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人以為韓式就要繼續衰敗、消沉下去的時候,銷聲匿跡了的韓沐風出現了,以整齊精神、自信滿滿的形象,出現在眾多媒體面前。
一改這幾天在報紙上的放浪形骸的形象,身邊的女人如走馬觀花般換來換去,終于換上了他的正牌老婆--白婉柔。
這是韓式出事以來,韓沐風第一次主動召開記者會。有新聞,記者當然會掙著搶著去。更何況,還是一直處在報紙頭版頭條的韓式。
這次,韓式的態度是出奇的好,無論記者問什麼,都會一一詳細做出回答,雖然有些問題回答的很官方,明顯是做了足了準備,但是,對于這段日子來一直爆出負面新聞、避不見客的韓沐風來說,明顯是給了好臉色。
新聞發布會伊始,韓沐風一直保持著沉默,端坐在首位上,眼神銳利的掃視著下面。說話的都是公司的負責人和他老婆,白婉柔。這些天,白婉柔也受到了鍛煉,起碼面對這麼多人的咄咄逼問,可以獨當一面。
官方的客套話過後,韓沐風讓秘書拿出喬賀陷害他的證據,一一展現在眾人面前。
台下的記者炸開了鍋,原來是有內幕的,難怪韓式近期接二連三的出事。
新聞現場直播出去的同時,喬賀在家收到了法院的傳票。步蘇玫追在後面,扒著車子不讓走,家里只剩了她和喬賀,現在,若是喬賀也被帶走了,就沒有人了。真正的家破人亡了。
一時間,韓式遭到喬氏陷害的新聞報道充滿了整個黎安市,韓式像是又活起來了一般。韓沐風當著眾多記者的面,請來質檢人員檢查自己公司出品的各種建築材料。
每一項檢查指標都公諸于眾。有不相信的消費者可以拿著產品來當場檢查,如果不相信檢查人員,可以由消費者自己去聯系質檢人員,所有的費用均由韓式買單。
檢查的結果,當然是合格。
所有指標,都符合國家的規定。
韓式產品有質量問題的謠言不攻自破,在韓沐風的暗示和安排下,人們開始猜測韓式這些天來的遭遇是不是有人刻意而為之。
各種猜測,各種替韓式抱不平。韓沐風商業巨子的形象又回來了,不,比以前更甚。
許多在韓式落難的時候撤資、取消合作的都有些戰戰兢兢,一方面怕韓式報復,誰都知道,韓沐風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另一方面又想和韓式合作。
畢竟,經過這一系列的質疑,韓式給出了很好的證明。韓式的產品到時候一上市,肯定會被席卷一空。
喬芊羽看著屏幕上眉飛色舞的主持人,好像韓沐風洗刷了冤屈,韓式重新振作、重整雄風跟她有莫大的關系一般。也許,韓沐風從一開始就在假裝,在積蓄力量,等著這最後的絕地一擊。
所謂敵動我不動,以靜制動。若不是這一次喬賀逼韓沐風逼得太緊,韓沐風一定還是保持著按兵不動的觀望姿態,他的目標是幕後操縱的那個神秘人,不是一個小小的苟延殘喘的喬氏。一個喬氏,還用不著他花這麼大心思來設計布置。
可惜,喬賀的拼死一搏,攪了他本來天衣無縫的計劃。
喬芊羽捏著遙控器,听著電視機里洋洋灑灑的報道和韓沐風的講話,背後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了冷汗,黏膩的貼在身上,很不舒服。
韓沐風真的是夠狡猾的,在韓式一步一步走下坡路,眾人看不起打壓的時候,他能沉得住氣,不去做任何挽救措施。即使是韓母的去世,雖然是在他的計劃之外,也被他很好的利用了。在所有人以為他就此消沉的時候,他給了眾人重重的一擊。
反擊完勝。
現在想想,那個散播韓沐風就此消沉一蹶不振的人,就是他自己。
這是給別人設的局。連她都差點掉進去,還好,她當時沒有做什麼。
喬芊羽關掉電視機,闔眼倚靠在靠背上。她不信,不信韓沐風真的對她完全信任了。有了第一次的懷疑,就必然會有第二次。
她把安插在韓式公司的人換掉,甚至把人打發出國外,離得遠遠的,希望不要在報仇以前被韓沐風發現了。
新聞發布會後,韓沐風閑適的坐在辦公室里,看著電視里的重播,嘴角劃開一個弧度。喬賀,你老了,想和我玩,你,玩不過!
白婉柔和秘書在張羅著慶功宴的事情,臉上的歡喜藏不住。
這幾天,風幾乎把所有重要的事情都交給她和秘書去做,這說明風對她的信任,對她的肯定。她很高興能在風落困的時候幫助他,陪在他身邊。
以前,都是陸子茶和韓沐風談工作,她一個人在一邊听不懂,差不上話,現在,她可以和風圖紙,談企劃案。
以後,若是韓式和海天傳媒還有合作,她一定要爭取到手,這樣風就不能總是和陸子茶見面了。她也可以證明,陸子茶能行的,她也行。無論從相貌和能力上,她都不輸給陸子茶。
「風,你看,我們訂這家酒店怎麼樣?」白婉柔指著黎安市最豪華奢侈的酒店給韓沐風看,「我們要把黎安市重要的媒體朋友都請去。你看它的裝潢,這里正好可以當做舞池,還有這兒,外面的花園也不錯……」
「嗯,你看著辦吧,別太累,這些天你也辛苦了。」韓沐風有些心不在焉他應付性的看了眼白婉柔手中的資料,這些地方都是他常去的,倒是還真沒怎麼帶白婉柔去過。
韓式被模上的黑洗清了,他心里比誰都高興。這麼長時間的蟄伏,隱忍,等的就是這一刻,至于剩下的那只黑手,他會慢慢撥開迷霧,親手把他揪出來。
到時候,他要讓這只黑手比喬賀還要慘。
「風,這是我擬定的單子,你看看還有什麼需要請的人沒有?我要是有落下的,你說了,我再補。」白婉柔的視線從單子上移開,覷了眼韓沐風的神色,沒敢多看,低下頭去。
因為,她刻意把陸子茶的名字落下,心中有一個角落期待著,韓沐風沒有發現。
這樣的日子,應該是她和風的,她不想讓別的礙眼的女人跟著過來攪和。
白婉柔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樣子,她身著職業裝,頭發高高盤起。
緊瘦的西裝把胸前的飽滿擠得更加豐盈挺翹,那迷人的溝壑,露在衣服外面的隆起的一抹白皙,無不閃爍著致命的誘惑。
她彎著腰低著身子,把手中的請貼單子放在韓沐風的辦公桌上,讓胸前的春光更好的暴露在韓沐風的視線下。
這些日子一直在忙碌著,有時候她和韓沐風見了面,連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看著他左擁右抱的換著不同的女人,穿梭在燈紅酒綠間,即使是知道他在做戲,心里也會不舒服。
韓沐風已經好久沒有踫她了,她還記得車禍前韓母的話,不管怎麼樣,有了孩子才能綁助韓沐風的心。
可是,她一個人,一個女人,上哪去弄一個韓沐風的孩子來。
依著韓沐風以前的性子,這種大獲全勝的喜事,一定會拉著她先翻雲覆雨一番。韓沐風不是什麼坐懷不亂的君子,他風流的名頭不是虛傳的。
以前,是夜夜離不了女人。
白婉柔從跟著他起,身子被他撩撥訓練的越發敏感了,需求大了,口味重了,韓沐風對于這方面的需求,反而越來越淡了。這不得不讓白婉柔擔心。
是自己的問題,還是韓沐風有問題?
剛結婚那會兒,是因為自己懷了孕,怕傷著自己,才終止了夫妻生活。後來,是事故層出不窮,沒有那個心,也沒有精力。現在,一切都解決了,他們不應該有一個旖旎的夜晚,放肆瘋狂的夜晚嗎?
白婉柔垂在身側的手把內里的衣服拉低,豐盈顫了顫,無比的誘人。再往下拉,恐怕這對豐挺,會如月兌兔般蹦月兌出來。
如此血脈噴張,令人噴鼻血的畫面,韓沐風卻視若無物。
他拍了拍白婉柔的手,贊賞道︰「很好,你看著去辦就行。」
滿心的信任。白婉柔卻寧願他給的是身體上的滿足,哪怕是在辦公室草草了事也行。
這樣一想,身體內的**就叫囂開來,像是一個在不斷膨脹的氣球,越吹,越大。
她記起和韓沐風結婚前,在韓宅客廳的那一次,那麼的瘋狂,那麼的狂肆,那麼的令人沉迷其中。
尤其是在**到來的時候,她看到喬芊羽蒼白著臉站在外面發抖。
那一刻,她感受到曾為有過的欲仙欲死。頭腦里炸開了煙火般,五彩繽紛,絢麗多彩。
「有什麼事你和秘書商量商量,我還有事,先出去一下。」韓沐風喝下杯里的最後一口茶,茶的清香,一直在口腔內縈繞著,纏著味蕾,久久不散。
白婉柔看著韓沐風離開的背影,轉身間,看到桌子上的咖啡杯不知什麼時候換成了茶杯,里面還殘留著幾片茶葉。
這是什麼時候的習慣?不過,喝茶總比喝咖啡對身體有好處。
韓沐風開著車,一路來到海天傳媒大廈前。
不知道怎麼回事,新聞發布會開完後,當白婉柔提出要慶祝的時候,他第一個想到的是人,竟然是陸子茶。
在所有公司都撤資離開的時候,在所有人都帶著鄙夷看他的時候,在他以為要支撐不下去的時候,在母親去世蒼涼無助的時候,陪在身邊,都是她,陸子茶。
他想和她分享自己勝利的喜悅,迫切的想,而不是和那些嗅著利益有錢就是娘的老總們在一起,帶著面具說著恭喜的話。
白婉柔擬定的單子里,包括和韓式有著密切合作,卻在韓式出事的時候抽身的各大公司老總。這是一個示威的機會,也是一個尋求合作的機會。白婉柔這樣做是正確的。但是,請的人里面,沒有那個他想見的人。
在路上,韓沐風腦海里閃現出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陸子茶的一顰一笑,時而成熟干練,偶爾調皮可愛,原來,在腦中印的這麼深,這麼清晰。
「韓總。」韓沐風走進海天傳媒,海天的員工們看待他的眼神自然也沒了以前的不屑和鄙夷,換上了該有的恭敬禮貌。
韓沐風腳步輕快的進入電梯,頭一次覺得,電梯的速度怎麼這麼慢。
好不容易等到電梯上的數字從1變成了29,電梯門打開的那一瞬間,他感覺到空氣無比的清爽,一如新茶的味道。
韓沐風來到寫有總裁辦公室的房間前,敲了敲門,沒有回應,想要再敲的時候,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
「韓總是找我們總裁?陸總不在辦公室,我剛剛看她在下面的材料室里。」
「好,謝謝。」韓沐風收回手,都怪他太想見到子茶,太想和她分享勝利,竟然沒有想到,要在來之前給她打個電話。
他又轉身回到電梯內,沒有注意到拐角處拖出來的長長的影子。
到了底樓,他問了材料室的大概位置,一路走去。心情是從未有過的輕松又急迫。
材料室離著海天傳媒的主大樓還是有些距離的,是單獨出來的一個平房。說是材料室,其實就是一個雜物間。
海天傳媒剛剛搬過來,之前喬芊羽有沒有正式接管,有許多東西都還沒來得及整理,就找了個干燥寬敞的屋子暫時放著。想著本來這棟樓是租來的,以後搬得時候還得費事,所以,好多東西都堆到里面,雜亂不堪。
韓沐風計劃著待會和陸子茶先到哪里去慶祝一番,然後是晚上的節目,一定要給她一個驚喜。
走到一間屋子前,門闔著,但是並沒有關。屋子的窗戶緊關著,怕里面的東西受了潮。
他推門進去,房間很大,里面的東西放的雜亂無章,甚至,還落了層層灰塵。他揮了揮袖子,擋掉撲面而來的塵土,穿過門照進來的陽光,在門口呈現出一道七彩的光,絢爛奪目,一如在心中念著的那個人。
他輕手輕腳的走進去,穿梭在一排排雜物中間,尋找著那抹在心中描繪了千次萬次的身影,想要給她一個驚喜。
沒想到這個房子看起來不起眼,里面還挺大的。中間放著類似書架的架子,上面放滿了材料。不知道陸子茶一個公司老總跑到這種又髒又亂的地方干什麼。
不過,她總是能給自己驚喜。
一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毫不介意的和建築工人一起,蹲在塵土飛揚的工地上聊天吃飯。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她想到的從來都是別人,那種臨危不懼、冷靜自若的氣魄,是別的女人身上找不到的。
韓沐風也不急,跟她在一個單獨的空間里,即使還沒有見到面,心里也是滿滿的。他走的地方,都是她剛剛走過的。
他清晰的看到蒙了灰塵的材料上留有幾個指印。
好像兩個人之間牽著一條看不見的線一般,韓沐風順著陸子茶留下的指印,一路不緊不慢地找過去。
也許是這間房子關著的時間太久了,又密不透風,韓沐風覺得越往里走,越有些憋悶。他加快了尋找的腳步,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她……
喬芊羽從設計部出來,手里拿著剛出來的案子,邊走,邊看,不小心撞到了人。
「陸總?噯,韓總不是去找你了嗎?」剛才的那個員工看到喬芊羽一個人,疑惑的問。
「韓總?」喬芊羽皺皺眉,被人打斷了思路,有些不高興,「韓沐風?」
他怎麼來了,他現在不應該在韓式舉公司歡慶嗎?哪有那個閑功夫跑到她這兒來。
「我跟韓總說,您到樓下的材料室去了,您到那兒看看,說不定還在那兒等著您呢。」
「嗯。」喬芊羽把手中的設計方案交給劉秘書,真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來,沒想到他這仗打得這麼漂亮。
人們往往會被新的事物所吸引,對舊的事情的熱情漸漸淡去,最後到遺忘。
本來,由于視頻的事件,足夠韓式的名聲不保,結果喬賀弄出產品不合格,傷人、死人的事來,顯然把人們的目光都給吸引到這上面來了。
對這件事情關注的越多、議論越大,把韓沐風罵的越狠、扁的越低,等到韓沐風反擊的時候,反響就越大。
人們會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韓沐風絕地反擊的漂亮一仗上,自然對視頻事件的關注也就被這次韓沐風的反敗為勝給壓了下去。最後銷聲匿跡,被大眾拋在腦後,給遺忘掉。
剛下到一樓,從電梯里出來。喬芊羽听到底下不尋常的騷亂。
「出什麼事了?」喬芊羽拉住一個從外面沖進來的工作人員問。
「好,好像是那邊著火了。」一個員工慌慌張張的跑進來,手里還拿著手機,正在給119打電話。人一慌,說話也不利索,半天才把地址說準確。
喬芊羽順著冒煙的地方跑過去,老遠,就能看到高高的火苗子竄出來,像是一張火焰大嘴,要吞噬一切,把一切化為灰燼。
等喬芊羽趕到的時候,外面圍了一圈的人,慌慌亂亂、忙忙碌碌。有的拿桶拿臉盆的,接了水端著潑上去,甚至有人連飯盒、水杯都拿過來了。
只是,這點水能頂什麼用?只能澆滅竄出來的一簇小火苗。根本頂不了大用處。
喬芊羽看著火苗亂竄的前方,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著火的地方是材料室!
材料室,韓沐風呢?韓沐風不是到這里來找自己嗎?
「你,你們,有沒有看到韓總?有沒有看到韓沐風?」喬芊羽心里有點慌,她抓著一個工作人員問。
員工搖搖頭,「我們發現的時候,前面火還不大,突然,火苗子就從後面竄了起來,沒有看到韓總的人。」
喬芊羽掏出手機翻出韓沐風的電話,手指在不停的抖,電話里傳來冰冷機械的無法接通的聲音。
「陸總,我看到韓總進去了,沒有看到他出來,他好像一直沒有出來。」一個女員工跑過來說,也是急得滿頭大汗,「這消防車怎麼還不來啊?」
喬芊羽額頭直冒汗,不知道是急的還是被火烤的。她奪過一個員工手中的水桶,把里面的涼水一股腦澆在身上,扔了桶就往里面沖。
「陸總,您這是干什麼,里面很危險。」員工們一起上來,拉著喬芊羽不讓她進去。
說話的空當兒,屋子的窗戶被燒得砸下來,「 當」一聲,伴隨著火苗刺刺拉拉的聲音,把在場的人嚇了一跳。
「你放開我,韓總還在里面,放開!」喬芊羽掙開拉著自己的手,抄起外面的一塊毛巾,放在水里浸濕了,捂在嘴上沖了進去。
「陸總--陸總--小心--陸總--」
背後響起同事們的叫喊聲,她已顧不了那麼多了。
她沖到房子的一側,她記得,那里有一個小門,幸好離火源點比較遠,這一面的牆還是完好的。
她伸手去開門,手一下子縮回來,差一點就燙起一手水泡。門把手被屋子里面的火燻烤的滾燙,根本不敢直接用手去踫。
她把捂在口鼻上的毛巾拿下來,墊在手上,握著門把手,一擰,門被打開,熱氣撲面襲來,燻得她一直咳嗽。
里面一片火光,伴隨著 里啪啦的燃燒聲,分不清哪是火,哪是路,哪是人。
材料室里本來存放著的就是一些易燃的東西,這火一起來,猶如一條條火龍,連著一長串,把木頭架子和上面的紙張全部點燃。
放眼望去,猶如一片火海。火舌跳動著,噴吐著,一不小心,就會被吞噬掉,灼燒著肌膚,連骨頭都不剩。
里面煙塵彌漫,火苗舌忝舐著肌膚,眼楮被燻得睜不開,一個勁兒的流淚。
喬芊羽咳嗽著往里走,手上的毛巾很快就被蒸干了水份,變得硬硬的。手也變得發燙、發干,感覺皮膚像要被烤裂開了一樣。
像有一個鼓風機對著自己的眼楮猛吹,所有的炙烤撲面迎來,熱氣差點把喬芊羽給逼出去。
喬芊羽靠著毛巾縫隙里的那一絲絲空氣支撐著,身上淋濕的衣服也被烤干了,緊巴巴的貼在身上,又被汗水浸濕,又烤干,如此循環著。
她努力辨別著方向,前面,一根橫梁燃著火「 當」砸下來,激起簇簇火星子和滿屋子的煙塵。
幸好她躲得快,喬芊羽拍著胸口劇烈的咳嗽著,想要把肺咳出來一般。開始還敢呼叫韓沐風的名字,現在嗓子干啞的厲害,像被刀割了一般,每發出一個音節,都像是拿刀剌在脆弱的喉嚨處。
屋頂不斷有燒焦了的碎木頭落下來, 啪啪,有好幾次落在喬芊羽的腳邊,沾著她的褲腳滾過去。
眼看一排架子被火燒的支撐不住,就要倒下了,喬芊羽慌亂中向旁邊的空地一撲,險險的躲了過去。
幸好腿因為慣性蜷了起來,不然,那一下子,非砸到她腿上不可。
她艱難的爬起來,腳踫到一個有些軟的物體,擦了擦被燻得留著眼淚的眼楮,眼中映出一個人的模糊的映像。
是韓沐風!
她匍匐著爬過去,韓沐風靠在距離窗戶最近的地方歪倒在地,手上、臉上都有傷痕,模著黑乎乎的煙灰。
「韓……韓沐風……」一張嘴,發出的聲音把自己都給嚇到了。喬芊羽顧不了那麼多,要她扶著一個一米八多的男人出去,這是她絕對辦不到的。
眼看火勢越來越大,越來越猛,她在韓沐風臉上拍了拍,「韓沐風,醒醒,快醒醒--」
手指甲劃過他受傷的地方,她加重手上的力道,「韓沐風,你快點醒醒,醒醒啊--」
睫毛顫動,眼楮睜開。受不了突然呼入鼻腔的煙塵,韓沐風捂著嘴伏在地上不停的咳。
「快點起來,屋子要塌了。」喬芊羽把毛巾捂在韓沐風嘴巴上,用全身的力氣扶起他,把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用瘦弱的肩膀架起他。
「子……茶,你沒……沒事……真好……」韓沐風把毛巾還給喬芊羽,捂在她的嘴巴上,「我……不用……這個你捂著……」
「讓你捂著就捂著!」喬芊羽大喝了一聲,又拉動著嗓子疼。她扶著韓沐風辨別著方向,找出口,還得從進來的地方出去,就那個地方火燒的最輕。
屋子已經超過了它所有的承受能力,開始簌簌的往下掉東西,帶著火苗的雜物從頭頂上掉下來砸在身側、腳跟。
喬芊羽心中一驚,只差一點點,就砸到她了。
整個房子像是一個超大的籠子,四周被火包圍著,上面懸掛著火刀、火鐮,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一擊斃命。
韓沐風在里面待得時間太久了,身上的力氣都被抽干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每吸一口氣,跟凌遲似的難受。
「子……子茶……你走,別管我……走……」
說出的話,被淹沒在 里啪啦的燃燒聲里。
喬芊羽側頭看了他一眼,嘴唇干裂出血,臉上混著血和灰,看不出樣子。
「別說話,不想拖累我,你就攢足了力氣,自己走出去。」喬芊羽憑著記憶模索著往回走。
可是,火一燒,哪還能看出原來的路。身邊的架子簌簌倒下,騰起高高的火苗,舌忝著她的衣服。
走來走去,都好像是在一個地方打轉兒,別的路都被落下來燃燒著的橫梁堵死了。喬芊羽的腿一軟,差點栽下去。有種頭重腳輕,站不住的暈眩。
心中開始蔓延出失望,到絕望。
不,不行,她不能死在這里,她不要和韓沐風死在一起!堅決不要!
她掙扎著起來,拖著韓沐風,眼里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路,眼楮燻得生疼,像是冒了煙一樣。
「子茶……你放……放……下我……吧……」韓沐風費力的睜開眼,眼前一片火紅,眼前的人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喬芊羽像沒有听見一般,又拖又拽的把韓沐風拉起來,她活著,韓沐風就一定得活著。
可是,四面全是火,她要往哪里逃!?
「芊羽--芊羽--你在--哪兒--」
帶著希望與光明的聲音,好像從遙遠的天際傳來,卻又離得那麼近。喬芊羽張了張嘴,一股酸意涌上來,「我……我在這兒……」
「譚冥--我在這兒--」所有的害怕委屈,在听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全都散去了。
譚冥撥開燒焦了擋在前面的木頭,顧不得被灼起的幾個水泡,看到那個站在火海里無助的嬌俏身影,鼻際一酸。
他顧不得頭頂落下來的火塊跑過去,「怎麼樣?有沒有受傷?傷到哪里沒有?給我看看……」
「沒有,沒有,我好好的,你來了我就不害怕了……」被燻烤的干澀的眼里涌上了濕意,看著譚冥焦急心疼的樣子,再多的恐懼都沒了。
「我們先出去。」
「嗯。」
譚冥接過喬芊羽撫在肩膀上的韓沐風,順便在他身上踢了幾腳,芊羽要是受一點傷,他就把他給扔回火海里去。
譚冥一手架著韓沐風,另一只手牽著喬芊羽,緊緊的握著,左避右躲的逃了出來。
消防車姍姍來遲,譚冥感嘆,這車子來的真是時候。真是救火的車,不是救人的。
出來後,譚冥手一松,不管不顧的把韓沐風扔在地上,拉著喬芊羽在一邊仔細查看了一圈,確定她只是臉上抹了點灰,沒有傷口才放心。
「我都說了我沒事了。」喬芊羽喝了一點同事遞過來的水,潤了潤嗓子,還是有些疼,「你也喝點兒。」
「不喝。」譚冥拿著毛巾把她黑漆漆的小臉小手一點點擦干淨,下手一點也不輕,臉都給擦紅了,「就你知道逞英雄是吧?就你能耐是吧?」
「我……再也不敢了,沒有下次了。」喬芊羽低著頭小聲說道。
「你還想有下次,嗯?」拿著毛巾的手恨不得在那小手上退下層皮來,好讓她長長教訓。
「沒有,絕對沒有。」喬芊羽知道這次是自己有錯在先,她乖乖的站在那兒,一副任憑譚冥處置的樣兒。
「好了,別說話了,這聲音真難听。」譚冥扔了毛巾揉著被自己擦紅的小手,「救護車來了,你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我先送你去醫院檢查檢查嗓子。」
在醫護人員把韓沐風抬上救護車的時候,他睜開眼看著舉止親昵的兩人,苦澀在口腔里蔓延、溢滿,比呼吸進了煙塵還要難受。
在譚冥呼喚,陸子茶,不,是喬芊羽回應的那一刻,他的腦袋無比的清醒,該死的清醒!
清醒的听到他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感覺到他們做的每一個動作,甚至能夠在腦海中描繪出喬芊羽當時的表情。
可是,他就是沒有力氣,也沒有勇氣睜開眼。
出了火場,明明是空氣清新了,他卻感覺到呼吸不暢,甚至有窒息的感覺。
親眼看著譚冥給喬芊羽擦臉,看著喬芊羽在譚冥懷里做巧裝乖,看著兩個人臉上刺眼的笑。
緊握在手心的毛巾也變得燙手。那是喬芊羽硬塞給他捂在他嘴巴上的,本來救命的東西,現在卻成了諷刺。
材料室起火的那一刻,他想的全是是陸子茶。他在材料室里不停的穿梭,呼喊。整個材料室里,除了 里啪啦的燃燒聲,就是自己的呼聲。
他不停的在里面奔走,自己都不知道走了多少圈,找了多少遍,沒有看到陸子茶的身影,他的心就一直懸著,放不下。
想著陸子茶被困在里面,會是多麼的害怕,韓沐風甚至忘記了這是在起火現場,他不甘心的再一次找了一圈,還是沒有陸子茶的身影。
緊繃的心松懈下來,透支體力,暈眩襲來。
他撐著最後一絲清明爬到窗戶邊,想要打開窗戶逃出去,奈何,所有的窗戶都是緊鎖的。最後,他逐漸陷入輕度昏迷。
沒有見到陸子茶的人,他不能完全把心放下,就在混沌的腦中想著見到子茶時該是何樣的喜極而泣的時候,她來了。
來找他了,那個時候,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
再去回味,已然全變成了苦澀。
韓沐風閉上眼,腦中全是她強硬的拉著他,扶起他,把毛巾捂在他嘴巴上的樣子,揮不去,散不掉。
再次陷入昏迷的前一秒,腦中只剩下一個聲音,陸子茶,是喬芊羽,陸子茶是喬芊羽……
譚冥的車子的性能自然比救護車好,他陪著喬芊羽做了個全身檢查,確定沒有什麼事,才放下心來。臉色卻還是不好看。
白婉柔接到電話匆匆趕來,腳步踉蹌著,臉上已布滿了淚痕,「風--風--你不要有事,不會有事的--」
醫護人員扶著她,按住了她在外面等著。
喬芊羽看到白婉柔在,是想轉身離開的,沒想到,白婉柔瘋了一般撲上來,「又是你,又是你,你還我風--還我風--」
「你他媽給我放手,我的女人也是你能動的!」譚冥心情本來就不爽,白婉柔這會子湊上來是找打。
他一把把白婉柔推開甩在地上,拉過喬芊羽護在身後。
「韓沐風還死不了,等他死了,你再來找我也不遲。」喬芊羽冷冷的扔下一句話,出了事,什麼都不想,只知道哭,能中什麼用!
「走吧。」喬芊羽拉了拉還冷著臉的譚冥,對上他,聲音變得輕柔,不復剛才的冰冷。
譚冥挑眉,「不等了?」
等,再等你還不把醫院給拆了。
「噯,該生氣的是我好不好,喬芊羽,你給我站住--」譚冥發現,這還沒結婚呢,自己就沒有地位了,說句話,人家愛理不理。
沒辦法,還是一路小跑著跟上去。
「喂,喬芊羽,今天是你不對好吧。」譚冥像一個老太婆一樣跟在後面嗦嗦,「靠,不理我,下次我也鑽火海救美女!」
喬芊羽打開車門進去,看著譚冥摔摔打打的坐上駕駛位,臉冷著,眼角的笑意卻藏不住,「你還想救幾個美女,啊?」
「都救幾個,多幾個選擇。」英雄救美是自古倡導的美德,「我救了人家,說不定人家就死心塌地的跟著我了。」
「對不起。」喬芊羽拉下譚冥搭在方向盤上的手,十指交叉,緊密貼合。
譚冥沒什麼表情的吭了聲,算是听到了,但是,沒有接受。
「譚冥,對不起,我以後不再這樣了,不,沒有以後。」喬芊羽抱著譚冥的胳膊,表情堅定的發誓。
譚冥抬了抬眼皮,一副你確定的樣子。不理,還是不理。
「你知道嗎,我當時有多害怕,周圍全是火,我還拖著一個人,火苗子 里啪啦爆出來,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濕透了又烤干,我真的以為我會死在里面……」
「活該!」
喬芊羽在他那引以為傲的臉上咬了口,繼續說︰「但是,我一想到,要和韓沐風死在一起,我就不甘心,我一定要出去……」
譚冥的神色有所緩和,臉還是盡量繃著,薄唇緊抿。從喬芊羽的角度看去,有些顫抖。
「……就算是要死,我也不會和他一起,我會……拉上你,我們一起……」
譚冥嘴角抽搐,這算是世界上最毒的情話了吧,「你真惡毒。」
「既然你這麼想我陪著你死,今晚,在床上,我就讓你嘗嘗快活到想死的滋味。」譚冥在那有些干裂的唇上咬了口,纏綿著。
「你就不能正經點,唔……」剩下的話全被譚冥吞到嘴里。
到現在,他還心有余悸。如果他去的不及時,如果他的芊羽沒有那麼堅強,如果……還好,沒有如果。
一番溫情纏綿,譚冥放開呼吸不暢的喬芊羽,「在路上想想,回去怎麼跟陸夫人解釋吧。」
「不行,我還得回去調查起火的原因。」喬芊羽還真沒想好怎麼跟姨媽說。
她當時撲進去的時候,腦袋里想的只有一個,一定要救出韓沐風,一定要把他活著救出來。不然海天傳媒就會惹上官司。
海天傳媒是姨媽和姨丈畢生的心血,如果海天因為她毀了,她會自責一輩子。姨媽也會生無可戀。
在這個檔口,她設法從韓式那里拿來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反而成了累贅,成了縱火行凶的最好證據。
幸好韓沐風沒事,不然,業界一定認為是她野心膨脹,想獨吞了韓式。
她一定要回去好好查查,怎麼就正好是在這個時候起了火?
是意外?是沖著她來的,還是韓沐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