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誰堪君前三百問(1)
這番話其實也是有問題的,打仗這種事情,關系到整個國家,當然不能簡單說是軍人的事兒,謝安這擺明了就是強詞奪理。
可是由于他的身份,他擺明了強詞奪理,在大家沒搞清楚他想干什麼的時候,還真沒人敢吱聲。
謝安趁機說道︰「如今山東空虛,正是用兵的時候,所謂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如果趁著這個時候,出淮北,據青州,則我國北疆又多了一道屏障,實在與國有百利而無一害呀。」
謝安親自說話,無異于發起了進攻的號角,所有謝系的人自然紛紛站出來迎合,朝廷上很快就形成了壓倒性的局面。
而反對勢力,並沒有料到謝安會在這個議題上突然發難,根本就沒做好準備,動員和部署,雖然有些人,完全是出于反對而反對,可是這樣的話,哪里形的成聲勢呢?
于是乎這個提議很快就得到了通過,而他們模不清楚謝安到底想干啥,對于此事也沒有極力阻攔,于是乎出兵的事情,就這麼定了。
再和平了不到三個月後,東晉王朝再一次啟動了戰爭。
而謝安似乎對此已經很滿意了,他居然沒有趁勝追擊,繼續擴大成功,而是選擇罷手,這一次朝會,就這樣結束了!
反對派的人這下子全傻眼了,這是要干什麼?本來雙方都預期,會就著這次朝會,一次性把事情給攤開,以劉裕為焦點,徹底展開政治斗爭。
可是看起來謝安顯然沒有這意思,而且朝會就這麼結束了!給反對派了一股有力使不上的感覺。
可是,等他們回去了,才發現上當了,謝安這個老滑頭,果然最擅長的就和和稀泥偷渡什麼的。這一次趁著大家不注意,又狠狠玩了一票。
原來,既然已經決定繼續出兵,而且是一次小型戰爭,不需要全國動員,那自然是負責淮揚方面的謝玄來負責,在之前的風潮里,謝玄雖然有人攻訐,但是他畢竟是謝安嫡系里的嫡系,而且也沒什麼錯誤,一般人還真不敢動他。況且現在打仗能打的,主要也就是他了。
可是謝玄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讓劉裕擔任先鋒官,主管北伐事務,這下子大家都傻了眼,這才醒悟到謝安的深意。
原來,之前的一切布置,都是做鋪墊,為了這一刻做鋪墊。
劉裕真正回到了軍中,手上有了軍隊,有了權力,有了軍國大事做掩護,誰還敢把他怎麼樣?誰又能怎麼樣?
氣急敗壞的反對派們想集結勢力,再次發動進攻,可是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現在已經失去了最好的機會,強渡關山的話,並不能佔到便宜。
因此,這一次來勢洶洶的政爭,也就這樣虎頭蛇尾的畫下了一個頓號。
但是,之所以說是頓號,而不是句號,是因為這一次雖然表面上謝安佔了上風,遏制住了對方的咄咄緊逼,但是事實上只是討巧而已,對方實力並沒有任何的損失,完全是暫時的退卻而已。
可是,雙方的矛盾,是結構性矛盾,是殊死的權力斗爭,是一定要分出個你死我活出來的,在此之前,雙方就算和平,也是大戰前的暫時寧靜,是下一場沖突的前奏而已。
謝安心里有數,想必那位幕後黑手心里也是有數。
至于劉裕,終于是困龍升天,一切都不一樣了。
自從他回到了軍營,看見了熟悉的營帳,吃上了熟悉的飯菜,與兄弟們又可以圍坐在篝火前,談談人生,談談理想,這種感覺,真好!
但是,軍人的天職是打仗,他們這一次並不是玩假的,而是玩真的,謝安集團之所以比起其他士族要高尚的一點,就是他們也搞政治斗爭,也互相傾軋,甚至也搞陰謀詭計,但是他們決計不會為了政治斗爭和權力斗爭,而犧牲國家的利益。
絕不會!
事實上,他們這次,也是的確認為北伐會有利可圖,才主張如此的。
道理很簡單,之前的氣勢洶洶的三次北伐,雖然沒有競全功,但是畢竟也給秦帝國很大的打擊,而且收復了不少的土地,尤其是一些重要的要塞,那些地方,其實就是很好的前進基地,如今北伐的戰略態勢,其實更好。
其次,上一次三線雖然都有挫敗,但是其實損失並不大,更重要的是,士卒們不但不是士氣低落,反而因為那一次的功虧一簣,心里都窩著火,尤其是北府軍,那一次的失敗,可以說完全是因為有人扯後腿,完全的非戰之罪,他們非常渴望能有一個機會能夠重新的證明自己,他們的求戰**比誰都強。
而外部的形勢也很有利,一方面,秦帝國靠著動員最後的力量,才勉強擊退了晉軍,他們是真正的強弩之末了,幾乎再沒有力量來發動新的攻擊了,而且,秦帝國朝野上下,普遍在淝水之戰和護國之戰結束後,希望休養生息,而且他們也認為,晉軍在連續作戰後應該也會休養,因此對此的準備一定不會充足。
再者,河北的情報,雖然因為距離的因素,總會有很多延遲,但是謝靈主持的情報機構十分得力,根據他們的情報,謝安,劉裕等人,都一致認為慕容垂和慕容沖都不會短期內分出勝負,徹底戰勝彼此更是一件短期內看不見的事情。
而根據可靠情報,青州空虛則是必然的,石越短期內是不會回來的,看起來他也是想孤注一擲,不惜丟掉山東,也一定要穩定河北,這對于晉軍極其有利。
有鑒于此,謝安最後下定了決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在劉裕回到了京口大營的第二天,就立即點兵出征。
這一次,為了突然性和及時性,連閱兵誓師神馬的都省了,一方面怕對方的間諜,另外也是搶時間。
謝安親自來了,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淡淡給劉裕,給三軍將士敬了一杯酒,然後飄然而去。
劉裕也不需要說什麼了,這一次出發的,全部是北府軍的老兵,全部是最精銳,最有戰斗力,最苦大仇深,最渴望光復中原的一群人。
當然,他們也是上一次已經打過黃河,卻被迫撤軍的人里感到最羞愧,最恥辱的人!他們很多人,根本就是山東人河北人,眼看就能打回老家了,卻因為這些個戰爭以外的因素,導致功敗垂成,他們怎麼能不憤怒?怎麼能不傷心?
現在,終于給了他們一個洗刷恥辱的人,他們還需要動員麼?還需要用升官發財美女土地什麼的激勵麼?完全不需要。
劉裕也不說什麼,只是穿上甲冑,騎著自己的馬,默默朝北走去,接下來,是劉裕的部將,親兵,以及全軍將士。
這是一支沉默的軍隊,他們沒有口號,沒有多少旗幟,他們只是北上,全速北上,日夜兼程的北上,他們要的就是時間,就是不惜一切的搶時間!
是的,秦帝國由于有衛彬的存在,當然也會有發達的情報系統,在建康當然也是有臥底的,而且劉裕等人並不掩藏蹤跡,也不必偃旗息鼓,他們是大模大樣的北上,他們是光明正大的!
因為,他們的速度,幾乎比起斥候傳遞信息的速度還要快!他們不怕!
而東晉再次出兵北上的消息,也迅速透過信鴿,輕騎等等各種方式,很快重新傳遍大江南北,長城內外。
當然,對于段業來說,他知道的還要早一點,事實上劉裕回到京口大營的時候,段業就知道了。
那時候段業還在如姐的床上耍賴,本來二人正在享受閨房之樂,如姐一直想讓段業起床,可是段業就是不起來,直到如姐匆匆出去以後,回來時候拿著一張條,神色凝重,段業這才發現不對。
「怎麼了?姐?」段業坐起身子,開始穿衣服,劉億如是知道輕重的人,如果沒事兒或者是小事兒,斷然不會如此神態。
「寄奴回到京口了。「劉億如的話很簡單,但是里面傳達的信息很多。
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劉裕這樣的武將,一旦回到軍營,就表示事情已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一點並不在段業意料之外,如果說堂堂劉裕,居然被這點小事兒都給放倒,那也就不是劉裕了。
只是段業馬上就想到,東晉馬上就要對外用兵了,匆匆問了劉億如幾個問題,得到肯定的答復後,段業神色也凝重起來。」大人,這是……」劉億如本來是很穩重的人,只是涉及到自己的弟弟,就有些關心則亂了,現在她還沒有看清事情的重點。
「我的這個大哥,恐怕又要出征了。」段業嘆了口氣,「這布局已經很明顯了,是謝相的手筆,也只能是謝相的手筆,本來,這一次倒是好辦法,勝算起碼已經有七成,而這些事兒,有七成的話,就可以做了。可是……可是你知道麼,我待會去見得那人是誰,有這個人在,大哥這次還剩下多少勝算,就不好說了。」
劉億如頓時花容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