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子時,修杰依約出現在[念潔殿],他點了夢潔的睡穴,隨即給軒兒醫治。
出人意料的,他劃開了自己的手臂,一滴一滴殷紅的鮮血混入藥草之中。
修杰沒有告訴夢潔,軒兒中的是西域奇毒——‘末魂’,此毒無色無味,可傷人于無形,但必須隨物服入體內才會根種,輕者昏迷不醒,恍若死人,而中此毒者,脈象平穩,與常人無異,要不是修杰曾研究過‘末魂’,恐怕一時也難以察覺,但若是服入過量,即使是他,也未必有把握可以治好。
七日,中此毒者,只有七日時間。
看軒兒的情況,應該中毒不久,而且中毒很淺,可見此人並不想至軒兒于死地。可是,到底是誰會對一個孩子下手呢?他的目的又是什麼?軒兒常年身居王宮之中,怎會有人用此毒害他,這西域奇毒也非一般人能夠擁有,除非……
修杰不敢再想下去了,也不能把他的想法告訴夢潔。
此毒必須混合八種名貴藥草才能醫治,而最重要的一味藥引就是他的血。
修杰自小泡藥酒,洗藥浴,身體早就百毒不侵,血液自然也是百毒不侵,就這樣,一滴一滴的鮮血從修杰的身體里流出,他的臉色也愈發蒼白,似乎隨時都會倒下,若不是為了夢潔,他絕不可能冒這麼大的危險去救軒兒,他的血是他體內的精元所在,損了精元,恐怕沒有一年半載是難以恢復了,但他深知夢潔把軒兒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所以軒兒絕對不可以有事,不然,他會失去夢潔。
其實,自十年前救下夢潔之後,他就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不俗——琉璃王的潔王妃,所以剛開始他對她很冷漠,形同陌路,本想等她傷勢好後就趕她出谷,結果,這一趕,就耗了十年,夢潔早已在不知不覺中住進了他的心里,再怎麼趕,也趕不走了。
修杰不禁想到,師傅‘醫怪’在見到夢潔之後對他說的一句話,「杰兒,此女必會成為你的一個劫難,是趕是留,你自己決定吧。」當時的修杰心高氣傲,根本不以為意,他是個難以動情之人,可是他忘記了,難以動情,不代表,不會動情。
情之一字,本就無法言說。
佛語有雲︰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今生,恐怕是再也放不下她了。
修杰不想讓夢潔看到他虛弱的樣子,只留下一張藥方便又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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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母妃……」少年在夢中叫喊,滿頭的虛汗,臉色卻比前日多了分血色。
夢潔听到聲音突然驚醒,疾步來到軒兒身邊,心疼地握住軒兒冰涼的雙手,低聲安慰,「軒兒,母妃在這兒,軒兒,沒事了,不怕,不怕。」
「母妃!」軒兒大叫出聲,從夢中驚醒,坐起,發現夢潔後,一臉戒備,「你是誰?為何在這里?」
夢潔匆忙放開了軒兒的手,站起,低頭,「回王子,草民阮杰,是前來醫治王子的大夫,王子剛剛醒來,草民去叫柳芽來給王子梳洗。」語畢,夢潔正準備轉身離開,卻被軒兒叫住,「阮大夫,剛剛……只有你在這兒嗎?」
夢潔點點頭。
為何我似乎听到了女子的聲音,剛剛那雙手,好溫暖,好像母妃的感覺,可眼前的人明明是個男子啊。我病了?怎麼回事?只記得那日向父王背誦詩文,然後……就不記得了。「如此,多謝阮大夫,您去休息吧,找柳芽姐姐來照顧我就行了。」
夢潔看到了桌上的那張紙,她知道一定是修杰留下的,可她不解,為何修杰只留下一張藥方就匆匆離開了,為何他昨晚醫治軒兒時不讓自己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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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仙草堂’內
等修杰回到靈仙草堂的時候,臉色已蒼白如紙,他立刻去了藥谷,並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打擾。谷中眾人都覺得奇怪,少爺怎麼突然病了,夫人也不知所蹤,但都不敢詢問。
藥谷中,又是那個黑影,「少爺,王子的病耗費了您不少的元氣,讓易凡運功為您療傷吧。」
「不用,我自會調理,你的任務就是好好保護夫人。咳咳……我只怕俊熙沒那麼容易就讓她離開,一切都要以夫人的安全為重,你趕快回去她身邊,有什麼事,飛鴿傳書即可。」
「易凡明白,也請少爺保重,易凡告退。」
夢潔,你一定要平安回來,我好怕會這樣失去你,修杰的心里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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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王宮
拿著藥方,夢潔便馬不停蹄地去‘太醫院’為軒兒配藥,「白花蛇草一錢,天葵子一錢,苦參……」
「阮大夫在抓藥?」說話的正是俊熙,這一出聲把夢潔嚇了一跳,「啊……」手中的藥草也灑落一地,定楮一看,竟是俊熙,更是嚇的不輕,「大……大王,您怎麼來這兒了?」
「孤王來看阮大夫抓藥啊。」一邊說,一邊拾起灑落的藥草,毫不在意夢潔的驚慌。
夢潔一直低著頭,根本不敢正視俊熙,「大王是不相信草民,特來監督的?」語氣不佳。
「不,阮大夫多慮了,孤王只是仰慕阮大夫高超的醫術,沒想到眾多太醫治不好的怪病,阮大夫兩日就治好了,真是不簡單哪!」俊熙說的煞有介事,讓人辨不清真假。
「大王謬贊,若是沒什麼事,草民要繼續配藥了。」夢潔恭敬的說著。
「阮大夫盡管配,孤王就在這兒看著,絕不打擾。」俊熙看著夢潔,一臉耐人尋味的表情。
夢潔可是不自在極了,好不容易配好了藥,這個大王還要跟著她去煎藥,真是瘋了,他沒事情做嗎?
恰恰相反,俊熙的手邊有一大堆的政事要處理,可他就是不願意放過一分一秒和她相處的機會,他情願在這兒故作悠閑的陪著她,把那些政事都放到晚上再處理。俊熙也覺得自己變得不可理喻了,卻又樂在其中。
夢潔怕別人不上心,親自配藥、煎藥,然後給軒兒送去,更要求親自喂藥,俊熙就在一旁看著,也不出聲阻撓,他當然不會阻撓,他巴不得看見那其樂融融的畫面呢。
只是身邊的人都覺得這個阮大夫太過奇怪,對念王子的關心似乎不尋常。
「阮大夫,這藥好苦。」少年喝完藥,不禁抱怨起來。
「草民知道,所以特地給王子備好了蜜餞。」夢潔也是個怕吃藥的人,那時候俊熙也會為她備好蜜餞。
夢潔不自然地瞥了一眼俊熙,正好此時俊熙也看向了夢潔,兩個人眼神交匯的一剎,夢潔立刻轉移了視線。
倒是軒兒,看到蜜餞,高興的不得了,邊吃邊說著︰「真甜!阮大夫,你怎麼知道軒兒喜歡蜜餞?」
夢潔一滯,軒兒跟自己一樣喜歡蜜餞嗎?回過神來,「王子喜歡就好。好了,不要太激動,以後也要按時服藥,草民會準備好蜜餞的。」又變回了平靜的語氣。
「嗯,軒兒知道了,謝謝阮大夫。」
夢潔看著軒兒,俊熙看著夢潔,各懷心事。
看著軒兒一天天好轉起來,夢潔心中的大石也漸漸落下。只是面對俊熙,她還是很不自然,很緊張,希望俊熙沒看出什麼破綻才好。
她哪里知道,她的一舉一動都被俊熙看在眼里,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