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由原先的呆滯逐漸恢復成一如既往的冷然,她忽略胳膊上依舊殘存的隱隱余痛,啞著嗓子對著身旁的王軍醫道一聲謝,便撐著自床上坐起,讓王京面色擔憂地扶住她,關心道︰「軍師你要去哪里?你的手骨才剛剛接妥,有什麼吩咐便讓屬下去幫你做吧?」
「我要去看陸雲,他現人在哪里?」華思弦搖搖頭,不顧自身虛弱的身體,堅持要下床去找陸雲。
她依稀記得那日自己醒來後的情形,陸雲的身體牢牢圈壓在自己身上,他的血混著數不清的黃沙將他與她的身體盡染成一片褐色,那緊閉的雙眼與蒼白的面色比她八年前初見他時還要嚇人,全身更是冰涼一片,無論她怎麼哭喚也不曾睜眼來看她一眼。
那日,他的背上插著一支奪命箭翎,她的背上背著他。
她不顧疼痛的手臂每動一下每傳來鑽心的疼,不顧好幾次都跌得幾乎再爬不起,依然用瘦弱的身子強撐著一次次爬起,一次次死命地背著他,在茫茫沙漠地蹣跚前行。
她從不知道自己是哪來那麼大的力氣,竟然可以背動陸雲那樣高大的男子。
她只知道,八年以來,陸雲從來不曾離開過自己,即便她來到這險惡重重的沙場之地,他也堅持陪在她的身邊不離左右。
她只知道,他為了她,連性命不要也要護她周全。
而她今日,亦只要她還在活著,便一定要讓陸雲也一同活下去。
「軍師,陸都護他……」王京面色為難,看著一臉憂切的軍師,他著實有些為難。
想到那日軍師跌跌撞撞地背著比他高出近一頭的陸雲、出現在正清理完傷亡士兵的大軍之前時,王京便心底佩嘆。
那時,軍師全身觸目驚心的血漬早已干涸,本白淨清秀的臉上也污漬一片,那一直被軍中人認為是身無四兩肉的瘦弱身子,竟背著比他自身不知高大了多少的陸雲一路徒步五里沙地走了回來。
若只是這樣,倒還不足以讓他佩服。
那日花軍師出現之時,大軍已經清理過戰地現場,並將所有傷亡的士兵清點後,卻未見到軍師身影。
加之當日沙暴覆蓋太大,將士們搜尋一日未果,便只當軍師怕是被少量逃走的敵軍擄去,故便撤出沙地,向沙漠邊緣處行了五里駐扎。
未曾想到,在那兩日之後,這個瘦弱的男子,竟然只身背著陸雲一路走了回來。
兩日來,他不僅滴水未沾,一只手臂還折斷破裂,更有一只手心傷痕累累,里面的刀口竟全是因喂血讓背上的陸雲續命而留下。
當時的場景,不僅自己,便連之前一直不服此人身形瘦弱無能卻封為軍師的許多將士,俱為之震驚。
當他終因體力不支而虛月兌倒地的當口,幾乎所有的將士都搶著上前將二人背回營帳。
可遺憾的是,自己與軍中的幾名軍醫再怎麼努力,還是一直未能救活陸雲。
此刻的陸雲雖還未死,卻氣息微弱,只怕熬不過今夜了。
華思弦心頭一驚,血紅的雙眸死死盯著欲言又止的王軍醫,不顧手臂還纏滿了紗布,一把抓住王京衣袖,緊張道︰「陸雲他怎麼了?他現在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