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人圍著滿載而歸的蕭宸,嘴里說著恭維的話,全都笑得不亦樂乎,直直南宮思策馬過來,有幾個識趣的大臣才讓開了道。
見她空手而歸,蕭宸不由皺了皺眉,「丫頭,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
縱使心中怒意未止,此刻南宮思也只得展露笑顏,自嘲道,「思思興許是許久不曾回帝都,連圍場都不熟悉了,轉了一大圈也不曾打到半只獵物,真是慚愧。」悌
可不是嘛,原本以為她今日定會好好表現一番,待會兒才有好戲可以上演,如今她卻空著手回來,真令人掃興。擰著眉頭,蕭宸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轉而輕笑,「無妨,狩獵只是為了活動筋骨放松一下,打不到也沒什麼。」
「謝皇上諒解,思思今天真是丟臉了,還望皇上與諸位大臣們不要取笑思思才是。」略微低頭,她掩去眼中那抹惱怒,語氣盡顯謙虛。
「呵呵,這有什麼可取笑的,你剛從南關回來還未休息便來為朕賀壽,想必是有些累了,今日打不到,下次再來吧!」只不過下次,就沒有如此好戲了。悌
待他說完,身旁幾個大臣連忙符合,「就是,我們都知道郡主箭法精進,想必是趕了幾天路太乏了,郡主自不必放在心上。」又少了一個與他們競爭的,他們當然高興。
對這些假惺惺的寬慰並不在意,南宮思勾起唇角牽強的笑了笑,轉眼看著對面策馬而來的三人,眼中怒意忽的又騰起。他們身旁雖然跟著侍衛,可一個個也是空手而歸,難不成他們也沒有打到獵物?諛
那個女人呢?為何沒有與他們一道回來?
自顧自想著,她全然不顧身旁那麼多雙眼楮注意著她,只是一瞬不瞬看著馬背上那個俊俏不凡的男子,眉頭漸進皺攏。
走近了,三人方才停下,蕭景熠率先說道,「兒臣與少城主他們只顧著打獵,竟忘了時辰,還請父皇請見諒。」
「無妨,不過晚了片刻而已。」抬了抬眼,他旋即看著三人身後空著手的幾名侍衛,目光忽的變得深邃。
若說南宮思沒有打到獵物,他倒也不覺得意外,緣何他們三人在一起卻不曾打到半只?柳雲凰那丫頭也不見人影?
想著,他隨即又道,「雲凰丫頭呢,她應該與你們一道才是啊!」
听他問罷,景靜寧不等蕭景熠上前解圍,徑直悠悠開口道,「她先前見到一只兔子,便獨自追趕去了,這會兒怕是要回來了。」
正說著,雲凰已從不遠處的樹林中走出來,不曾騎馬,她牽著馬兒慢悠悠的走著,還左右打量四下環顧,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見她這般,蕭景熠旋即扭頭看著臉色微沉的舅舅,心中擔憂無比。先前他問了景靜寧原因,可他一直黑著臉不答半句,如今雲凰獨自落寞的走了回來,想必兩人的矛盾定然不輕,真不知要如何幫一幫那個可憐的舅母才好。
老遠的便看到了棄馬步行的女子,南宮思見她那般模樣,頓時不自覺的勾起了唇角。原本以為她跟景靜寧一同去定會滿載而歸,卻不想兩人竟是分開返回,且看她那神情像是與景靜寧相處得不太愉快。
忍不住動了動嘴角,她笑得低沉,蠢女人,還不是沒討到什麼好,我還以為你有多大本事呢!
一路邊走邊找,雲凰的眉頭早已皺緊,拉著韁繩的手也攥得緊緊的,真是惱火,剛才她分明記得自己將玉墜系在了腰上,怎麼片刻功夫就不見了?已然走出了樹林,這邊是一片空曠,放眼望去偌大的草地上見不到任何異物,就連落葉也沒有一片,看樣子是找不回來了!
忍不住輕嘆一聲,她終是收回思緒,抬眼便看到對面許多人正疑惑的看著她。觸及那一雙雙探究的目光,她方才想起這會子大家都已打獵歸來,想必就等她一人了。
連忙翻身上馬,她朝著眾人停留的地方大步趕去,馬兒在離蕭宸一丈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她旋即揚聲道,「雲凰初次來圍場狩獵一時竟忘記了時辰,讓皇上久等了。」
眉尾輕揚,蕭宸笑看著空手而來的她,意味深長,「無妨,六皇子他們幾人也剛到,先前景寧侯說你獨自追趕一只兔子去了,耽擱了這許久,你可曾打到了那只兔子?」
略微一愣,雲凰側目看了看面無波瀾的景靜寧,隨後輕笑道,「說來真是慚愧,雲凰箭法不精,追了半天也沒追上,讓那只小兔子跑了。」
「你本就是縴弱女子,又不像南宮丫頭那般喜歡耍刀弄劍,想必平日里也很少出門狩獵吧,打不到兔子也是人之常情,往後多加練習便是了。」
即便听出他話中有話,雲凰卻也無心理會,敷衍的點了點頭輕聲應下。當下,她要考慮的是去哪里找一塊一模一樣的墜子回來,否則往後的日子恐怕會更加難過。
面對而立,南宮思見她竟是一臉的不在意,心中不免抵觸,「柳姐姐真是謙虛了,剛才思思可是親自領教了姐姐的箭法,若說你那樣的箭法也叫做不精,那思思與在場的諸位大臣們恐怕得自行慚愧了。依思思看,柳姐姐想必對今日這場狩獵不甚上心,從頭到尾你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剛才似乎還在找什麼東西,柳姐姐可是掉了什麼東西嗎?」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無不皺眉,今日南宮思一直都不安分,且死死糾纏著雲凰不放,但凡長了眼楮的人都能看出些許端
倪。原本他們也是抱著事不關己的態度,對此百般噤口絕不插話,可如今她竟將所有人都扯了進來,還把話說得如此直白,分明是在故意挑事。
若說雲凰舞技出眾,他們不可置否,可若說她箭法精妙到令旁的人自行慚愧,那些人便有些懷疑了。先不說這話可信與否,就單看她未曾射殺到半只獵物,他們也是斷然不相信的。
听她問起,蕭宸隨即也開了口,「對啊,朕先前也見你在那邊左右環顧,你可是丟了什麼東西?」
輕輕搖頭,雲凰不以為意,「回皇上,雲凰不曾丟什麼東西,只是初次來皇家圍場對什麼都很好奇,所以忍不住四處看看罷了。」面色無異,她說得極為輕松,心中卻對那個一再找事的女人反感至極。
知道她分明是在睜眼說瞎話,可她的理由卻說得極為中肯,蕭宸找不出什麼話柄,只得點頭道,「原來如此,那朕便應允你以後自由進出圍場,只要你想來,隨時都可以進來騎騎馬打打獵。」
如此殊榮,就連貴為一品大元的柳逸天亦是不曾享有,此話一出周圍立即投來艷羨的目光,其間還夾雜了些許妒意。不等雲凰開口謝恩,南宮思旋即開口插話,「柳姐姐心中肯定樂壞了吧,思思以前也得了皇上的特許能自由進入圍場,往後思思若是想來打獵了,就去侯府約姐姐一道,你看可好?」
心下鄙夷,雲凰卻不動聲色,「能夠得到皇上的特許自然高興,我們以後再約吧!」
無論她怎樣挑撥,雲凰總是一副淡淡然的模樣,既不上當也不急躁,她真是沒了法子。暗暗咬牙,她在心中已將雲凰罵了個遍,面上卻依舊笑著,剛想開口接話,不期然看到對面那棵大樹上停了一只雲雀,她不由眼珠一轉,笑出了聲來。
「柳姐姐可曾看到對面樹上那只鳥兒,想必它是見我們都不曾打到獵物,特意送上門來安慰我們的,不如思思把它打下來送給姐姐可好?」
抬頭看去,雲凰瞅見那只站在樹干上嘰喳叫著的普通雲雀,面色淡然,「如此我便先謝過了。」
只要不是師父放出來的靈鳥,別的隨你打,不過前提是你得有這個本事。
見她似是極為不屑,南宮思旋即斂眉,一抹冷厲自眼底劃過,很快便消失不見。伸手拿弓,她順勢從箭筒里抽出一支箭來,朗聲道,「如此,思思便獻丑了。」
反手拿弓,她輕車熟路的將箭搭在了弦上,側目瞄準了樹上的雲雀蓄勢待發。此舉,不禁讓在場的眾人驚住了,雖說反手射箭的人大有人在,可饒是他們常年練習也未必有把握能夠反手射殺獵物,更何況南宮思還是一個剛出茅廬的小丫頭。
立即,所有人都噤了聲,一瞬不瞬的看著,生怕一個不小心驚走了鳥兒也錯過了這場好戲。
微微眯眼,南宮思算準了距離,終于在下一刻松了手,將長箭咻的一聲射出。利箭帶著破風之聲直直飛向數枝,眼看就要將那只雲雀射個對穿,卻不想在最後終究是落了空,只是將鳥兒驚得四下亂躥。
眼見那支箭穿過樹枝落在了地上,眾人剛剛提起的心也跟著落下,一墜千丈。哎,看樣子這個南宮思也只是虛有其表而已,與南宮老將軍相比還差得太遠,而且太過招搖,真是叫人頭疼。
目光落在那支五光十色的箭翎上,雲凰抿唇一笑,頗為愜意,看樣子她是收不了這份大禮了!
轉眼,她看向咬牙切齒的南宮思,淡然道,「不過一只雲雀罷了,郡主不必生氣,今日雖沒有打到,往後你再打來送我便是了。」
她的話听似勸慰,在南宮思看來卻是極大的侮辱,「思思真是技拙,讓柳姐姐見笑了,既然思思打不到那只鳥,不如姐姐將它打來送給思思可好?」
聞言,眾人皆是鄙夷,你分明已將鳥兒驚走,卻又叫別人打來送你,這不是故意刁難嘛!
莞爾一笑,雲凰卻並不介意,「好啊,初次見面,我也沒什麼可送你的,不若送你一只雲雀玩耍吧!」說得極為輕松,她完全無視南宮思滿是敵意的目光,徑直又道,「不過死了的雲雀可沒什麼好玩的,我還是替你捉一只活的吧!」
活的?
听罷,眾人皆是一楞,這天上飛的雲雀要如何活捉?
悠悠說完,雲凰也不等她回答,旋即策馬掉頭看向樹林那邊。微風拂過,吹得林中的樹葉沙沙作響,偶有幾聲鳥鳴,看樣子里邊的鳥兒還不少,緩緩抬起手,雲凰屈起食指緊貼紅唇,緊接著一聲悠揚婉轉的輕嘯響起,立刻便听見林中傳來一陣鳥兒撲翅的聲音。
空靈的聲音足以穿透整片樹林,也叫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動容,他們何曾見過有人這樣喚鳥的,紛紛睜大雙眼看著,生怕下一刻會錯過什麼精彩的畫面。一旁,景靜寧听得這聲輕嘯,驀地皺起眉頭,轉眼看著面色坦然的女子,思緒很快便飄出老遠。
僅片刻,只見樹林中竟飛出了幾只鳥,全都撲騰著翅膀朝著這邊飛來,似是無畏無懼。在他們頭頂盤旋了幾圈,為首的那只雲雀率先越過眾人徑直落在了雲凰肩上,轉動著烏黑的眼楮看向四周,乖巧極了。
一瞬的靜默,在場眾人無不瞪大雙眼,滿臉的不可置信,就連向來不為所動的蕭宸也不由一愣。
馬背上,笑意盈盈的美麗女子,乖巧如精靈一般的雲雀,遠遠看著宛若一幅靈動的水墨畫,這一瞬的風華著實令人著迷。此時此刻,誰也不願意開口擾了這般美好的場景,均是目不轉楮的看著,連眼也舍不得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