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妃的煙雲宮比起我的宮是小多了,門前種了幾株翠綠的竹子,還有一個菜園子,里面種著些平日吃的青菜。有個宮女趴在院子的石桌上打著瞌睡,其他就沒有什麼人了。
她嬌笑道︰「前幾天,花妃看中了我這里的太監和貴,我就給她了。我這里王又不來,也用不了那麼多人。只有一個翠玉是我從家里帶來的,吃苦受累都跟著我,也算我對不住她,好日子沒有跟我過一天,壞日子倒過得沒頭了。」
她的臉上有幾分落寞,我忙安慰她︰「我還不是和姐姐一樣?況且,得到王的寵愛又怎麼樣?能保證一輩子都享盡榮華富貴?」
她拉住我的手,眼楮笑嬉嬉地看著我︰「妹妹怎麼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倒叫姐姐不敢認了。」
像她這麼聰慧的女子,難保不看出事來。我忙咳了兩聲掩飾道︰「姐姐有沒有茶?我倒有些渴了。」
「那就進屋吧。來了就知道喝我的好茶。好在去年在梅花樹上多收集了兩壇子雪水,不然哪有你的好茶喝。」
我「嘿嘿」兩聲。
她這房子也不大,只有東西兩間暖閣。房間里的擺設也少得很,正牆上掛著司馬相如的《長門賦》︰
夫何一佳人兮,
步逍遙以自虞。
魂逾佚而不反兮,
形枯槁而獨居。
言我朝往而暮來兮,
飲食樂而忘人。
心慊移而不省故兮,
交得意而相親。
以前讀這首《長門賦》沒有感覺,現在倒是有些體會了。
她掀開銅燻爐蓋子,用鐵絲勾搭著里面的木炭。一股嗆人的味道撲出來,我趕緊捏住鼻子︰「什麼木炭?這麼嗆人。」
她淡淡一笑︰「我不過是個沒有得到王寵幸的妃子,能有這樣住的地方已經滿足了,哪里還敢求事事要好的。」
她把幾個翠玉的古紋杯子泡在滾湯的水里,然後在廚子里取出一個鬼臉的壇子,舀出幾勺水倒在燒壺里,放到木炭爐子上。
看我傻愣愣地看著她,她把我推到梅花軟榻上︰「今天我看你是真瘋了,倒像沒見過我似的盯著我看。你就在這里好好坐著,我去給你煮梅花茶。」
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看桃兒在外面不知和那個宮女在嘀咕什麼,指手畫腳的。我拈起梅花幾上擺著的果仁吃了兩個,看到盤子下面放著個紫色的蘭花簽,拿起來看到上面寫著︰
寂寞深閨,
柔腸一寸愁千縷。
惜春春去,
幾點催花雨。
倚遍欄干,
只是無情緒!
人何處?
連天衰草,
望斷歸來路。
看來她也是個不甘寂寞的人,不過這首詞里的「人」恐怕不是那個渾蛋吧!是我哥哥嗎?我趁她不注意趕緊又放了回去。
外面和桃兒說話的那個宮女進來了,滿臉的疤痕,低著頭,眼楮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我心里有幾分奇怪︰她怎麼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雪妃從蘭花屏風後面走過來,有一絲冷笑還殘留在嘴角上。
我裝作沒有看到,她臉上已經笑得像一朵花︰「妹妹,你好長時間不來,我還真的想你。前幾日我送你的玫瑰露喝了沒有?我這里還有,要不要再送你一瓶?」
桃兒忙走上前笑著說︰「多謝雪娘娘,還有大半瓶呢,等用完了,我再替小姐過來拿。」
雪妃笑著拉住我的手︰「妹妹以後千萬不要和姐姐客氣,姐姐的就是你的,雖說我在丞相府只住了兩年,但我是把妹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了。我又沒有了親人,能有妹妹在宮里陪著我,真是我前世修來的福氣。」
我看她眼淚掉了下來,忙拿出帕子幫她擦︰「姐姐,你說什麼話,在這宮里沒有一個人喜歡我,姐姐能不嫌棄我那是我的福氣,姐姐和我說這些話就見外了。」
她看著我,臉上有幾分掩飾不住的驚訝,手不小心把桌子上的藍花杯子掃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