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接近子時了,夢潔莫名緊張起來。
那個人,果然還是沒有放過自己?
「姑娘,紅燭陪你一起去。」紅燭看出了夢潔的害怕。
「不,你不能去。」知道紅燭是擔心自己,但是,萬不能拖她下水。
那個男人,是夢潔此生最恨,也是最怕的人,可無奈,她的身上,流著他的血。
「姑娘。」紅燭還是不放心。
按下紅燭的手,「我不會有事的。這里,你替我照看著,絕對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我去了那里。若是有人突然來,就說我睡不著,出去散心了。」夢潔仔細的交代著。
紅燭點頭。
子時將近,夢潔披了件披風就往‘綺羅殿’方向走去。
沒有守衛。
怎麼會有守衛?所有人都知道這里是禁地。誰敢闖進來呢?
打開‘綺羅殿’的門,夢潔被那幅掛著的畫像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她的畫像。
那是她十五歲進宮時的模樣。
竟被他畫了下來嗎?
突然瞥到畫軸的一邊刻有什麼東西,剛準備上前看清楚,「蕊兒,好久不見。」一個男聲傳來,清楚響亮,打破了這份沉寂。
夢潔一驚,隨即恢復鎮定。
「陛下。」頷首行禮。
男子似有不悅,「怎麼這般生疏?蕊兒,十年不見,父王很想念你呀。」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兒,確與她有七分相像。
男子突然靠近夢潔,撫上臉上的那塊胎記,「真丑。撕下。」命令式的口氣。
夢潔听話的把胎記撕下,依舊默不作聲。
男子嘴角一揚,「蕊兒,如果你一直都這麼听話,父王也就不會這麼鬧心了。你說是不是?」
「請陛下,放過我。」
完全不似一個父女的交談,倒像是場交易。
「放過你?」男子突然起身,來到夢潔面前,掐住夢潔的脖子,逼她與自己對視,「等你完成了任務,再來跟我談條件。」毫不憐惜地放開了夢潔。
「你的任務,我做不到。」夢潔靜靜的開口。
「蕊兒,你自謙了,你可是把兩國國君的心都抓在手里呢,不應該好好利用嗎?」男子揚起了嘴角。
夢潔一滯,他知道了修杰的身份?
「不用驚訝,修杰就是百顏若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頓了頓,「沒想到,十年不見,蕊兒竟給父王帶了個大禮回來。哈哈哈……」
笑聲陰森。
「我不會幫你的。」夢潔決然。
似乎沒听見夢潔的話,男子自語道,「我那小外孫可真是可愛,快要十歲了吧,不知道還能不能等到生辰那天?」
夢潔的手緊緊地握成拳,重重的吐出每一個字,「如果你敢傷害軒兒,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服下。」男子丟來一個小瓶。
夢潔俯,為了不觸動肩上的傷口,便用另一只手拿起了小瓶。
這個細微的動作卻被男子看在眼里。
大手按上夢潔的肩,「你受傷了?」
力道加大。
夢潔蹙眉。
肩上的紅色愈深,男子的笑意更深。
「怎麼傷的?」
夢潔不語,打開小瓶,喝下。
男子也不再出聲。
站在簾後的女子終于露面,急急出聲,「父王,那可是‘一品紅’啊,會死人的。」
這聲音,夢潔抬眼,是赫雅琳。
嘴角染上了一抹苦笑,她就是元熙嗎?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連她,元刃天也不放過嗎?
難道做西葵的公主,就是這樣的命運?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懲罰。」語氣冰冷。
親手喂自己的女兒服下毒藥,好像是在喂糖一樣。
這到底是怎樣一個父親?
毒性發作了。
蝕心的痛楚讓夢潔申吟出聲,無力地倒在冰冷的地上,滿身的虛汗早已濕了衣衫,肩上的紅色慢慢浸透全身。
她不求饒,她不看他。
「求我,就給你解藥。」男子出聲。
夢潔拼著最後一絲清醒,「我、情、願、死。」
緊咬住自己的唇,滲出的血絲卻絲毫減輕不了毒藥發作的痛楚。
「我不會讓你這麼輕易就死的。」男子拿出一顆藥丸,塞進夢潔的嘴里。轉頭看向元熙,「送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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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自己走了,你快離開吧。」夢潔虛弱的說著。
「可是,你……」元熙不放心的開口。看著父王親手喂她毒藥,看著她受毒藥的折磨,她有同情,對她的同情,也有恐懼,對父王的恐懼。她想著,若是有一天,父王也這樣對自己,她能忍受住嗎?
「我今天,沒有見過你,快走。」說完,便放開元熙扶著的手,顫顫巍巍的向‘擷安殿’走去。
遠處的那抹身影,注視著這里很久,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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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擷安殿’內
紅燭見到虛弱不堪的夢潔,先是一驚,顧不得屋內的那個人還在,「姑娘,你怎麼了?那個人對你做了什麼?」
「我沒事,快扶我進去。」夢潔虛弱的回答。
走到屋內,突然看見那抹紅色的身影,夢潔擠出笑容,「你怎麼來了?」
赤宣看到夢潔的模樣,趕忙上前扶住她,「出什麼事了?」
夢潔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待她醒過來的時候,天已微亮。赤宣趴在她床邊睡著了。夢潔拍了拍赤宣的手臂,「醒醒。」
看著清醒的夢潔,赤宣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你終于醒了,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可以告訴赤宣昨晚發生的事情。
「我不是生病了嗎?所以身子虛了些,沒事了,你快回去吧。讓人看見了不好。」夢潔想趕赤宣離開。
「我不走。夢潔,你別騙我,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赤宣哪有這麼好糊弄,追問道。
「真的沒事。我現在需要休息,你也快回去休息吧。」看著夢潔一臉的病容,確實需要好好休息。
赤宣便答應了,「好吧,那你好好休息。」
將紅燭拉到一個角落,「夢潔到底遇到了什麼事?不準騙我。」
「主子,紅燭不知。」
「看來,你已經不認我這個主子了。」
「主子,紅燭不敢。」
姑娘交代過,不可以說。
「如果不想讓我知道,那就好好保護她。不然,我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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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殿’內
「當真?」俊熙一臉詫異。
「是。臣親眼看到琳妃和王妃一起出的‘綺羅殿’。王妃似乎,還受了傷。」南宮律回報著。
她什麼時候與琳妃熟識了?她們為什麼去‘綺羅殿’?俊熙沉思。
「走,孤王是該看望看望她了。」俊熙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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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擷安殿’內
剛趕走了赤宣,這會兒卻是俊熙來了。
俊熙制止了紅燭行禮的聲音,輕聲走到夢潔的床前,床上的人兒因為虛弱正在熟睡,完全不知道俊熙的到來。
深眸凝視。
床上的人兒似乎是夢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嚶嚀著,「不要,不要,走開,走開……」額上滲出了薄汗,秀眉緊皺著。
突然,她抓到了一只溫暖的大手,手上雖有繭,但握住的感覺讓她覺得很安心。
床上的人兒不再嚶嚀,眉頭也舒展了,只是緊緊地抓著那只大手。
看著夢潔抓著自己的手,睡的那麼安心,俊熙原本蹙著的眉頭也變得舒展開來。坐在床邊,為夢潔拭去薄汗,仔細地看著她。
面色有些蒼白。
是真的病了吧。
終于,床上的人兒蘇醒,睜開眼,看清來人後,突然抱住他,「俊熙,我剛剛夢到,有人要殺你。」
俊熙出聲安慰,「夢魘而已,不必當真。」
「俊熙,你一定要好好活著。你要替我好好照顧軒兒。」夢潔溫柔的說出這一句,便放開了俊熙。
「我們都要好好活著,軒兒是我們共同的責任。」俊熙看著夢潔,說得很認真。
夢潔淡淡一笑。
恐怕那個人,不會讓我們都活著吧。
如果一定要一個人死,就選她吧。
「病好些了嗎?怎麼臉色還是這麼蒼白?」心疼的看著夢潔。
「小病而已,不礙事的。」夢潔說著。
「最近,我都要忙著招待蒼月國國主,沒有太多時間來看你,我會讓軒兒多多來看你的。」俊熙體貼的說著。
夢潔突然抓住俊熙的袖子,「俊熙,你可不可以,派多些人保護軒兒。」
「怎麼了?」看著夢潔緊張的樣子,難道軒兒在琉璃王宮還有誰敢動他嗎?
驚覺自己的失態,輕舒了口氣,「我只是覺得,現在來了這麼多別國的人,怕會誤傷到軒兒。」夢潔解釋道。
那個人,已經拿軒兒來威脅她了。她不知道,他到底會對軒兒做什麼。
「放心,軒兒是我琉璃唯一的王子,未來的國君,沒有人敢傷他的。」俊熙安撫道。
做了母親的人,都是這麼擔驚受怕的嗎?
唯一的王子?未來的國君?不,她不想軒兒當國君,身在那樣的高位,何其孤獨,身在那樣的高位,會失去很多。她不想軒兒變成一個權謀者。
「我不希望軒兒會成為國君,我只希望他能平安健康的長大。我……」
「我只要我們的孩子成為琉璃未來的國君,我很堅持,夢潔。」俊熙溫柔地開口,似乎在說一個許修。
若不是深愛,怎會追尋十年而不止?
若不是深愛,怎會只願有屬于她的孩子?
若不是深愛,怎會有那般的執著和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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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屏殿’內
赫雅琳,也就是元熙,腦中揮散不去夢潔毒藥發作時那張痛苦的臉。
「娘娘,您的臉色很不好,需要傳太醫嗎?」寧兒一臉擔憂。
回神,「無事,昨晚沒睡好罷了。」說完,又恢復了一臉的平靜。
「寧兒,事情有進展嗎?」赫雅琳問道。
「娘娘,找不到那東西。」寧兒回答。
到底藏在哪兒?
「大王到。」
「臣妾參見大王。」赫雅琳行禮。
「琳兒,免禮。」俊熙溫柔的喚著。
「大王怎麼有空來臣妾這兒?不用招待蒼月國國主嗎?」含嬌細語。
「孤王怕冷落了你,便來看看,怎麼?不歡迎嗎?那孤王走了。」說完,欲起身。
卻被赫雅琳輕柔地按下,嬌笑一聲,「大王怎麼惱了?臣妾說笑呢!」
「听說,你與那阮姑娘學做糕點,學的如何?」俊熙突然開口提到夢潔。
是在試探嗎?
「是啊,听軒兒說阮姑娘的手藝很好,臣妾就去拜師了。阮姑娘寫了法子給臣妾,不過臣妾可能太笨了,怎麼都做不出那樣的好口味,怕讓大王見笑了。」掩口,一臉嬌羞。
俊熙拿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嗯,不錯。不過比起她做的,確實差了些。琳兒,你要用心學。」說著,還拿了一塊放入赫雅琳的口中。
俊熙溫柔的關懷讓赫雅琳心中一動,眼里的笑意更深。
「是,琳兒知道了。」
「好了,孤王還要處理政事,改日再來看你。」
「恭送大王。」
寧兒走到赫雅琳身邊,「娘娘,您看,大王對您多好。」
水袖一甩,將糕點打落在地,「哼,連對我的好,都是因為要探听那個女人的消息。俊熙,你的心,好狠。」
赫雅琳的突然發狠,驚到了寧兒,娘娘還從來沒發過這麼大火呢?
似乎覺得自己不該這麼沉不住氣,又換上了一副嬌柔的模樣,「寧兒,我們去阮姑娘那兒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