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邢起舞看到魯賓出現時,她簡直興奮極了,雖然這小丫頭也不明白這老家伙怎麼就憑空跑了出來,但現在可不是刨根問底的時候。邢起舞幾乎是踩著金錢豹的鼻子向魯賓撲了過去,可讓小丫頭怎麼也想不到的是——自己這一下子居然撲空了,明明魯賓就站在那里,可自己就這麼毫無感覺地從魯賓的身體里穿了過去。
為什麼會這樣?
邢起舞身上的冷汗刷地就涌了出來,渾身的汗毛也都根根立了起來,有鬼![搜索最新更新盡在.]
接下來邢起舞捂著胸口轉過了身子,她的胸口在劇烈地起伏著,心髒仍在「砰砰」狂跳。邢起舞抬頭看去,她依然看到魯賓活生生地站在那里,可是卻一言不發,只是沖著她微笑。這樣子與平時並沒有什麼不同,除了……有點兒光溜溜的。
但邢起舞又不是第一次見到魯賓這樣,所以也沒覺得太尷尬。
「大叔,你變成鬼了嗎?」邢起舞說出這句話時再也忍不住了,她的眼淚撲簌簌地流了下來,此刻這小丫頭已經完全把害怕忘到腦後了,在她心里已經斷定此刻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就是一只鬼。
可鬼又怎麼樣,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鬼,那麼便根本沒有什麼生離死別了。
但邢起舞一時還是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這時只見魯賓沖著邢起舞眨了眨眼楮,邢起舞並沒有看到魯賓開口說話,但自己的耳朵里卻清晰地听到一個聲音在柔聲對自己說道,「丫頭,別難過,我還是我,雖然你覺得我已經不是我了,但我告訴你,我不是鬼,我真的還是我。」
這時邢起舞幾乎要嚎啕大哭起來……這聲音明明就是魯賓的聲音,可他不張嘴就能說話,身體又形如空氣,不是變成了鬼是什麼!
魯賓見小丫頭一臉不相信的樣子,便伸出手來撓了撓頭繼續不張嘴用溫柔的聲音說道,「你看,你先別著急,我給你找出點兒證據來呀。剛才我不是狠狠揍了地上這家伙一棍子,你想一想,如果我是鬼的話還能拿起棍子打人嗎?然後你再向地上看看,你是不是能夠看到我的影子?要知道鬼是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他們可是根本沒影子的。」魯賓的最後一句話顯然奏效了,邢起舞低頭那地上望去,果然。
好在此時正巧是一天中陽光能夠照射進山澗的那個短暫空隙,而邢起舞也真的在魯賓的腳下看到了他的影子,那影子與正常人的影子一般無二,也絲毫沒有什麼怪異的。魯賓為了證明這影子的確是自己,他還特意動了動,而那影子也隨著一起動了動。
影子的影子!……身體本身就如同一個影子,卻又有著自己的影子,這的確有點兒怪。
邢起舞此刻心中也還是有些狐疑不定,到底這老家伙是一個有影子的鬼呢,還是一個沒有身體的人呢?
這實在是太混亂了。
「那個,那個你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麼變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呢?」邢起舞在混亂的思維中終于捉住了一個念頭,便趕緊問道。
魯賓這時微皺了一下眉,好象在一邊回憶一邊說道,「其實當我從上面摔下來的時候,我也以為自己肯定完蛋了。可就在快要落地的時候,我感覺到自己身體上的那層鱗甲突然崩裂月兌離開來,並瞬間在我的身體外面膨脹成一個圓球。這個圓球砸到地上的時候猛地爆裂了,但正因為它的緩沖,我自己卻完全沒有受傷。只是圓球爆裂之後這層鱗甲又癟了下來,這樣子箍在身體上極不舒服,于是我便找到了一道縫隙從里面鑽了出來。這種感覺就如同我當初戴的那個大烏賊外殼一樣,有一瞬間我甚至覺得那大烏賊殼就象是一個神秘的預言,它早就已經預言了我今天所經歷的一切。
從鱗甲里鑽出來後我好奇地重新審視了一下自己,我這才發現自己全身的皮膚都已經恢復了正常,甚至感覺比原先還要緊收了一層,更加細密緊致了,接下來自我感覺力氣好象也更大了,只是一種感覺,但除此之外倒並沒有發現有什麼其它的異樣。也就在這時我看到你向我走了過來,你一邊走一邊哭,我不知道你在哭什麼,于是便向你揮手大聲說話,可你好象就當我完全不存在一樣,繼續哭著鼻子向前走。後來我便干脆跑過去迎著你,可當我伸出手去時,你居然就那麼不經意地從我的身體上穿了過去,然後撲在那堆鱗甲上痛哭了起來。
當你從我的身體中穿過去的那一瞬間,我內心的震驚就和你剛才的感覺是完全一樣的。
直到那時我才發覺情況有些不對勁兒,有那麼一刻兒我甚至自己都覺得自己已經死掉了,可如果這就是死亡的話,那麼我覺得死亡簡直太美妙了,輕飄飄的,絲毫感覺不到身體的束縛。那段時間我便一直坐在原地思索這事兒,後來你抱著那身鱗甲離開了,然後我又看到你回來大聲喊我的名字,我答應著,可你卻還是什麼也听不到,不久你便又轉身走開了。
這時我又一次困惑了起來,有一件事情我怎麼也想不通……如果我真的是一只鬼魂,那麼我的身體已經形如空氣,又究竟是什麼東西讓我凝聚成形的呢?而既然我能夠凝聚成形,為什麼你又看不到我呢?如果我只是一團空氣,那我是不應該擁有任何感官體驗的,可我又怎麼能夠看到听到周圍的自然萬物和它們所發出的聲音呢?
我試著用自己的一只手臂穿越了另一只手臂,我試著撞向一棵大樹,它果然同樣從我的身體里穿越了過去,可當我想要穿越峭壁,穿越高山,甚至穿越大地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被阻擋了,這是為什麼?是因為我的虛幻無法逾越它們的堅硬嗎?我又閉上眼楮細細體會了一下每次穿越自己內心的感受……那是一種風被撕裂,水被分開的感覺,但我卻並沒有**受傷的痛苦。于是我明白了,我無法穿越山河大地,不是它們的堅硬阻擋了我,而是因為我沒有足夠龐大,當我足夠龐大時,世間萬物就再也沒有什麼能夠阻擋我了。
這時我才第一次思考,是不是除了**之外,在我們身體里還有著一種更加神秘而強大的力量存在,而這種力量是超越我們所熟知的自然科學法則,只是以一種精神力量的狀態而存在呢?……如果這種假設成立的話,那麼我們的身體不過是在這種精神力量操控下的一具傀儡,甚至這種精神力量足夠強大時,它可以為這具傀儡塑形——它可以把自己塑造成一個人,甚至也可以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神,而當這種精神力量無限膨脹的時候,你能夠想象得出,它將會制造出來的東西會是什麼嗎?
……是一個宇宙!……
當時我一下子就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壞了,這太不可思議了。可馬上我又為自己的幼稚覺得好笑,試問這世間又有誰能夠有如此強大的精神力,而本身便在這個宇宙中的人,又怎麼可能會創造出一種比整個宇宙更強大的力量來呢?……除非……除非這宇宙本身便如同一枚蛋,它所孕育的生命遠遠比它本身更加強大,哈哈,你說這是可能的嗎,這世界居然是個蛋!
可難道這世界不是個蛋嗎?
世界的確是個蛋!
我那時已經把周圍的一切全都忘掉了,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東想西想,一直到夜很深的時候我才從這種痴迷的狂想狀態中清醒過來,可說實話我還是沒有想明白,到底我是個什麼東西!
所以說人是最痛苦的一種生物,一只豬一只螞蟻一只大象也許它們知道什麼是生,什麼是死,但它們卻不需要思考為什麼要生,為什麼要死。而偏偏人類中就有這樣一些雜種,他們不甘心在混沌中生活一輩子,于是他們不去做一些正經事兒,整日追逐著一個自己根本無法企及的影子,用這個影子來不斷地折磨自己。
後來我覺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再想下去我就會變成一個瘋子的,于是我從地上爬起來,跑到房車中去看你。可你只是在黑暗里眼大了眼楮看,我還听到了你在夢中喊我的名字,可我卻仍然沒有辦法和你進行交流。
于是我又走了出來,便坐在那個小木墩上一直思索到天亮。你能想象嗎,那時我居然可以坐在那個小木墩上,卻沒有讓它穿進我的里。
這也就是說,我的精神力可以控制我這具無形的傀儡更加強壯了,那麼接下來呢,它會不會繼續強壯下去,就象一個嬰兒逐漸長大。
這時我也終于發現,原來我並沒有死,我的身體只是在慢慢沉澱。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有這個過程,也不知道這個沉澱的過程要經過多長時間,但我確信當沉澱到一定程度之後我一定會在這世間重現的。比如你現在不就已經可以看到我了,這在昨天還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還有,其實你揚出去的那一把藥面怎麼可能真的會迷住地上這家伙的兩只眼楮,完全是靠著我暗中幫你吹了一口氣,所以這家伙看上去才中了你的招。
至于我為什麼能夠吹氣和用棍子狠揍這家伙,這依然源于那一種精神力,只是我現在能夠控制的能量還很弱,所以最多也只是這個樣子了。甚至我現在和你的對話,也是一種精神力的交流,我並不是在說話,而只是把我的思維在傳遞給你,而你接收到我的精神信息,心里便會明白我在對你說什麼,只是這個過程在你的感覺中就好象我在對你竊竊私語……或許,你也可以把這個過程叫作,靈魂對話。」
說到這里魯賓頓了一頓,然後繼續說道,「那個,其實還有一點我也不太明白,在這里似乎只有你才能夠看到我,也只有你才能和我交流?剛才地上這家伙從我身邊走過去的時候,他完全無視我的存在,而剛剛我也試探著在那個紅面前露了一面,她同樣當我是空氣。這說明他們是根本感覺不到我的存在的,而為什麼只有你能看到我,並且能夠和我進行交流,我還想不明白,但或許是你身體里的某種特質和我有幾分相似,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結果吧。」
听完魯賓的解釋邢起舞已經再不懷疑魯賓是一只鬼了,她只是懷疑魯賓已經是一個瘋掉了的鬼,雖然這樣可小丫頭還是忍不住被魯賓的話吸引了,他好奇地問道,「大叔,那你告訴我,我以後還怎麼相信自己看到的這個世界是真實的,而這世界還有多少稀奇古怪的事情在隱瞞著我們?」
魯賓繼續在心里對邢起舞解釋說,「也許這件事情解釋起來並沒有想象的那麼難,其實這世界上是有許多東西我們看不到的,但我們卻不能否認它的存在。而我們賴以生存的感官,有時候即是幫助我們認識這世界工具,同時也是阻礙我們去認識這世界牢籠。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吧——在一個黑暗的空間中坐著一屋子人,他們眼前只有漆黑的一片,什麼都看不到。如果這時給其中的一個人戴上一副帶有紅外功能的特殊眼鏡,這時他眼前的世界便亮了起來,而其他人的一舉一動也都被他看在了眼中。而對于剩下的那些人來說,他們的世界仍然是一片漆黑,他們當然也認為在別人的眼中,這世界便都是一片漆黑的。
那麼到底是誰眼中看到的世界才是真實的呢?
是那個戴眼鏡的人,還是其他的人,也許最有可能的是所有人都受感官的限制,根本沒有辦法去認識這個真實的世界?
不但如此,在一個色盲眼中的世界始終是偏色的,在一個瞎子眼中的世界始終是黑暗的,而一只豬,一只狗,一條魚,它們眼中的世界又是什麼樣子呢?而這里面又有哪一個世界才是最真實的呢?
所以不是這世界不存在,而是有時候這世界就在我們面前,我們卻根本無法看清它。也許其中會有一兩個很聰明的人,他們所看到的世界比其他人會更深一層,那麼他們便是那個戴著紅外眼鏡的人。
但也僅此而已,冥冥中總有一種力量,是我們能感覺到卻根本無法抓住它的,我們稱之為——未知。也許只有當一個人的精神力足夠強大時,它才會看透所有的未知,可我不知道,當所有的謎底都解開時,生命的意義又該是什麼呢?」
邢起舞听完魯賓的話不由有一些動容,她又接著問,「如果是這樣的話,大叔,其實你所說的精神力永遠也無法變得那麼強大,就象我們永遠也沖不破蛋殼一樣,也就是說我們始終也無法看清這個世界,所以也就根本不再需要努力去嘗試破解什麼大到宇宙,小到自身的那些秘密了,因為這將注定是一個無解之題,難道不是嗎?」
魯賓想了想又說,「也許不是這樣的,很可能只是人類限于這個階段才無法認清這世界,要知道這不是一個人窮其一生所要尋找的,而是整個人類這只巨大的爬蟲一代又一代所不懈追逐的。也許當有一天跳出來之後,這些關于生死造化的終極問題便都迎刃而解了,但在答案公布之前,誰又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呢!」
邢起舞又接著問道,「可你怎麼會知道這些問題的,難道你便是那個戴著眼鏡的人不成?」
魯賓不假思索地回道,「不是,是我的心告訴我的。」
邢起舞又問,「那你的心是什麼?」
魯賓繼續在心里月兌口而出,「我的心就在那里,不生不滅,不增不減,只是蒙上了一些灰塵。」
小丫頭這時調皮地一笑說道,「大叔,你忘了我還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你就確定我能听懂你所說的這一大套話嗎?而大叔,你也不是佛祖,就別和我打禪機了,我其實很少能听懂你在說什麼,我想你是瘋了吧。」
魯賓這時也笑了,「丫頭,你也忘了,我不是在對你說話,我是在用心和你交流,而靈魂,只有純淨與骯髒,是沒有年齡差別的。至于瘋沒瘋嗎,你能告訴我瘋子眼中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嗎,還有,你能告訴我,是瘋子眼中的世界真實,還是我們眼中的世界更真實呢?」
邢起舞這時皺了皺鼻頭說,「那麼大叔,你承認你是瘋子了嗎?」
魯賓也學著她皺了皺鼻頭回道,「其實我不過是一個流浪漢,有一天我漂流到了一個荒島上,當我發現自己即沒有吃的,也沒有足夠保暖的東西時,我便開始尋找,我只是在尋找自己所需要的……在有的時候,我還要一個人與這世界對抗,這種對抗是孤獨和痛苦的,但我不甘心屈服,于是在這時候我需要一種信仰來支撐自己。如果沒有信仰,那我就自己創造出來一個信仰,如果沒有神,那麼我自己就是神!
我想要離開這座孤島,我想要一個更大的世界,所以我一定要不停地尋找,不停地去創造……而你,也同樣被困在了這片孤島上……」
魯賓說完這些話,兩個人都沉默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邢起舞仰起臉來,她一臉迷茫用低沉的聲音對魯賓說道,「大叔,我一直想告訴你一個藏在我心里的秘密,其實……我知道你是一個惡魔,一個只存在于傳說中的惡魔。」
魯賓驚訝地望了一眼這小丫頭,然後心里輕輕嘆息了一下道,「其實在你沒告訴我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天使的,可現在想一想,我的確是一個惡魔。不過惡魔也沒什麼不好,畢竟惡魔曾經也是一個天使,而且你該听過這句話的……只有從地獄走出來的人,才會有創造天堂的力量。」
其實魯賓還想說,鬼才知道他ma的到底有沒有天堂這玩意兒,也許那只是騙小孩子的一句謊言。
但謊言,有時候卻能夠給人帶來更大的精神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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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寫這一章時我感覺很陶醉,有一些陷入輕微的小感觸中了,生命中有許多東西我們看不清,可誰都沒有放棄,不是嗎?……這一章,也算書眼吧……請大家繼續支持,,,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