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坐許久，身邊的巧慧已經輕聲催了無數遍，抬頭望望，已近午時，起身欲回，方覺得身子凍得已有些麻木，心疼得巧慧一邊不住的念我，一邊不住的揉捏按摩，好一會兒，身上的血又流起來，慢慢的暖起來，攏了手，任巧慧半扶半拽的回到閣里．
看著桌上已擺好的碗筷，只有一副，心中淒苦又生，撤去斗篷，默坐于桌前，巧慧已吩咐擺膳，心中不禁想著︰他現在在做什麼呢？這個時辰請神禮應已行完，除夕早膳用過了吧，想來過年的膳食都是上講究的例菜，會有他愛吃的幾味清粥小菜嗎？斷不會有，更不會有我做的新式菜品，多虧臨出門前讓他多吃了幾口，不然現在看著滿桌的雞鴨魚肉，縱是月復內空空，饑腸轆轆，恐怕亦是難以下咽吧．一時想著，酒菜已擺上桌，有除夕的幾味應景的例菜，大多是我素日愛吃的幾味，還是巧慧貼心．但我卻只見著酒親，抓起酒壺，倒了滿滿一盅，一飲而盡，不禁想起他傷心時我陪他飲酒將他灌醉，只為讓他可以在醉酒時略泄一泄心中郁結．徽笑一笑，甩甩頭，又滿斟一盅，〞新年快樂〞心里默念著，向著坤寧宮的方向與他遙遙踫杯，一仰頭，一飲而盡．
見我如此喝法，巧慧急得欲奪我的酒壺〞二小姐，你多少吃些菜呀，這個喝法最傷身呀〞，我笑睨她一會兒，這個巧慧，真比姐姐還能念．隨招呼了梅香菊韻一起來坐下，平日里已明白我的心性，此刻他們再不拘束，添了杯筷，謝過後各自坐了，滿酒杯，齊聲祝我新年萬事順遂，福壽安康。呵呵，我一笑，仰脖而盡，腦中不覺浮出玉檀，想起侍候聖祖爺的十數年時間里，每年今日只與玉檀相伴，聊慰清冷孤寂，想起我與她向月而拜……心中不禁淒然，面上仍淺淺的笑著，又端起剛滿的酒杯一飲而盡，心中默念，玉檀，新年快樂。梅香菊韻在巧慧的刻意引領下，逗得我只是笑，說起她們各自在家時過年的樂事，與兄弟姐妹放焰火，膽大的更是拿爆竹直往那人堆里扔，驚起一片嬌呼嗔怒……她們幾個越說越興奮，一時笑鬧呵癢，清脆的笑聲直傳到天邊那一彎冷月……望著她們笑鬧，我雖已不似少女時挑頭玩笑，但心里也漾起真正的喜悅，一面自自飲著，一面眉眼俱笑的看著他們，偶爾跟著起一哄，將那笑聲挑得更大，更歡，自己卻喜悅的又飲下一杯，把心里那一絲淒苦，壓下再壓下……
不覺間已喝下三壺，其實有兩壺得是我一人喝下的，望望窗外，天色已黑，正疑什麼時辰時，突聞爆竹聲如暴雨急瀉般響起，原來已是子時，雍正四年終于還是來了，不論我是多麼懼怕，「看，焰火」三人興奮的奔向院中，歡呼著雀躍著，臉上因興奮而泛起紅光，又被那滿天焰霞鍍上一層五彩的光，她們指點著，驚羨著，不願放棄任何一個方向升騰起的炫爛……我側頭倚在窗前，舉起杯向那焰霞，為它一世的等待，終迎來這一刻的絕美，瞬間綻放……然後化作彩霧，隨風散去，不留一絲痕跡，如我……杯中酒一飲而盡。復又滿，巧慧不知何時已立在我身後，「二小姐，夜深了，巧慧侍候您洗漱就寢吧」我轉回身看她一眼「你們先下去歇了吧，明日還要早起應值，我這里不用侍候了，桌子也待明日再收拾吧，只給我再拿壺酒來。」巧慧望著我，欲言雙止，終恭身退下，梅香已為我暖上一壺酒，旋亦掩門退出。剎時，屋里靜寂無聲……徽一仰頭，又盡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