覺察到自己有多害怕，聲音抖得那樣厲害。
她好冷，那種冷是從她的內心的深處散發出來的，不論她穿多少衣服，躲到多暖的屋子里去，都不會熱起來。
凌厲看著面前瑟瑟發抖，臉色全白的人，不明白她怎麼了，「洛小晚，你怎麼了？你這麼抖得這麼厲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沒事，我真的沒事，凌厲，你別管我，你現在馬上走，不要管我！」
他越是不讓她回去，凌少白就越是生氣，她知道的！
「你別發瘋了，少白是什麼人，他生氣了你難道看不出來嗎？你跟他回家去，他不會听你解釋的，他會把對我的火都發在你身上了。」
「我知道啊，可是我能躲他一輩子嗎？我能躲，那我爸媽怎麼辦？」
她說著，眼淚簌簌而下，又哭了……
三年前走投無路，那麼艱難的時候，她都沒有哭得這麼淒慘。
她一直都堅信，世界上沒有絕望的處境，只有絕望的心境。
可是為什麼，她覺得自己已經絕望了？
凌厲听了她的話狠狠地愣住，半天才從她的話里反應過來，「凌少白他腦子被門夾了嗎？他用你爸媽威脅你？！」
凌厲喊的很大聲，坐在車里閉眼假寐的人微微顫了顫眼皮，最後也沒睜開，只是淡淡地哼笑了一聲。
車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打開，隨即他的衣領被人揪住，凌厲的聲音如同雷聲灌入耳里，「凌少白，你是男人嗎？你是男人就光明正大和我單打獨斗，你耍陰招算什麼本事！」
「那你騙她我今晚加班就不是陰招了？就算本事了？」
凌少白仍舊悠閑地躺在那里，好像被人揪著衣領質問的人，根本不是他。
凌厲被他的話反將了一軍，氣得要打人，洛小晚從他後面沖過來，拉住他的手，大喊︰「凌厲，夠了！我和他之間的事你別管，他沒有威脅我！」
「洛小晚，你清醒一點好不好！如果一個男人真的愛你，他怎麼可能用你的父母威脅你？凌少白恨你，他恨你，你知不知道！」
洛小晚呆了呆，半晌後又是大串大串的眼淚，好似今晚，她要將這輩子的眼淚都流干。
他恨她。
她怎麼會不知道呢，她從來都知道凌少白恨自己。
可是，人都有犯賤的時候，她現在就在犯賤，她在奢望，在他身邊盡力彌補，等到哪一天，他可以原諒她。
緩緩地轉頭，她在淚眼朦朧中對上凌少白的視線，深深，深深地看著。
凌少白也看著她，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織纏繞，一陣 里啪啦之後，只剩無窮無盡的靜默。
洛小晚看著看著就笑了起來，伸手將凌厲拉開，自己俯身進去，動作溫柔地替凌少白整理衣服，沙沙地說著話︰「不管你多生氣，回家再說好嗎？」
這里離爸媽家太近了，而且凌厲也還在，如果凌少白真的動手，一定會驚動爸爸媽媽的。
洛小晚不怕他動手打自己，甚至……她不怕他對自己做任何事情。
她只是怕，被爸爸媽媽看到了，會讓他們傷心。
在電話里，她從來都只說︰爸爸媽媽，你們別多想，我和少白很好。
爸爸媽媽也一直以為她和凌少白很好，如果被他們知道，其實她和凌少白真的很不好很不好了，他們一定會傷心的。
車里沒有開燈，剛剛她從外面看里面，其實並不能看得很清楚，可是她卻透過自己的淚光，看的明明白白。
他用他的眼神在對她說︰洛小晚，你把我的耐心耗盡了。她仰頭閉了閉眼，深呼吸，然後又抬手擦掉了臉上的淚水，在心里默默地對自己說︰洛小晚，這是你的命，別反抗了。
是啊，這就是命。
命里不論遇到什麼，不要怪別人，是自己的錯。
就好像今天下午，如果自己和凌少白之間沒有問題，她又怎麼會問都不問就信了凌厲的話？
凌厲從她的神情之中猜到她要上車跟凌少白走了，立即抓住了她的手，低低地喝︰「洛小晚，我最後勸你一次，跟我走！」
洛小晚轉頭看了看凌少白，又轉回來看他，笑著對他搖頭，「凌厲，謝謝你救過我，他是你堂哥，我是你堂嫂，他是我丈夫啊，我怎麼能跟你走呢？」
凌厲都她的話說得啞口無言，可是他還是拉著她的手不肯放。
就好像，這一松手，她就真的進了地獄了。
洛小晚低頭看，自己的手被凌厲緊緊地抓著，他用了全身的力氣，抓得她手上一陣陣地痛。
可是哪里的痛，都比不上左胸口傳來的痛。
「洛小晚，把你的右手給我。」凌少白不知何時從車上下來，站在她的右手邊，對她伸出手。
她將自己的手放入他那溫暖寬闊的掌心，隨即被他握住，收緊。
然後，凌少白讓她做一個選擇︰「選一邊吧，跟他走，還是跟我走？」
跟他走？
還是跟我走？
洛小晚轉頭看了看兩人，凌厲的眼底是藏不住的擔憂和期待，凌少白的眼底是令她心驚單產的狠辣決絕，她真的……有選擇嗎？
左手天堂，右手地獄，她站在中間，被魔鬼和天使拉扯著。
他們都說為了她好，可是他們都扯痛了她，將她生生撕成了兩半。
她閉上了眼楮，腦海中閃過親生母親的臉，已經止住的眼淚在那一刻崩潰決堤。
媽媽，我曾答應你，永遠向著太陽，努力活得更好更溫暖。
可是此時，我明知選了他會墜入地獄，我卻不得不選他。
看著她將自己的手從掌心一點一點抽離，凌厲痛得整顆心都在痙`攣。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洛小晚，跟我走，我會保護你，保護你爸媽，不會讓你們有事的。」他做著最後的掙扎，可是連他自己都清楚地知道，這樣的掙扎是徒勞的。
最後的指尖離開凌厲的掌心時，路邊的街燈正好亮了起來，一盞接著一盞，一整排都亮了。
看著絕塵而去的賓利，凌厲內心荒蕪一片。
洛小晚，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
洛小晚以為凌少白會直接開車回家然後狠狠地收拾自己，可是沒有，他把車子開去了一個她不知道的地方。
一片黑暗中，賓利車緩緩地停下，太子爺從車窗伸出手，打了個響指，原本黑漆漆的周遭霎時明亮起來，燈光大片大片地亮起，等在那里多時的工作人員恭敬地迎上來，「凌總，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準備好了。」
凌少白淡淡點頭，轉過來對她說︰「下車。」
洛小晚一驚，看了看那幾個工作人員，又看了看他，不安地問︰「少白，這里……這里是哪里啊？你帶我來這里干什麼？」
凌少白輕笑，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說︰「你很快就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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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你們也很想知道這里是哪里吧，也想知道少白要對晚晚做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