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沐風揉著眉心,疲憊不堪。
他沒搞明白,昨天的晚宴是給王總辦的,到最後,怎麼王總人悄無聲息的走了?他們的合作還沒有談呢。
這幾天一直是睡兩三個小時,即使有時間,也是整夜整夜的失眠。還好今天早上,陸子茶打來電話說昨天不舒服,讓司機先接走了。
韓沐風喝下一杯咖啡,現在需要整杯整杯的喝,不然,腦子老是不清醒。
電話突然響起,韓沐風睜開眼,眼楮里全是血絲︰「王總,您昨晚……什麼?您不能說取消就取消,您……」
那邊,王總半句話不多說︰「問你老婆去!」電話「 」的掛掉。
這次合作怎麼又跟白婉柔扯上關系了,韓沐風對白婉柔的能力還是了解的,她對這個一點兒也不懂,若是想幫忙,也只能幫倒忙。
他摔了電話,公司就靠這次轉機,結果,不明不白的就被人給搞砸了。從十八歲開始接手公司,他從沒有覺得這麼累過。
背後好像有一只手,只要他的公司剛要有轉機,對方就會從暗地里伸出手來破壞掉。現在,唯一肯跟他合作的,只有海天傳媒,就算是海天在亞洲聲譽大、影響廣,但是,只要對方一听是韓式,即使是海天作擔保,對方也不會與他合作。
他想過可能是譚冥,可是,譚冥是政府人員,他們家就沒有做生意的人,怎麼會突然有這麼一個神秘而強大的集團在背後支撐呢?他不是沒想過有可能是譚冥隱藏在背後的勢力,只是,他這五年來一直在外當兵,其中頹廢了兩三年。以譚冥那種標榜正義、不屑于背後耍手段的性子,會是他嗎?
這一次,又是怎麼回事,好好的一個合作,怎麼就牽扯到了白婉柔身上,怎麼就毀在她手里?
來自家庭、公司、社會的多重壓力,讓韓沐風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
他拿出手機,一定要弄清楚是怎麼回事,說不定,這次還能找出一點兒背後操控人的線索。
剛翻出白婉柔的電話,手機就響了,韓沐風莫名的心驚,手指被筆尖兒扎了下,他按下接听鍵,里面傳來二嬸驚慌失措的聲音︰「沐風,快,快來,出事了……」
韓沐風霍地推開椅子站起來,身子搖晃了幾下,頭一陣暈眩,眼前有短時間的黑暗。秘書听到聲音推門進來,就看到韓沐風扶著桌子,向前走了幾步,卻是在原地踏步,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前撲去。
「韓總--」秘書上前扶住他,受不住慣性,倒退了好幾步。
韓沐風擺擺手,他撐著站起來,現在,他才理解喬芊羽當時的心情,原來,他真的是如此的禽獸不如!
韓沐風打著方向盤,所有的動作,緊憑單獨的肢體支配,沒有思想,沒有感覺。
窗外的冷風吹進來,他模了一下臉,才發覺,滿臉的淚水,灼的手指生疼。
車子一路疾馳,他還是感覺慢,很慢。
到了醫院,韓沐風推開門,腳伸出來,踏下去,一腳踩空,整個身子跟著翻出去,好半天沒有爬起來。
「沐風,你終于來了……」二嬸眼楮紅著跑出來,扶著韓沐風,身體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韓沐風看著二嬸哭紅的眼,張了張嘴,喉嚨堵得厲害,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拖拖絆絆,醫院就這麼長的路,他卻覺得有一個世紀那麼長,手術室的燈亮著,手術室外,卻一個人都沒有。
「二……嬸……」好半天,韓沐風費力的吐出兩個字,像是剛咿呀學語的孩子,剩下的話,再也問不下去。
二嬸扶著韓沐風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自己挨著坐上去,微微發福的身子有些抖。她忘不了听到那刺耳的剎車聲和尖叫聲,出來看到的那一幕。
血,都是血,倒在血泊里的兩個人,前一秒還在她面前鮮活的存在著,下一秒……
她是干過不少事兒,但是,那從來都是她下命令,血腥的事情,用不著她上手。她在看到那一灘血的時候,整個人就軟了。
「沐風……你听二嬸說,你一定要撐住,大嫂在做手術,醫生說,說……爸,他……受了刺激,你二叔在陪著檢查,現在,剩下的就是你了……」二嬸說完,拍拍胸口,還有些後怕,要是那時,陪著韓母出去的是自己,那是不是自己也跟著躺在手術室了。
韓沐風沒有說話,臉埋在掌心,冰涼的濕意順著指縫流下來。他知道二嬸沒有說完的話里的意思,怎麼會?怎麼會就突然出車禍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等待是最煎熬的。
韓沐風突然想起舒心顏出事的時候,喬芊羽的瘋狂、無助。
那個時候,他對她做了什麼。在舒心顏的面前,用她最痛恨、最害怕的方式,侮辱她。
這是報應嗎?如果是,為什麼不是報應在他自己身上?
他突然很想知道,那個時候的她,是怎麼忍著親人隨時可能離去的痛和對他的恨活下來的。
手術室的燈還在亮著,韓沐風的腦袋里一團漿糊,一會兒是喬芊羽恨不得將他抽筋扒骨的仇視,一會兒是母親陪著他讀書、寫字的溫馨。
早上,母親還親手把外套給他披上,給他整了整領帶,送他出了門。他還想過,等公司的危機過了,一定要抽出時間陪陪母親。他發現,在他忙得分不開身的這幾天,母親似乎老了許多,甚至一向保養極好的黑發,也有了幾根白頭發。
另一側的手術室燈滅掉,听到開門聲音,韓沐風噌的站起來。醫生拉著病床出來,床上的人緊閉著雙眼,頭發上還沾著血跡。
「誰是傷者的家屬?」
韓沐風听到聲音走過去,床上躺的是白婉柔,蒼白的臉上,布滿青紫,「我是。」
「病人沒什麼大礙,只是胳膊骨折了,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韓沐風機械的點點頭,眼楮盯著仍舊亮著的手術室,任由醫生推著白婉柔進了病房。
「二嬸,你幫我去照顧一下柔柔,我……在這兒等著媽……」
二嬸這會兒也不能推月兌,她拍了拍韓沐風的肩膀,不敢看他的臉,怕一看,就掉下淚來。
這才幾天,韓沐風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樣子了,以前那個意氣風發、紳士儒雅的韓沐風,現在,哪還能看到半點影子。
「沐風,會沒事的……」
一切的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
走廊里陷入一片死寂,靜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韓沐風站起來,靠著牆的支撐,眼楮一眨不眨的盯著手術室的大門,好像,眨一下,就會錯過了什麼似的。
就在他眼楮睜得發澀、酸痛的時候,手術室的門被打開,他用手撐了下牆,腳步不穩的走上去,「醫生,我媽……」
「顱內淤血壓迫腦神經,現在只取出來一部分,另一部分的位置實在是太過微妙,我們會去研究手術方案,若是運氣好說不定能醒不過來,若是醒不過來,那我們也就無能為力了。」
什麼叫無能為力?韓沐風看著母親慘白的臉,連嘴唇都是白的,白的那麼不真實。他在六歲時候經歷了父親病逝,現在,只剩下母親了,上天連他最後的親人也要奪走嗎?
他行動僵硬的扶著病床,跟著進入病房。手觸上母親的手指,冰涼,好像沒了溫度。若不是插著的氧氣和連接的儀器顯示著生命跡象,他真的以為……
眼前的物象開始變得模糊,他低下頭,再抬起來時,眼角干澀。
從小,母親就教育他,他沒有爸爸,要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會獲得別人的認可。不然,韓老爺子怎會把韓式留給他,而不是韓道飛的兒子。
再苦再累再委屈,他都沒有在母親面前流過一滴眼淚。
即使是她為救自己死的那一刻,他有的只是悲痛欲絕的殤,卻沒有流下一滴淚來。
韓道飛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是韓沐風垮下去的背影。頭埋在床上,極力忍著,肩膀的輕微松動還是出賣了他。
「沐風,不會有事的……」韓道飛把手放在他的肩頭,說出同老婆一樣的話,同樣的蒼白無力。
韓沐風抬起頭來,眼里沒有一絲濕意,一開口,嗓音支離破碎,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二叔……爺爺怎麼樣?」
韓道飛拿過一把椅子坐下,嘆了口氣,「老爺子受了刺激,心髒病復發,好在月兌離了危險。去看看吧,你爺爺有話跟你說。」
韓沐風不放心的看了韓母一眼,垂著頭走出去,神思有些混亂。
韓宅所在的地方是高檔小區,來往的車基本都是熟悉的,很少有外面的車進來,有也只是偶爾的幾輛出租車。一般出租車也不願意往這里拉客人,路遠不說,回去就得空著車,少賺了錢白費油。
飆車的事情更是不會存在,怎麼就會在家門口出了車禍呢?
到了韓老爺子的病房內,老爺子半靠在枕頭上,精神明顯不好,那雙銳利的虎眸也沒了往日的懾人。
「爺爺。」韓沐風站在床邊,多年沒見,不知不覺生疏了不少。再加上這幾天的事情纏著,老爺子和二叔一家又過來摻和,韓沐風對老爺子的印象沒了小時候的尊敬與崇拜。
韓老爺子怎會听不出那語氣里少了份親昵,這會兒韓母又出事,也難為這個孩子了。他拉著韓沐風坐在床上,手上粗糙的厚繭子剌著韓沐風的手。
「爺爺也老了,不中用了,你們年輕人的事兒,我管不了,也不想管。」老爺子看著韓沐風的眉眼,跟老大長得真是像,他疼愛韓沐風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他長得極像大兒子。那股氣質,在商場上雷厲風行的手段。
「只是,我活著一天,韓家的事兒我就不能置之不理。我知道你喜歡白婉柔那個孩子,只是,你怎麼就沒有考慮一下後果,咱們是什麼家庭,啊?娶那樣的進門,不是搶著給人戳脊梁骨嗎?」老爺子說到這兒咳嗽了幾聲,韓沐風給他倒了杯水,一直沒有吭聲。他是孝順,但是,他最痛恨的及時家里人管他的婚姻。
要不是因為家人的反對,她也不會經歷兩段失敗的婚姻。若不是家人死活不接受她,他們也不用因為出去散心而發生意外,她也不會永遠離開他。
「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承認了白婉柔是咱們韓家的孫媳婦,但是,只是口頭上承認。你听爺爺的,爺爺活了這麼大歲數,看過的人比你吃過的米還多,那個白婉柔,不是個安生的主兒。
你說說你,我給你找了個喬芊羽,你不要,這也罷了,你找回來個什麼,啊?算了,我說再多也是無用,你就記著爺爺一句話,爺爺不會害你,那個白婉柔,先穩住了,不要讓她出去亂說,給韓家抹了黑。其余的,找個合適的時候,給她筆錢,打發著走了吧。這是個養不熟的女人,養不住啊!」老爺子說完,閉上眼。
不管韓沐風听進沒听進去,他這麼大把年紀了,沒有幾年好活了,就想著子子孫孫能夠順順利利平平安安就行。
錢、權,到了這個年紀,又經歷了鬼門關這一遭兒,突然什麼都看開了。只是,別人未必看得開。
韓沐風陪老爺子坐了會兒,始終什麼話都沒說。
要他把白婉柔趕出去,說實話,他做不到。不知道是因為對她還有感情,還是因為她像她。
其實,白婉柔一直表現的都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樣子,唯有的一次,就是視頻的那一次,那也是因為自己的過錯。
韓沐風想著白婉柔當時的控訴。**的時候,喊著喬芊羽的名字?他苦笑著搖搖頭,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笑別人。
他從老爺子病房里出來,去看了白婉柔。
白婉柔已經醒了,只是還心有余悸,抱著韓沐風哭,那委屈可憐的樣子,好像他們倆回到了從前。
哭累了,哭夠了,白婉柔窩在韓沐風懷里抽搐著,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
一下子,三個人住了醫院,韓沐風真的是從身累到心。心還掛在母親身上懸著,也就只有能在白婉柔這里找點平靜了。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韓沐風看白婉柔情緒穩定的差不多,才開口問。
白婉柔身子猛地一縮,像是想起了無比驚恐的畫面,好一陣子,才緩過來,語無倫次的開口,「當時,我跟媽媽在路邊等車,等了好久車都沒來,媽媽怕影響你工作,不讓我打電話給你。就在我們以為有車要來的時候,那輛車突然竄過來,對,就是,它在路上行駛的時候就是歪歪扭扭的,但是車速不快,它突然就沖過來了……」
白婉柔說著大口的喘氣,像是快要窒息了般,「我拉著媽媽躲到一邊去,以為是誰酒後駕車。看那車子撞上燈桿後又倒回去,我們就沒有放在心上……」
「後來,後來,我跟媽媽正聊著天,那輛車就像發了瘋般撞過來,就是這樣撞過來,然後就是血,漫天的血……」白婉柔抖著身子往韓沐風懷了縮了縮,像一只受了驚的小鹿。
韓沐風輕輕拍著白婉柔的背,聲音變得冷煞︰「看清開車的人沒有?」
「沒,沒有,當時車開的太快,撞過來的時候太過突然了。嗚嗚嗚--風,當時我應該推開媽媽擋在媽媽身前的,如果我動作再快一步,就一步,媽媽肯定不會受傷了,風--是我不好--是我反應慢了--」白婉柔回想著當時那個千鈞一發的時刻,緊緊閉上眼楮,抓著韓沐風的手不停的抖。
「好了,別胡思亂想了。」韓沐風望著窗外出神,听白婉柔的描述,顯然,對方不是所謂的酒駕,而是有備而來,是沖著母親或是白婉柔來的。
白婉柔抽噎著從韓沐風懷里抬起頭來,臉上還掛著淚珠兒,觀察著韓沐風的表情,弱弱的問︰「風,媽媽怎麼樣?有沒有事?」話音里還帶著哭腔,她知道,韓母對于韓沐風來說是多麼的重要。
韓沐風放在白婉柔背上的手一頓,繼而維持著剛才的頻率拍著白婉柔的背,安撫著她,也是在安撫自己。
「會沒事的。」看白婉柔擔心的神色,話在嗓子里卡了半天,才說出來,「醫生說血塊壓迫腦神經,先觀察一下,如果……醒不過來,就……」
白婉柔抱緊韓沐風,像是這樣就能給他力量般,「風,我沒事了,我要和你一起陪著媽媽,等媽醒來。」
任憑韓沐風怎麼說,白婉柔就是要和他一起。這多少給了他一些慰藉。不像那些有著真正血緣的所謂的家人,到這個時候了,想的還是韓家的面子。
白婉柔的胳膊上還打著石膏,還好不影響日常行動,也不會給韓沐風添麻煩。
韓沐風回到母親的病房的時候,顯然看到韓道飛已經不耐煩了,只不過是臉上沒有表現出來。韓道飛在房間里踱著步子,腳步聲不輕,看到韓沐風回來心中松了口氣,「沐風,你回來了,你爺爺還好吧?」
韓沐風淡淡的應了聲,也懶得和他說話。
韓道飛關心的是老爺子嗎?關心的是老爺子的財產。
經過這一系列事情,韓沐風突然感覺到無比的悲涼與無力。明明是有著割不斷血緣關系的人,為什麼,除了利益,就沒有其他了。
韓道飛去陪著老爺子去了,雖然他也疼韓沐風,那是在自己還沒有孩子之前,有了孩子,當然希望所有的好的都給自己的孩子。
韓沐風一直守在韓母身邊,一刻也不離開。白婉柔看著心疼,勸也勸不住。
「風,你都收了一天了,去休息會兒,待會再來換我。」白婉柔遞給韓沐風一杯水,桌子上擺著二嬸送來的飯,一口也沒有動。
韓沐風接過杯子,喝了一口,連水都是苦的。
二嬸那邊,把老爺子送回韓宅,過來替韓沐風。畢竟女人心腸軟,說不定,老爺子看她待老大家母子好,會向著她也說不定。
「就是,沐風,身體要緊,你要是倒下了,以後你媽誰來照顧?這里有我跟小白就夠了。」二嬸看著一點沒動的飯菜,示意白婉柔再出去重新買點回來。
白婉柔回來的時候,也不知道二嬸是怎麼勸的,反正韓沐風肯吃一點了,雖然吃不下,韓沐風夾起一筷子菜,連嚼都不嚼,整個的咽下去。
白婉柔看著心疼,在旁邊遞水,眼淚流下來,被她迅速擦掉,「風,你別這樣,媽媽不是還在觀察期嗎。」
韓沐風喝了一大口水,把嘴巴里的米飯咽下去,割得嗓子疼。
「我過會兒就來替你跟二嬸,有什麼事就打電話跟我說。」公司里還有許多事情拖著,他現在真的是兩頭顧,顧不過來。
「嗯,你也要注意休息,不然,等媽醒了,看著會心疼的。」白婉柔看著韓沐風臉上冒出的胡茬,寫滿了疲憊,心中一陣抽痛。
陪在病床邊的時間過得特別慢,白婉柔眼楮緊緊的盯著那象征著生命還存在的儀器,看著上面的綠線起起伏伏,手握著褲管,攥的緊緊的。
二嬸和白婉柔也沒有什麼共同語言,整個病房陷入了沉寂。
其間醫生過來兩次,第二次,說生命特征加強,有希望。
兩個人臉上都松了下來,卻沒敢告訴韓沐風,怕萬一沒醒過來,讓他有了希望,失望更大,變成絕望。
「小白,我大概是今天哭多了,眼楮有點不好受,你去找醫生給我開點藥來。」二嬸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楮,真是上了年紀了。
白婉柔的思緒被拉回來,「嗯,好,二嬸,你先喝杯水。」
白淨的玻璃杯里,水純淨無瑕,偶有一個氣泡冒出來。白婉柔晃了晃水杯,試了下溫度,遞給二嬸。
醫院里的空氣都是沉悶不堪的,白婉柔一個人走在空曠的走廊上,夜風吹過來,有些涼意。
喬芊羽一個人在病房里悶得慌,又不敢頂著滿臉痘痘回家,怕陸夫人擔心。她拉著譚冥出來散步,正好累了,坐在外面的連廊里休息。
譚冥戳著她臉上還未退去的小疙瘩,「你說,你要是留下了疤怎麼辦,那該多丑啊。」
喬芊羽揮開他在臉上作亂的手,「那我就去找個麻子臉嫁了唄。」
譚冥在她的小pp上作勢狠抽,「你敢,那我就把自己弄成麻子臉。」
兩個人正在嬉鬧,喬芊羽突然捂住譚冥的嘴巴,譚冥惡劣的咬了一口,引來不滿呃瞪視。
「噓--你看那個人,好像是白婉柔。」
譚冥順著喬芊羽指的方向望去,「她怎麼在這兒,難道跑到醫院來害人了?」
喬芊羽搖搖頭,看著不像,「你說她是不是被那個王總打到醫院來了?」沒想到那個王總還真狠,估計把在譚冥這兒受的氣都發到白婉柔身上了。
「你看她走的很急似的。」喬芊羽透過常青藤觀察著白婉柔,可惜光線不好,她的臉隱在了影子里,看不清楚。
「你管她做什麼,難道我堂堂譚大少還沒有一個白婉柔好看?」譚冥把喬芊羽轉向後的身子正過來,好好的花前月下,被白婉柔那個女人給打攪了。
白婉柔拿了醫生開的眼藥走回病房。
二嬸趴在床上睡著了,看來真的是累了。白婉柔沒有叫醒她,也不想叫醒她。
跟二嬸在一起,她覺得特別壓抑,就是會見國家主席都沒有那麼緊張壓抑。她把藥放在桌子上,看了看時間,晚上八點多。
一整天都緊繃著神經,昨天就經歷了一頓暴打,白婉柔有些撐不住,她給韓母蓋了蓋被子,把被腳掖進去,手踫到韓母的手,冰冷,沒有溫度。
她看了看開著的窗,夜風吹進來,有些涼。
再去掖另一側被腳的時候,無意間觸到韓母的臉。
手指被針扎了般縮回來。白婉柔顫抖著手,眼楮睜得大大的,像要把眼眶撐裂一般。她伸出一根手指,觸上韓母的臉,冰涼,僵硬。
再看看一旁的儀器,上面,早成了一條平滑的直線。
「媽……媽--」白婉柔一聲痛哭,「媽--你醒醒--媽--醫生--醫生--」
二嬸被白婉柔淒厲的哭喊聲驚醒,看著白婉柔滿臉淚水,再看看床上躺的韓母,「大嫂她……」
醫生听到急救鈴趕過來的時候,韓母已經死了有幾分鐘了。
「怎……怎麼會……這樣我……我就睡了……一會兒……人怎麼就沒……了……我……我怎麼睡了?」二嬸看著醫生在一邊忙碌著,她被撞倒一邊,手腳冰涼。她剛剛,趴在一個死人身上睡著了!
她怎麼就睡了?
醫生不是剛剛還來說生命跡象很強,醒的希望很大嗎?怎麼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沒了。
白婉柔縮在一邊給韓沐風打電話,好幾次,都撥錯了鍵,手機掉在地上,她哆嗦著拾起來,嘴唇都在抖,「沐……沐……風……媽,媽她……」
那邊,電話都沒掛就沒了說話聲。她听見桌椅踫撞的聲音,听見重物倒地的聲音,听見有人驚呼的聲音……最後,什麼也听不見了。
韓沐風趕來的時候,白婉柔縮在地上,頭發披散著擋著臉,身子一直在抖。
二嬸站得遠遠的,整個臉沒有血色。
他听著醫生在一旁解說著母親的情況。醫生說,他們檢查的時候,人還好好的,還有醒過來的跡象,只是過了幾個小時,怎麼就突然不行了呢?
韓沐風怔怔的站在原地,看著白布下的那張臉,那個為了他堅決不改嫁陪了她二十八年的人,那個給他生命的人,就這麼走了,甚至,他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他告訴自己,不能在母親面前哭,眼角溢出的濕意,被他強硬的擦去。
韓母的葬禮辦的很低調,只有韓家的人,還有幾個摯友。甚至外面都不知道韓家出了這樣的大事。
譚冥推門進去的時候,想了想,還是告訴了喬芊羽。
喬芊羽靜默了很久,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對韓母,沒有什麼感情,但是突然听到她死了,還是有些堵得慌。
「听說是出車禍,這也算是他們家的報應了,當初白婉柔想借喬佳葭的手撞死你,現在,自食其果了,只不過可惜了,死的不是白婉柔,白白搭上了一個老太婆。」譚冥說話夠毒,倒是話中有話。
「你是說,這場車禍是蓄意的?」喬芊羽看著譚冥一臉惋惜的表情,唯恐天下不亂。
「不知道,听說肇事者已經抓到了。不過,出車禍的地點你才是哪兒?是韓家大門口。」
喬芊羽拖著腦袋看著譚冥,兩個人的眼楮里,只有彼此,心意,也是相通的。
「她既然敢這麼做,肯定是想好辦法逃月兌了。」喬芊羽想著那一次,在韓式前面的廣場上看到的那一幕,難道,那只不過是一個鋪墊?
「好了,我去把住院記錄銷了,免得惹出麻煩。」譚冥點了點她的鼻尖,寵你無限。
喬芊羽看著譚冥,覺得他多此一舉了,這件事,還蔓延不到他們身上。
處理完母親的喪事,韓沐風開始著手調查車禍的事情。警局突然打來電話,告訴他,人已經抓到了。
他和白婉柔匆匆趕去,沒想到,真是冤家路窄,見到的人,竟然是喬賀。
他的身邊,跟著一個頭發亂糟糟,穿著奇怪的女人,念念叨叨的,嘴里不知道說著什麼。
警察請雙方坐下,給韓沐風說了大致的情況。喬賀帶著步蘇玫是自首來著,按照規定,量刑的時候,肯定會有所減輕。
只是,現在存在著一個很很重要的問題,步蘇玫精神有問題,間歇性的。也就是說,根本判不了刑。
「你們胡說--她就是有預謀的--」白婉柔站起來指著步蘇玫,她拉開自己後頸的領子,「你們看,這就是她咬的,她根本是裝瘋。」
「您先冷靜。」警察讓白婉柔坐下,他拿出一份鑒定書,「出車禍的時候,她確實是發病沒有辨別能力。」
韓沐風拿著那份鑒定書,指甲扣進去,壓抑著內心的恨,眼神對上喬賀似笑非笑的眼。
喬賀沉聲開口,「咱們這也算是平了,你們害死了佳葭,我老婆又瘋了,怎麼著也是你們佔便宜。」
步蘇玫听到喬佳葭的名字,突然變得不安靜了,她放開手里玩著的毛線球,突然裂開嘴大笑,「佳葭,媽媽的佳葭,哈哈,佳葭--」
她笑著像白婉柔撲去,抱著她不撒手,「佳葭,佳葭想死媽媽了,你怎麼不來看媽媽呀?」
白婉柔掙扎著,步蘇玫的聲音听得她汗毛都豎了起來了,「你個瘋子,走開--走開--」
「你不是佳葭,是你殺了佳葭,是你殺了佳葭。」步蘇玫突然像受了刺激一般,她揪著白婉柔的頭發往桌子上磕。警察和韓沐風過來拉,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她制服。
「啊--我要殺了你--殺了你--車禍--車禍,不對,人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是你,人是你殺的,是你殺的……」步蘇玫朝著白婉柔的方向伸著手,指著白婉柔語無倫次。那留的長長的指甲,如厲鬼索命的利器。
「風……我……」白婉柔臉上又被抓了好幾道,她害怕的看著步蘇玫,隱在恐懼後的是無邊的恨。
她一早就猜出是步蘇玫想要殺了她給喬佳葭報仇,只是,沒想到,從一開始,她就設好了圈套。她看著瘋瘋癲癲的步蘇玫,想著在韓式前,她壓著自己撕咬的那一次,那時候,她雖然行為瘋癲,可是,言語卻很有邏輯性。
韓沐風肯定是要求警察方面做重新檢查,听當時白婉柔的敘述,如果是個瘋子,怎麼知道一撞不成,再假裝倒回去,等人放松了警惕的時候,在來一撞?
韓沐風從警局出來,這相當于一無所獲。喬賀和步蘇玫跟在後面出來,好像故意跟在他們身後似的。
「喬賀,我告訴你,別以為弄張瘋傻的假證明就能混過去,我媽的命,我要你們一家子來償!」韓沐風看著被他嚇得躲在喬賀懷里的步蘇玫,淬了恨得目光恨不得把她抽筋拔骨挫骨揚灰。
步蘇玫突然從喬賀懷里掙月兌出來,她跑到白婉柔面前,把手里的毛線球給她,「姐姐,這個給你,你幫我們佳葭報了仇,這個給你。」
毫無常理的話說出來,白婉柔打掉遞過來的毛線球,推了步蘇玫一把,「滾開,誰是你姐!你害死了媽媽,我,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看著韓沐風的汽車離開,步蘇玫撿起滾在地上的毛線,把散了的一點一點纏起來,拍拍上面的土。這是佳葭最喜歡的顏色,小的時候,她還用這種顏色給佳葭織過毛衣。
「老喬,我真想用這捆線勒死她,親手勒死她!」攥著毛線的手指緊緊插進線團里,指關節一個個暴突出來。
「放心,總有一天,她會下去陪佳葭的,只是,可惜這次讓她逃過去了。」喬賀擁著妻子上了車,心里無限悲涼。為了給女兒報仇,他淪落到讓妻子裝瘋賣傻的地步。
那一天,妻子顫抖的回家,說自己殺了人,給佳葭報了仇,他心中涌現出難以名狀的哀傷,如果不是自己這麼沒用,如果不是他沒有好好管教佳葭,他的家,不會走到這個地步,不會走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步蘇玫想著當天的情景,心里滿是不甘,只差一點點,只有那麼一點,若是白婉柔動作再慢一點,自己的車速在快一點,白婉柔現在應該已經成了一捧黃土了。
白婉柔,你以為你躲得了一次,躲得過第二次嗎?她就是賠上這條老命,也要提女兒報仇。一個五十幾歲的老太婆,換一個二十幾歲的少婦,劃算!太劃算了!
這幾天,韓式的工作基本上都是下面在打理,韓沐風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般,沒了斗的力氣。
喬芊羽來的時候,韓沐風正在辦公室里坐著出神。由于韓家美吧韓母的死訊公開出去,喬芊羽提醒著自己不要說漏了嘴。
「韓總,韓總?」喬芊羽叫了幾聲,韓沐風都沒有反應,「韓沐風?」
韓沐風一驚,轉過頭來看到是陸子茶,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你來了。」
「韓總好像精神不太好。」喬芊羽看著韓沐風雜亂無章的桌子,地上也是一片狼藉,好像很多天沒有打掃了一樣。
她蹲在地上,把文件一張張拾起來,整理好,又把韓沐風的桌子整理了一邊,整齊的放在一邊。
韓沐風一直看著陸子茶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鼻尖開始冒出酸意。
「韓總,你,你做什麼?」喬芊羽突然被韓沐風抱住,她掙扎著,身上開始泛起麻癢。
「別動,讓我抱一會,就一會兒。」粗啞的聲音響起,像破了的鑼敲出來的聲音。
「你怎麼了,有事你說出來,你先放開我。」喬芊羽感覺到身上開始起了層層疙瘩,從身到心的排斥。
「求求你,讓我抱一會兒,就一會兒。」哀求的語氣,無助的聲音。這還是韓沐風嗎?
喬芊羽盡量縮著身子,減小與韓沐風的接觸面,不敢在動。
只是母親死了就頹廢成這樣?
她想冷笑。手打更新
當時,她被他逼迫承歡,逼迫交易,接到媽媽死訊的時候,他把她按在手術台上不讓讓醫生打麻藥,清晰地感受著孩子從體內一點一點被清除,她痛,她無助,她找誰去抱?找誰去哭?
她被太平間的人趕出來,背著媽媽冰冷的尸體一步一步走在路上避著人群的時候,有誰在她身邊?
韓沐風,你嘗到了嗎?你痛了嗎?你的痛,不及我當時的十分之一!
你帶給我的一次傷,每一次痛,都要比這個痛千倍萬倍。
當你和白婉柔翻雲覆雨顛鸞倒鳳的時候,我被一群男人圍著,惡心的手,在我的身上游走,我喊破嗓子的呼救命,有誰管過我?
當我被譚冥「逼迫著」跳樓的時候,你跟白婉柔在家里溫存著,是在那張屬于我,我卻從來都沒有踫過婚床上吧。
痛嗎?以後,你會嘗到更痛!
眼角流下的淚,代表的不是脆弱,是跟過去的告別。
喬芊羽僵著身體,看著門外,同樣僵住的白婉柔,臉上,面無表情。
被這樣一個男人抱著,讓她笑,她真的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