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還是白子?」
慕容雲燁修長的指尖搭在淡青色的瓷杯蓋子上,亮晶晶的陽光底下,居然連指尖都在瑩瑩地發著光。
而隨著他的目光,蘇沫落在了他面前的那張石桌上。
那張石桌恐怕是這太宸園里目前最為干淨的地方了,有明顯的被擦拭打理過的痕跡。
石桌上正擺著的一張棋盤,上擱置著兩盒棋子,一黑一白,黑的是黑曜石雕刻而成,白的是軟玉。
他也不問問她會不會下棋,願不願意和他下棋,就徑直地問是要黑子還是要白子。
他真奇,而更奇的是她居然瞥了一眼,還回道︰「黑子。」
倒不是因為黑子先行的緣故,而是她下棋從來只執黑子。
最初只是因為那個教她下棋的、她很不情願承認、但偏是她師傅的人總是對她說︰「黑子先行,你執黑子,我再讓你半子,你什麼時候可以下贏我,就什麼時候可以不用學習《八荒國策》。」
若是別人對她說什麼我讓你之類的話,她一定是拍著桌子二話不說先一頓拳腳伺候再說,敢小瞧姑娘她。
可如若是那個人的話……
半子?
只要可以不學那本厚達一千多頁的八荒國策,她很樂于被他看不起小瞧,可是事實卻是……尼瑪他一個曾經博得過棋中聖手的人,對她一個初學者,半子,只讓半子,虧他說得出口,也不怕傳到江湖上說他欺人太甚打壓後輩!
想及,蘇沫不免嗟嘆。
「你未必會輸。」他居然出口安慰起她來?
她的表情看起來有那麼衰嗎?不過是回想起了那曾經飽受蹂躪的莘莘學子路而已。
「但也未必會贏。」
慕容雲燁這話音一落,蘇沫頓時心里大呼道——幻覺,幻覺,果然幻覺,什麼安慰。
只見他從兩個盒子中各抓一把,雙手把黑白棋子混合在一起,看似隨意地朝棋盤上一撒,一陣叮叮當當的墜落聲後,蘇沫怔看著這棋盤上已然成形的殘局,每一顆棋子都準確地佔據了自己的位置,余下的是未知的等待。
「下殘局?」
慕容雲燁唇角一動,微微一笑,「你運氣不錯。」
語氣柔和,就像是老師在課堂上給學生耐心解答般,可那妖異的瞳仁里卻透露出一種神秘,那神秘就如同高坐在雲端的命運女神,微笑著看著世間一切被她安排好的、正在上演的生離死別悲歡離合。
突然間,蘇沫再看這棋盤,已經不再覺得它僅僅是一盤的棋,更像是一個局。
被安排好了,是麼?
蘇沫淡掃棋局上,似乎她運氣是不錯,黑子似乎是佔盡上風。
可她曾經有一個搬文舞墨打架揍人樣樣精通,同樣堪稱是變態的師傅,深知什麼叫做不要為之過早,小心上風盡失,輸得很殘。
所以她不敢大意。
慕容雲燁做了一個‘請先’的動作,隨即捧起了一旁早沖泡好的茶。
只一眼,蘇沫就認出了那是君山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