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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梅笑笑，起身去寫字台上選了幾分材料拿過來，遞給楊睿，楊睿遲疑著接過來，周子梅重新坐下之後就指著這幾分材料道︰「雖然還沒有親眼去看過，不過還是大概能了解一些，這幾家服裝企業，底子相對好一點，雖然都是瀕臨倒閉了，廠子里的機器也都並不先進，但是只要接過來把生產理順了，那麼應付一下國內市場，還是足夠的，有了這一塊在，廠子幾乎是只需要把銷路弄通了，就能馬上開始盈利。」
楊睿聞言低頭看了看，周子梅選的是三家，其中就包括紅星服裝廠。
上一世的時候，楊睿在紅星服裝廠呆過有半年，後來對于服裝這一塊兒也有過研究，所以他知道周子梅說的沒錯。
服裝廠所需要的機器，其實更新換代算是比較慢的，從最早的腳踏縫紉機，到現在的半流水線，幾十年了也並沒有太大的進步，當然，這是指的國內，在國外，那些大型的服裝企業早就已經開發出了一整套的流水線生產設備。
只不過在目前的國內，還並沒有服裝企業引進這種設備罷了，因為國內在購買衣服的時候，還並不太挑剔，而且對于現在國內的服裝企業來說，周邊的勞動力已經足夠便宜，于其花大價錢買機器，還不如多招幾個工人來的省錢。
像是紅星服裝廠，即便是停用了他們那兩套半流水線的設備，只用半自動縫紉機，工人還必須輪著班上崗呢，要是所有機器全開，它哪里來的那麼多活兒可做？倒是香港，作為整個世界都數得著的成衣工業生產基地，這種大型流水線設備估計應該有。
這時候周子梅繼續道︰「我把這些材料傳真去了香港，讓那邊的會計師幫忙粗略的計算了一下，要吃下這些廠子，然後理順生產，大概需要一千七百萬左右，這些錢里頭，有一千萬是需要拿去幫這幾家廠子還銀行貸款的，還上貸款，就可以把資產盤活了。」
楊睿聞言不置可否，周子梅就繼續道︰「當然，按照國內現在的形勢，或許用不了那麼多錢，甚至于據我推測，只要我願意幫忙還上貸款，政府那邊指不定會同意把這幾家廠子白送給我。這筆生意，虧本的可能不大，哪怕我買下之後只是用來作為香港那邊在國內的生產基地，也不至于賠錢。但問題是，我仍然不願意投資。」
楊睿聳聳肩，「那投資我又是怎麼個說法？」
周子梅笑笑，很認真地與楊睿對視著，道︰「我可以拿出兩千萬來吃下這三家廠子，組建一家新公司，這家公司，我佔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給你百分之六十，當然，這一千二百萬算是我借給你的，要算利息。」
楊睿聞言有些吃驚，但是有了此前周子梅那句「投資你」做底子，他倒是不至于把吃驚都表現到臉上來，聞言就只是點點頭，問︰「然後呢？」
「然後……」周子梅的身子微微前探，水亮的眸子閃爍著奪人的光芒，淡淡但是肯定地道︰「作為交換條件，我需要你成為我在香港那家制衣公司的簽約設計師，簽約期五年。」
楊睿聞言點點頭，心說果然如此。
從一個商人的角度來講，周子梅真的是天縱奇才了，這算盤真是打的極精。
而且她一旦發現自己身上有著服裝設計的天賦，就敢于立刻砸下大本錢，這份決斷的魄力，也是難得之極。
不過，看來盡管她在口頭上很贊成自己關于未來幾年國內服裝市場的判斷，但其實……她所作出的判斷卻遠不如自己樂觀啊。
不過也對，盡管是靠著父輩的蔭蔽快速成功的，但周子梅能夠走到今天，獨自創業，撐起一方大廈，甚至年紀輕輕就已經出任港龍投資信托公司的董事，都證明她在商業上是有著過人之處的。
而往往成功的商人，都會極度的自信，只要是她對某事做出了自己的判斷，就不會再因為其他人的話而輕易更改。
但是她不知道，在楊睿的記憶里，有著一份還算詳實的統計數據，根據美國某家投資基金會的民間調查，在九六年，國內城鎮居民的人均年服裝花銷為六百四十元，農村居民在今年的人均服裝消費則是一百一十元，也就是說，九六年整個國內的服裝產業盤子，一共只有兩千五百億左右。但是到了四年之後的兩千年，這個市場已經擴大到了一萬一千四百億！
雖說這個市場中最大的一塊蛋糕肯定是屬于銷售終端的，但哪個行業不是如此？
市場在急速的擴張，卻是不爭的事實。
雖然前世的紅星服裝廠即便在市場的急速擴張中也還是無奈的倒閉了，但不可否認的是，這黃金的三年，確實是國內服裝企業的一次大的盛宴，只要不是太笨的商人，就都可以撲進來饕餮一番。
不過，這種市場的非正常擴容，在事前的確是很多人都難以推測到的。
站在一個重生者的立場，楊睿會知道這就是即將發生的事實，但是作為一個生活在九六年、生活在當下的人來說，也的確是有些無法想象。
所以，即便周子梅是一個出色的商人，即便她曾腳踏實地的考察過國內的服裝市場，但時代所造成的思路上的局限性，卻還是讓她做出了目前的這種判斷。
在她看來，在最近幾年之內，她的企業還是應該以國際服裝市場為主的，至于國內的服裝市場，她只需要先鋪一鋪路，扎下一個營寨也就足夠了。
用她的思路去想，她用一千二百萬的借款來綁定楊睿五年，用楊睿的設計去打國際市場，同時她還在青州這邊有著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把控股權讓出來丟給楊睿，她就可以把這邊的事務完全丟開，讓楊睿做苦力，而這邊掙了錢，她也一樣有份……這真是一個一石二鳥的好主意！
當然，前提是楊睿的設計值得她砸出這麼大的本錢，同時，她也必須得能信得過楊睿管理企業的能力，不然這種投資就只能是一個笑話。
而在楊睿自己看來，說到服裝設計的能力麼，如果周子梅的眼光犀利一點，膽子大一點，還是勉強可以說得過去的，但是後者……難道僅憑自己此前的那些對國內市場的分析，再加上對秦池啊三株它們的分析，似乎還不夠分量吧？周子梅難道不怕自己只是紙上談兵？
扭頭看看周子琪，見她正吃驚地看著周子梅，楊睿就笑笑，「子梅姐，你不是開玩笑吧？我可沒那個本事去做什麼服裝廠，我還是學生呢，過了暑假才讀高一，你要是敢給我兩千萬，我扭頭就全部買成糖葫蘆。」
周子梅笑笑，有些事情，她現在還是不會告訴楊睿的。
周一上午楊睿陪著她們一起出去玩的時候，曾經給過她十張楊睿自己做的服裝設計圖——那都是楊睿平時課余畫的，反正都是早就印在腦子里的東西，只需要照搬出來就是了，快得很——周子梅看過之後，很震驚，然後當天下午，她就把那十張設計圖直接傳真去了香港。
對于服裝設計，她只能算半個內行，畢竟她沒有專業學習過，只是後來才逐漸了解了一些，她對于服裝設計的敏感，更多的是體現在對市場流行的把握上，但是香港那邊她的合伙人，可是個著名的服裝設計師。
二十分鐘之後，那邊就已經打來電話，內容只有一句話——不管多大代價，立刻簽下來！
周子梅當時問︰上限是多少？一年一百萬港元？
那邊的回答是︰只要操作得當，他可以一年給我們掙一個億！
然後，那邊覺得似乎還是少了點力度，就又加了兩個字︰至少！
于是周子梅就明白自己該怎麼辦了。
不過，商人的天職就是利潤最大化，周子梅並不是一個隨便砸錢的富二代，除了剛起家的時候沖她父親周學梓借過三百萬港元之外，她的每一分錢都是自己掙來的。
所以，面對楊睿的自嘲，她就笑笑，她當然害怕楊睿只是紙上談兵，于是這時候她就道︰「之所以選中了這三家服裝廠，其實我還是認真看過他們的一些人事資料的……」
說著，她站起身來翻檢一下，把紅星服裝廠的那份資料拿到最上面來，道︰「只看資料，看不出什麼，但是對于這個紅星服裝廠的廠長，這個叫趙大有的，我比較感興趣，這三家廠子日漸困窘的原因，我初步調查了一下，可以說，責任並不在他們的負責人身上，尤其是這位趙大有趙廠長，在我看來，還是比較稱職的。所以我想，只要你肯同意，或許可以從這三家工廠原有的管理層中選一個人出來負責管理日常事務？現在就我個人來講，我比較看好這個趙大有。這樣一來，其實管理一家服裝公司，也並不難，甚至不需要耽誤你的學業。」
楊睿聞言，久久無語。
從周一下午周子梅正式去拜訪康如海和程學兵開始算，到現在也就兩天多吧？周子梅手里拿到這些資料的時間，也肯定不會超出這個時間去。但就是這兩天的時間，周子梅這個外地人卻已經把這幾家廠子的虛實給模了個七七八八，簡直掌上觀紋一般。
所以乍一听好像是周子梅極為器重楊睿，居然願意為了楊睿而一擲兩千萬，但事實上呢，這兩千萬中每一分錢的價值和去向，她都已經計算得清清楚楚了。
她需要的是楊睿的設計能力，所以她需要拋出一個讓楊睿很感興趣的誘餌來吸引並最終簽下楊睿，所以，一旦她發現楊睿流露出看好國內服裝業發展、並且想要進入這個行業做生意的傾向時，幾乎是立刻就決定拋出這個誘餌來︰她甘願借錢給楊睿，而且直接讓楊睿在組建的新公司里佔大頭。
這幾乎是一個讓人垂涎到不能不去咬的誘餌！
但即便如此，對于楊睿管理企業的能力，她卻是極度存疑的，在她看來，或許楊睿對于宏觀經濟和企業管理上的確是有著天才般的洞察力，但是一來他說的那些還只能算是猜測，並未被證實過，二來麼，洞察力和經營能力，是兩碼事。
所以，她事先就已經考慮好怎麼管理這家新成立的服裝公司了，那就是遙控指揮︰楊睿雖然不是內行，但內行卻並不難找，找個人幫著管理就是了。
楊睿抬手揉著腦門，第一次覺得心里有些糾結︰周子梅實在是太精明了，跟她合作，會讓人有一種寢食難安的感覺，似乎隨時都要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她給算計進去。
不過再一想，楊睿心里就釋然了。
借雞生蛋……也不錯。
這個結果，甚至已經是超出了自己當初的預期了。
至于周子梅……雖然楊睿上輩子並沒有真正經過商，但是他相信一法通百法通。在智商上，楊睿還真是沒怕過什麼人。
于是他坐直了身子，沖周子梅笑笑，道︰「既然子梅姐這麼相信我，那你看這樣行不行？」
周子梅點點頭，一副很認真在談生意的姿態，道︰「你說。」
想了想，楊睿道︰「我只有一個條件，當這家新組建的服裝公司年純利潤超過兩千萬的時候，我有權力隨時終止跟你香港那邊那家公司的設計師合約。」
周子梅聞言愕然，但是轉而一想，目前國內服裝企業的年均資產盈利率大概在百分之十上下浮動，即便是最好的企業，年盈利率也很難超過百分之二十，以這個規律去看，即便直接跳過收購期、組建初期的混亂期等等，讓一家目前來說資產兩千萬的服裝企業逐漸發展到年盈利超過兩千萬，需要幾年？
肯定不會短于五年！
于是她扭頭深深地看了楊睿一眼，然後笑了笑，點點頭，道︰「好，成交！」
說著她就要站起來跟楊睿握握手，但這時候楊睿卻又突然道︰「不過我才十六歲，應該是還不具備法人資格吧？所以，子梅姐你借給我的那一千兩百萬，就先記在子琪姐名下好了，等我十八歲了，再還給我好了！估計到那個時候，這家公司也應該已經可以盈利超過兩千萬了吧，到時候子琪姐你可不許賴賬啊！」
周子琪聞言愕然，周子梅倒是很快就明白過來，心里暗贊楊睿做事周到︰資產暫時記名在周子琪名下，雙方只需要暫時簽下契約約定交割日期就成了，很簡單，但是這樣一來，卻是可以讓周子梅這個投資者放心許多。
但是旋即，周子梅才想明白他最後那幾句話，忍不住心中咋舌︰這個楊睿，也太自信了吧？他居然想兩年之內就讓這家服裝公司年盈利超過兩千萬？
可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