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在蘇州繼續游玩了兩天,才有人找上門來,來客沒有茉莉花的香氣,也不是熟悉的中年男子,完全是一個陌生的年輕人,臉上掛著副金絲邊眼鏡。
面相倒是不賴,斯斯文文的,無奈怎麼看都像個女人,也許有取悅的意思,這種做法分明是掩耳盜鈴,以為換個人就能蒙混過關,還真是有夠幼稚的,身為煉丹師,連擁有過的材料都認不出來,豈不成了天大的笑話。
胖子要換的就是那株被人搶走的雪霜,而且要有茉莉花香的女人親自送來。
陳家的人真把他當成白痴了,王浩也不知道應該得意,還是該發火。對方也是急于求成,第一次見面就帶上了雪霜,貨倒是對版,可惜人來錯了,王浩用眼角瞟了眼雪霜,漫不經心的說道︰「咱要換的可是千年雪霜,像我上次買到的那株才行,你這是什麼垃圾,也敢拿過來湊數,快滾!」
對方明知道雪霜就是搶走的那株,卻無法說出來,渾渾噩噩的愣住,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向胖子道了個別,灰溜溜逃出門口。
酒店樓下,中年男子在焦急的等待,見到派去的人回來,立即迎上去詢問,三株千年人參絕非小事,本來該由家族的人出面,叫他來表明了一種信任,他不想讓陳家的人失望,盡管混到現在的地位已經到了極限。因為他不是姓陳,熟人都叫他老李,修真家族不會把核心事務交給外姓的人處理。
眼鏡搖了搖頭,將事情始末和胖子的態度描述了一遍。經過片刻的思考,老李斷定胖子不是想象中的白痴,用人參換雪霜明顯是別有用意。他要的不僅僅是一株人參,而是面子。但是王浩也談不上聰明,不管家世如何,與修真家族作對都是自討苦吃。惹惱了陳家的人非倒霉不可。
權衡再三,老李覺得不宜將事情鬧大,王浩無非是要討回面子,扔掉三株千年人參就為了出口氣,典型的紈褲子弟作風,對付這種人再簡單不過,只要讓他滿意。萬事都有得談,在底下做事的人最不值錢的就是臉面,如果能得到那三株千年人參,叫他做什麼都行。
五分鐘後,老李敲開了王浩的房門,一見面就誠摯的道歉。將所有責任攬到自己頭上,然後再三請求原諒,就差沒給胖子下跪了。大老爺們做到這個份上,唯一的後果就是讓人討厭。
王浩絲毫不為所動。鼓勵道︰「千萬別求咱,咱心很軟的,不過要讓咱答應你,你還得加把勁才行。」言語間調笑味十足,就是在誘騙老李再軟一點。
老李明知道他是在調侃,但是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不肯放棄,撲 一聲,當真跪倒在地上。
可惜他越是這麼做。王浩就越是反感,人活著都有求人的時候,當初陳玄也為愛妻求過丹,也沒有說丟掉了男人的尊嚴,假如陳玄見到丹王就下跪,王浩不會去幫他煉丹,更加不會和他成為兄弟。
「做男人做到你這個份上不如買塊豆腐撞死拉倒!喂,咱不同意會怎麼樣?會不會像上次的下場一樣,突然間被人從後面打暈,然後三株千年人參不翼而飛。這回咱可是做足了準備,除非讓咱滿意,要不然你們別指望找到人參?」
老李苦澀的一笑。「我是個劫後余生的人,這條命都是陳家給的,還有什麼尊嚴可談。但凡是能對陳家有幫助的,我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做人知恩圖報是好的,喪失尊嚴大可不必,再說一個沒有尊嚴的人,也當不了什麼大用,這就是王浩的觀點,未免偏激了點,像陳玄那種人物當世找不出第二個來,這個世界除了少數能頂天立地的英雄,絕大多數都是默默無聞的小人物,他們有自己的生活和理念,不求叱詫風雲,但求問心無愧。
為難一個不要尊嚴的人也沒有意思,王浩不耐煩地擺擺手。「好了,咱也不能讓你白跪,給你指條明路,告訴那個打昏我的人,叫她帶上雪霜來找咱,到時候同不同意要看小爺的心情。」
老李自知無望,生硬的爬起來,剛走到門口,听見胖子警告道︰「別說我沒有提醒過你,要是敢隨便找個人糊弄我,一切免談。」
趕走老李以後王浩哼起小曲,很久沒有這麼痛快過了,這份痛快可是用三株千年人參換來的,不充分享用就太浪費了。
初冬的季節,陳家的花園里仍然生機盎然,各式各樣的植物枝繁葉茂,花團錦簇,除了因為蘇州得天獨厚的環境,另外使用了什麼手段就不得而知了。
老李經過花園的時候突然見到涼亭里的少女身影,來不及平緩急促的呼吸,氣喘吁吁的喊了聲二小姐。
老李在陳家效力多年,向來以沉穩冷靜著稱,也因此得到家主的器重,承擔下采購材料的重任,不知道惹來多少人眼紅,在少女的印象中,老李從來沒有失態過,當下叫住老李,好奇的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老李再著急也要先應對小祖宗再說,而且不敢說謊,作為辦事的人,最珍貴的品質莫過于誠實。
事情的始末非常簡單,三言兩語就交代清楚,不過提到王浩的要求時,老李吞吞吐吐不敢直言,陳家的小姐雖然沒有惡名,畢竟出聲在修真世家,要她向尋常人低頭,那簡直就是在做夢。
「有話就直說呀,別羅羅嗦嗦的。」少女也不大喜歡唯唯諾諾的性格。
老李不由一愣。二小姐從來不過問家族的事,今天為什麼突然熱心起來了?要不怎麼說女孩的心思不要去猜呢。半晌後,老李才支支吾吾的說道︰「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非要打他的人親自帶千年雪霜去找他,他才肯交換,哦。還不是交換,他說是考慮。」顧及到陳家大小姐的形象問題,打人的一段省略掉了,如今被問起。只好《《》》出來,卻是不敢提及陳靈兒的名字。
言語間閃爍其詞,遮遮掩掩的,讓女孩更加好奇了,追問道︰「人家被打了提出這種要求也不過分呀,既然道歉就能解決問題,你還有什麼好發愁的?對了,你說了半天,還沒有說出是誰打人呢?」
老李知道隱瞞不住,只好磕磕巴巴的說道︰「人是大小姐打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姐姐的脾氣∼,要她去道歉怎麼可能?」
「姐姐動手打人?」女孩滿臉的不信。眼神中滿是笑意,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議的事。姐姐道歉的確很難,不過,讓她出手打人更難。對方有這個本領,倒是讓人欽佩呀,估計菩薩見了都能比出中指。
姐妹兩人的容貌毫無二致,性格方面卻是天差地別,姐姐陳靈兒性格內向,沉迷于歧黃,煉丹,行事大方得體,可惜高傲的離譜。對西門青之流的世家子弟瞧都不瞧一眼,有冷美人的稱號,要說她動手打人,說破嘴皮子也沒有人相信。要不是听說有人出高價收購雪霜,懷疑胖子懂得煉丹,她斷然不會找上門,誰知道胖子居然說要用雪霜炖湯,一出手就是三千五百萬就為了喝湯,還說的理直氣壯,她也是氣極敗壞,才為王浩父母履行了一次管教的職責。
妹妹完全是另外一個極端,活潑,貪玩,听到有這種好玩的事,大眼楮撲閃撲閃的,也不知道在打什麼鬼主意,瞧在老李的眼里,心口子一陣陣發冷。
「我姐姐還要煉丹,她很忙,要不然我代她去。」女孩終于暴露出邪惡的用心。嚇得老李連連搖頭,如果說姐姐打人還叫他意外,妹妹把人殺了他都不奇怪,一張老臉拉成了苦瓜模樣,但是他敢和陳家的人說不嗎?
「那家伙是個十足的敗類,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敗家子,花了三千五百萬和我們爭千年雪霜,居然是準備炖湯喝的,大小姐也是看不過眼,才出手教訓他。依我看,那人不僅是個敗家子,腦袋還少了根筋。有什麼好見的?我還是通知大小姐,讓她定奪好了。」老李本來是要丑化王浩,打消女孩的好奇心,誰知道他越是將胖子說的不堪,女孩反而越感興趣。起初還只是有些動心,如今倒是非見不可了。
女孩倒是冰雪聰明,不搞撒嬌的那套,也不用陳家二小姐的身份壓人,只是詢問道︰「老李,你認為姐姐會向那個人道歉嗎?」
老李思索了片刻,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最終嘆了口氣。
「你也認為姐姐不肯,但是如果她不去,那人就不肯交換,對不對?」
這一次老李點頭倒是痛快,事實上,他也正為此事傷腦筋呢。
「姐姐是不會錯的,如果得不到人參,還是你辦事不利,我說的沒有錯吧?」女孩將話說到一半突然打住,既然老李著急了,她也就不用急了。
老李郁悶道︰「那人說了,如果敢隨便找個人糊弄他,今後都免談了,這種事可摻不得假,萬一被他給拆穿,我可承擔不起呀。」
女孩機靈的點點頭,大眼楮轉來轉去,思索道︰「他這麼說,也許當時沒有被打暈,還看清了姐姐的樣子,換成別人去當然不成了,但是讓我去就沒有問題,你認為那個人能分辨出我和姐姐誰是誰嗎?」
就連兩姐妹的父母都經常認錯,別人誰能分辨的出來?要說讓妹妹冒名頂替,別說死胖子無意間看見了陳靈兒,即使對著照片也別想認出真假。如此看來,讓妹妹充數的確是最好的辦法。
女孩雖然是陳家的一份子,與姐姐比起來判若兩人,若非她起了貪玩的念頭,家主都叫不動她做事。如今她主動上桿子要求幫忙,當真是老天開了眼!
可是騙過胖子是一回事,讓他滿意是另一回事,死胖子開出這種條件,擺明是要找回面子,到時候說不定提出什麼樣的要求?想到二小姐的脾氣,老李痛苦的搖搖頭,還是算了。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呀?我現在是好心幫你,你還不肯領情?信不信我將事情告訴家主,看你怎麼解釋?」女孩畢竟心性浮躁,被人拒絕後使出了殺手 。
在家主的眼中,失敗沒有借口,辦不成事就是無能,這一軍將的夠狠呵。老李猶豫了半晌跺了跺腳,終于像個男人一樣做出決定,可惜這份氣概沒能維持多久,路上又開始囑咐二小姐。
「我們這次出去是辦事的,而且事先得罪過人,不管待會發生什麼事,一定要忍氣吞聲。」叮囑女孩一定要少說話,萬事有他來周旋。
女孩不堪忍受听他?嗦,只好立下軍令狀。無論如何,先幫他換回千年人參,一切等辦妥了事情再說。
什麼叫辦妥了事情再說?一絲不安悄悄爬上老李的心頭,後悔已經太遲,胖子入主的酒店已經出現在視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