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探知II
儲藏間內悄無聲息，落針可聞，兩個人都屏住呼吸看著發光水晶球，細微的灰塵在空氣中上下沉浮……
水晶球中，戰斗剛進入白熱化——
雪吟頌著禱文點燃了手中的灼熱光輝，耀眼的射線破開法術防御刺入大祭祀的前胸。老卓爾發出無聲的慘叫，胸前頓時焦了一大片；她單手捂著眼楮，痛苦地申吟著，似乎被強光眩盲的眼楮。
家族武士們自然不會放過這種機會，他們迅速沖過去在大祭祀前前後後布下了一個包圍圈。
「贊美西絲凱娜！」瑪雅翻譯出卓爾們的唇部動作，她不介意幫這個人類做些小事。
喊出以上的贊美詞，三名卓爾武士揮舞著染毒的長劍刺向大祭祀；另外兩位家族武士則保護著雪——他們未來的大祭祀。這些黑皮膚的家伙嘴唇邊似乎帶著冷笑，似乎勝利就在眼前。
但掌權的老女人並不承認失敗，她忽然發出一聲高喊。
「這似乎是一個咒語。」瑪雅簡單地解釋。事實上此時法師已經看到一圈寒光閃閃的劍刃在年老的牧師身邊虛空成形，那些銳利的旋轉刀刃甚至將這女人身後的王座都削成碎末。
「劍刃壁障。」蕭焚心中浮現這個詞語。
兩名躲閃不及的卓爾武士被絞了進去，一眨眼的功夫就丟掉了自己的胳膊和腦袋，烏黑的血濺了一地。大祭祀突然狂笑起來，她緩緩睜開眼楮，露出一對粉紅色的眸子。她的眼神很銳利，根本不像被目眩過的樣子。
「這狡猾的女人！」瑪雅嗤了一句。
剩下的那名卓爾武士也認識到了這點，他在最後關頭生生收住腳步，妄圖能夠挽回些什麼……
但黑暗女士的信徒從不給她的敵人機會，蛇首鞭如閃電般射出，卷上那位武士的脖子，鞭梢的倒刺立刻陷入肉中，將麻痹毒藥注了進去。大祭祀再扯回長鞭，隨手將被麻痹的卓爾武士甩進自己身邊的劍刃壁障中……
雪皺了皺鼻子，蕭焚幾乎可以想象她擰成一團的柳眉。這時她偏過頭對身邊的兩名卓爾武士說了句什麼。
「她讓他們上去硬踫劍刃壁障。」瑪雅冷冷地翻譯。「真是一個惡毒的女人……」她補充了一句。
「你閉嘴！」法師也不相信雪會變得如此漠視生命，至少心中有個聲音告訴他要相信自己深愛著的女人。
…………
拉特瑞斯‘地表’的神殿中。
神殿的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遠處的金屬踫撞聲幾乎已經響到了月神回廊附近。蒼老的大祭祀完全可以想象出扎維爾家族武士那勢如破竹的攻勢，她用有些衰退的視力打量著眼前的敵人——這位女神的盲侍者近幾天以來用各種理由支走她培養的勢力，但她本人卻一反常態地听之任之。
「扎維爾家族的蠢貨們，女神大人的侍者。你們以為一切都在你們的計劃之中嗎？」這個女人在心中狂叫。
大祭祀輕輕地喘著氣，連續施展如此多的高級神術已經達到了她的極限。「你們太天真！」她蠕動著嘴唇將這句話吐進肚子里，粉紅色的雙眸點燃了一團憤怒的火焰，那火焰中包含著妒以及各種復雜的感情。
「我為女神大人奉獻了一生，但卻無法得到她的青睞……為什麼！？」她將牙齒咬著咯咯直響，下定決心要親手毀掉眼前這個可惡的人類，要用事實來證明自己才是最合適的。「惡毒偉大的女神大人啊！只有我才是那個被選中的人，神侍，神選之民！」
雪的表情很平靜，既沒有緊張也沒有大祭祀的那種狂熱的偏執。她側過頭柔聲吩咐道︰「攻擊她。」
「可是……那個法術？」卓爾武士有些畏懼地看著大祭祀身邊旋轉的劍刃壁障。
「不用理會。」雪靜靜說道︰「我現在代表扎維爾家族主母的意志！」
兩個卓爾咽了口唾沫，主母的威嚴比那旋轉的刀刃更令他們膽寒。他們不太情願地向大祭祀圍攏，握劍的手指節有些蒼白、顫抖。
「真是愚昧啊！」大祭祀粉紅色的眸子里明顯閃過輕蔑的光芒。「這人類女人根本就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蠢貨，她甚至不清楚法術的運作方式——以為硬踫硬就能消耗掉我的劍刃壁障？那簡直是異想天開！」她惡意地想著，對方那‘神侍者’的身份讓她忍不住妒火中燒。
大祭祀看著兩名卓爾武士向自己撲過來，黝黑的皮膚竟然因為恐懼而透出一絲異樣的蒼白。「膽小的男人，卓爾的恥辱！你們用來做奴隸都顯得多余！」大祭祀嗤笑著抬起手指，指尖散發出一陣黑光，她的目標是雪——至于那兩個家族武士，她從未真正當成過威脅。
這時人類女孩微微昂起頭，幽黑的皮質眼罩下鼻翼輕細的起伏著，雪似的肌膚在昏暗的環境中竟顯得有些灼目。雪露出少見的嚴肅表情，她伸手在虛空中畫出一道符咒，四周立刻隨之蕩漾起一圈綠色的波紋。
「系統提示︰你的法術被反制！」
「光照在你頭上！可惡！」蒼老的大祭祀惡毒地詛咒道。此時貼近身邊的卓爾武士已經將兩柄長劍絞入她的劍刃壁障之中，但這老女人並不在乎，反正她知道下一刻他們就會品嘗到這個法術的滋味。
「想和我拼比法術數量麼，那麼樂意奉陪！」大祭祀叫囂著開始施展另一個神術。
雪不作回答，忽然拿出一面正面繪著漂亮太陽徽記的鷹盾。
「永輝之秩序神盾！」遠在水晶球那端的蕭焚喃喃讀出這個名字。法師甚至記不清上次見到這面盾是什麼時候了，但他知道每一位老資格的閃耀金幣成員都應該認得它，認得包括它在內的一批十二件裝備。
「庇佑。」女孩低聲念道。盾的表面突然射出乳白色的光芒，在這光芒的庇佑下，兩名卓爾武士毫發無傷地穿過了大祭祀的劍刃壁障。他們立刻用手中的長劍在老女人左肩和小月復留下兩條深深的傷口，而劍上涂抹的蜘蛛毒液也自然從傷口滲透……大祭祀瞬間虛弱了不少。
這是一次致命的攻擊，蒼老的卓爾女人發出一聲不知是憤怒還是痛苦的喊叫，她連接後退，差點因為突如其來的虛弱而跌坐到地上。「你會為此付出代價，該死的家伙！」老女人狀若瘋狂地舉起右手的權杖，一道錐形黑色波紋由權杖頂端的寶石中噴出，這強橫的力量瞬間將敢于傷害她的卓爾武士揉成兩灘血水。
這個高級法術幾乎榨干了她，她的臉色有些發青，並且搖搖欲墜。但這老卓爾並沒有承認自己的失敗，她頑固地朝雪舉起權杖︰「我……不會輸，你也將付出代價！」
雪微微嘆息一聲，抽出一張卷軸，用低低的調子吟唱起來。卷軸伴隨著空間中流動的咒語力量自動展開，黑光閃現，慘白的骨箭在大祭祀來得及反應前穿透了她的左胸。
「啊——」大祭祀吐了口黑血，身邊飛舞的劍刃壁障也隨之煙消雲散。
「你輸了。」女孩手中的卷軸化為飛灰點點逝去；她靜靜地站在那里，輕抿的雙唇間透出些淡然，仿佛結果早已注定。
蒼老的卓爾牧師頹然跌坐在地上︰「我……輸了？那麼殺了我吧，這似乎是失敗者的必然下場……」她捂著左胸的傷口，聲音沙啞，鮮血從干枯的手指間絲絲滲透而出。「女神的盲侍者啊，哈！贊美西絲凱娜……女神大人你的眼光果然遠超凡人……哈哈，咳咳咳……！」
雪細細的看著這個眼神黯淡的老女人。歲月在這個她臉上刻畫下無數印記，她經歷過許多，看過太多家族的興與衰，最後卻不得不品嘗自己釀下的苦果。事實上女牧師心中對卓爾的這種制度懷著敵意，她只希望快快的結束這里的一切，回到以往的日子。
「你走吧，我不想殺你。」女孩為了這句話沉吟了半晌。
「你——放我走？天真的小東西，你明白你將承擔的後果嗎？」大祭祀嗤笑道。
雪沉默，用低柔的聲音說道︰「祭祀大人，我並不天真，我並不相信那些鼓吹光明與正義的論調。但漠視失敗者的生命，妄自以勝利者自居……我做不到，那也不是雪。」
「這自然不是天真。」水晶球的那端，某個女性卓爾游蕩者立刻發出屬于自己的評價︰「這是愚蠢！輕易放過敵人，那真是個愚蠢的想法……」
法師卻微微笑了，眼前這正是他所認識的雪，溫柔、善良、卻又對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有自己的看法……能處在這個女孩的世界的中心，蕭焚覺得很滿足。
瑪雅這時驚訝地看了看身邊這位黑袍施法者，這家伙竟然沒有反駁自己，她忽然有些不習慣。
「她會遇到麻煩的，我比你更了解我曾經的同胞。」她再度提醒。
蕭焚看著水晶球中的女牧師，平靜地開口︰「雪比你想象中要成熟得多，如果換作小丫頭那妮子，我或許還會擔心一下子。」
「誰是小丫頭？」
法師沒有回答。
……
「有意思的看法，我會記住你的，人類的小姑娘！勒博瑞娜——你也記住這個名字吧，一百年來這個名字已經很少出現在拉特瑞斯的歷史中了。」大祭祀勒博瑞娜平淡地說道︰「你們人類的有些想法很獨特，善良？呵呵，卓爾對于恩人最好的報答，大概就是插在背後的刀子。」
「是啊，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我們從誕生在這個世界上那天起就明白這個道理。女神的盲侍者，那麼也為你這個愚蠢的選擇付出代價吧。」勒博瑞娜露出古怪的笑容，她將傷口溢出的血液灑向地面，烏黑的血液像有生命似的在地板上流動起來，干涸的軌跡勾勒出一個精致的法陣。
雪仰起頭，她敏銳地察覺到四周忽然聚集起來的強烈魔法波動；這種波動超過她的認知，在過去的日子里，她還從沒有感受過如此強大的能量。「這，是九級法術吧？」女孩問道。
「真聰明，哈哈哈！」勒博瑞娜坐在地上狂笑起來，右手緊握的權杖此刻正流轉著晶瑩的光暈。「寧靜的雪，感謝你給我的機會！或者你並不知道，這只蜘蛛權杖正是一件強大的魔法物品，一件次等神器！」
「異界之門！」她低聲念出啟動詞，帶著警惕的眼神卻越過雪的肩膀一直射向神殿大廳的外側。
水晶球那端的法師敏銳地注意到大祭祀這個細節，蕭焚眯起了眼楮。「這女人的眼神中似乎有著顧忌，她在想什麼？」
一個完美的黑色法陣出現在神殿中心，它扭曲空間，並呼喚出強大的生物——這只生物從法陣中心緩緩滑出，她擁有蛇的身軀，幽綠色的鱗片在暗淡的光線下泛著一層淡淡的光澤；而她上半身卻是人類少女的模樣，**的身軀上佩帶著各樣的珠寶飾品，冷漠的表情中有些高傲，但仍美得令人不敢正視；她還擁有六只曲線迷人的手臂，各自握著武器，並帶著絢麗的寶石手鐲。
女孩在強大的壓力下本能地後退了一步，雖然失去了寶貴的視力，但她仍能依靠其他的能力察覺出眼前的生物是多麼強大的存在。「六臂蛇魔！」雪蹙著眉，聲音有些不穩定。
「是阿塔西婭大人。」勒博瑞娜微微一笑，一邊用恭敬的語調與六臂蛇魔低聲交談。
半晌，蛇魔忽然點點頭露出殘忍的微笑，她轉過頭用菱形的瞳仁鎖定了人類女孩。身邊這個卑微的呼喚者開出的報酬不錯，而她阿塔西婭也不介意在空閑時光找點樂子。
「祭祀大人，你真的放棄我給你的機會？」雪並不在意那惡魔在自己臉上掃來掃去的目光，事實上她也感受不到。
「你——給我的機會？」勒博瑞娜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話，她吃力地站起來。「那麼我還要感謝你咯，神侍者大人？你還不明白嗎，事實上你們這些笨蛋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計算之中！寧靜的雪啊，可笑的是你們所做的正是我這個大祭祀一直希望你們做的！」
雪緊抿朱唇，勒博瑞娜面對這女孩時竟出奇地感到有些惶然，她仿佛感到對方眼罩下的那雙眸子變得冰冷。
「其實我也一直在等待著今天的到來啊，或者說等待你們來取我的性命。你知道嗎？殺死一位女神大人的盲侍者，無論如何還是需要一點理由的，哪怕它僅僅是一個借口。沒錯，你很快會發現你們之前所做的一切正好給了我這個借口。」她得意地笑了笑，露出森白又有些尖銳的牙齒。「一切如同預計，我的這個完美的計劃最終將博取女神大人的歡心——而你現在的位置，很快會屬于我！」
說到這里，她看了看身邊的六臂蛇魔︰「阿塔西婭大人將輕松的碾碎你，就像碾死一只蟲子！」勒博瑞娜此時顯露出的表情有些瘋狂。「看吧！只要你這可憐的人類一死，我就將是這神殿中唯一代表女神意志的人，然後我將帶領神殿完全消滅掉你背後的扎維爾家族！」
說著這些話的同時，她粉紅色的眸子一直盯著神殿大廳的外側。
听完這些話，雪卻搖了搖頭。「祭祀大人，恐怕你錯了！雪和你們並不一樣，你不清楚玩家和NPC之間最大的區別，這正是你一切失誤的開始！」雪的聲音始終是那種緩緩而低柔的調子，無論如何都不會顯得咄咄逼人。她從便袋中挑出一顆淚珠似的晶瑩寶石，這是淚天使石，任何迦南玩家都應該認識的珍貴事物。「祭祀大人，這場戰斗並不那麼公平，雪作為玩家擁有一些你沒有的東西。」
「祭祀大人，你太驕傲了。任由我們調開你的勢力，也許你認為這能讓我們大膽的向你出手，並讓你找到一個合理的殺掉雪的理由！在你看來，這是你完美計劃的一環……但這在我們看來，卻是你最大的敗筆！」
「雪認為失敗者也有生存的權利，但你卻毫不留意地踐踏了我給你的機會……或者我會因為自己的‘愚蠢’而死掉，但和我心中堅持的信念比起來，一顆天使石顯得廉價許多。而你的結果也好不到那里去，攻入這里的扎維爾家族武士不會給虛弱的你任何機會。你死後，依靠天使石復活的雪在神殿中將是唯一代表著女神意志的人，這正如你剛才所說！」寧靜的雪又淡然面對六臂蛇魔，靜靜補充道︰「這，不過是你臨死前的掙扎而已。」
「那你就準備好面對我的最後掙扎吧，該死的人類！」雪的平靜激怒了勒博瑞娜，她瘋狂地喊道︰「阿塔西婭大人，殺死這個渺小的人類吧！別讓她太痛快，給她最大的折磨！」
六臂蛇魔微微一笑，聲音竟然異常悅耳︰「非常樂意。」
……
「混蛋！」水晶球這端，蕭焚低聲詛咒。他的眉宇鎖成一團，按住水晶球的手因為壓力而隱隱泛白，勒博瑞娜那句喪心病狂的話徹底的讓他憤怒。
瑪雅小心地看著身邊面色青鐵的法師，內心竟然不可抑制地戰栗起來。
「或者還有轉機……」她轉而望向水晶球，說著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話。
這時寧靜的雪正連連後退，她連續試了三種以上的法術都不能有效穿透六臂蛇魔的法術抗力。而六臂蛇魔阿塔西婭也不急于逼迫她，就像玩弄獵物的獵手，她以一種憐憫的目光盯著這少女牧師。
雪漸漸退到了角落，她猶豫了一下，無奈地垂下手臂，似乎準備放棄抵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