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琳在一旁想看又不敢看。
關允回頭看了溫琳一眼,沖她點了點頭,溫琳才溫順地湊到近前,和關允頭並頭地看了起來。
人生際遇也確實奇妙,關允沒有想到,他沒和金一佳一起看夏萊留下的信,也沒有一個人看,卻和溫琳一起看,相信連夏萊也不會想到。
關允讓溫琳看信,倒不是不尊重夏萊,而是他希望溫琳終有一日去國外陪夏萊度日,那麼夏萊的人生悲痛,讓溫琳真實感受一下,更能打動溫琳的善良之心。
夏萊的信並不長,薄薄的一張紙,紙短情長。
夏萊的字輕靈而飄逸,只是落筆起筆時,柔弱無力,紙上隱約可見斑斑淚痕,可見夏萊寫信之時,心情的悲痛和無奈。
「人生若只如初見,人生怎麼可能回到初見時的時光?還記得當初在自習課上你第一次遞來的紙條嗎?上面只有一句話——為誰風露立中宵——當時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等下了自習課,見到燭光圍繞之下的你手捧鮮花,在寒風中瑟瑟而立,我的一顆心瞬間就被你折服了。為誰風露立中宵?原來是為我。」
「你的才情,你的體貼,你的堅持,都是讓我感動的理由。你是一個一諾千金、重情重義的男人,恰如你的名字,允恭克讓,誠信,謙遜能夠忍讓,是我心目中完美男人的形象。愛上你後我就想,嫁你為妻,人生夫復何求?我幻想有一天和你住在一間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房子,為你生兒育女。每天早晨為你做好香味可口的早餐,每天晚上等候你的歸來,做你乖巧、溫順、一生一世守護你如寶的小妻子……」
多麼美好的夢想,每一個熱戀中的女子都會有如此想如此夢……關允熱淚長流,想起和夏萊手牽手的快樂時光。是記憶再難輪回,是往事再難浮現,心中悲痛如風,只是正如夏萊信中的一句話——人生若只如初見,人生永遠不可能重回初見時的時光!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他和夏萊痴心未變,變的只是世間冷暖,變的只是人生悲歡。
「關允,你知道當我做出離開你的決心時,心里是怎麼的疼痛?就如拿刀挖掉心頭肉一樣,我三天不吃不喝。難受得差點死去!我多麼舍不得離開你,多麼想和你在一起,多麼想不顧一切依偎在你的身邊,做你最美的新娘,可是……我不能。在我從醫院檢查完身體之後回來,我就知道,我和你,終究咫尺天涯,今生只能擦肩而過!我最親愛的關允,曾經有一刻。我以為我已經死了,我真的愛你如愛護自己的生命,我寧可自己去死。也不願意傷害你半分。」
「對不起,關允,你對我的愛,我的好,對我付出的一切,我永遠銘記在心。在我的心中,你就是我今生今世唯一的男人。哪怕不能嫁你為妻,我也會在遠方默默為你祝福,永遠當你是自己唯一的男人,永遠!」
溫琳已經泣不成聲,夏萊人生的悲痛力透紙背,撲面而來,讓她切實感受到了夏萊為了愛情所付出的一切,也終于真正明白了關允為什麼始終緊緊抓住夏萊的手不放,她和關允是青梅竹馬,只是曾經的誓言已經遙遠,而夏萊和關允的初戀,才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初戀,永遠只有一次,是誰也替代不了人生之中最美好的情感。
溫琳以前並不服氣為什麼在關允的心目中,她總是比不上夏萊,現在明白了,她和關允的感情,水到渠成,缺少了一種波瀾壯闊之美,缺少了人生大起大落的悲歡,自然就缺少了刻骨銘心的傷痛。
現在的溫琳對夏萊不但沒有了一絲敵意,相反,在她的心目中,為夏萊的悲傷感同身受,認為夏萊雖然軟弱,雖然不夠勇氣,她卻是最讓人唏噓最讓人敬佩的女子!
等溫琳再看到夏萊信中最後一段話後,她幾乎不能自抑,險些哭得暈倒過去。
「從燕市的醫院返回京城之後,我想了許多,沖破家庭的阻力和你在一起,固然需要付出極大的勇氣,但和死相比,又算得了什麼?真的,關允,我已經決定要不顧一切嫁給你了,也做好了和家人決裂的心理準備,但當我從醫院檢查身體回來卻一下墜到了深淵,醫生說,從三樓跳下我沒有受傷確實是奇跡,不過可能巨大的沖擊力影響到了生育能力,也就是說,我極有可能終身不孕!」
「上天又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關允,為什麼?為什麼每當我決定要和你在一起時,總有無數的磨難,為什麼?!我哭得傷心欲絕,你是家中的獨子,你如果娶了一個不能生育的妻子,關家後繼無人,我一輩子也不能原諒自己!我不能自私地為了自己的幸福而害了你,害了關家,除了離開你,我別無選擇!」
「對不起關允,是我們有緣無份,我今生今世不能當你的妻子,來生如果還能相遇,請你一定記得我,我會用一生的時光來還你今生的愛,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淚痕點點,書不成字,紙短情長,可是想像當時的夏萊是怎樣的煎熬和苦痛,誰說夏萊柔弱?她是關允見過的最堅強最無私也是最愛他的女人!
關允的淚再次打濕了信紙,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一個男人的一生,總要為一個女人痛哭流涕一次,夏萊,就是關允第一個為之淚雨紛飛的女人。
男兒淚,千金貴,心如鐵,肝膽碎。關允五內如焚,從未如此悲痛地為一個人傷心,夏萊……她本不該承擔這麼多的人生不幸,她是一個好女孩,她的一生只為別人而活,為父母,為他,卻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
溫琳不忍再看了,伏在床上,哭得說不出話來。
信的最後,夏萊的字跡已經潦草得幾乎看不清楚,她的痛和愛,她的不甘和不舍,關允都知道。
「在進取學院三樓的女衛生間的天花板里,有我搜集到的進取學院的全部證據。進取學院的壞人是什麼下場我不管,我只恨一個人——鄭令東!」
鄭令東……關允的手在微微顫抖,緊緊握住,由于用力過大,指節泛白,指甲甚至刺進了肉里也不覺得疼痛。
次日一早,關允讓溫琳在家里等他,他早早就到了市委,剛到辦公室,就听到了三個消息,一是花酒翔事件的女主角魯洋洋突然失蹤,去向不明,等于是說花酒翔事件最關鍵的人證消失了。
二是陳宇翔一早從省城動身前往孔縣。
三是市紀委已經正式收到針對陳宇翔生活作風問題的舉報,白沙一早就來到了市委,緊急召開了紀委常務會議,正式就陳宇翔事件討論立案的可行性。
由此,花酒翔事件雖然女主角失蹤,但在市紀委正式介入之後,事件性質已然大變,終于上升成為政治事件!
也說明了一點,不管女主角魯洋洋的失蹤是誰的手筆,是蔣雪松的安排還是陳宇翔做出的還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手不給陳宇翔喘息的機會。如果紀委正式針對花酒翔事件立案的話,陳宇翔必定逃一難。
處分一名正職實權的縣長,紀委確實有調查大權,但必須要蔣雪松點頭才行,紀委雖然有一定的獨立性,但不要忘了最關鍵的一條是,相關條例明確規定,紀委在同級黨委和上級紀委領導下,履行紀委工作!
言外之意就是,紀委任何一個重大舉措,必須在同級黨委的領導下,請注意是領導而不是監督,蔣雪松對白沙有絕對的領導權。
但毫無疑問,白沙召開市紀委常務會議研究陳宇翔的問題,顯然沒有經過蔣雪松的點頭,蔣雪松不可能在事情沒有明朗之前就點頭同意紀委對陳宇翔立案調查,一旦立案,陳宇翔就完了。
白沙在沒有經過蔣雪松的同意下就膽大妄為,關允就冷冷一笑,斗爭,終于上升到了刀光劍影的階段。白沙明確了立場,真要堅定地和呼延傲博站在一起了,他不想留一條後路了?
白沙如果真要動了陳宇翔,就等觸及了蔣雪松的底線,蔣雪松的親信被紀委立案,就是明目張膽地公開打臉,蔣雪松如果保不了陳宇翔,他在市委的威望將會掃地。
那麼在和呼延傲博的最後決戰一局中,不管蔣雪松是不是獲勝,他也會失去人心。是呀,一個連自己親信都保不住的市委書記,誰會追隨?
紀委的事情,關允插手不上,相信蔣雪松必定會有後續的手段,但他也不能閑著,是該火上澆一把油了,關允當即抓起了電話,打給了劉寶家。
「寶家,你親自去一趟燕市,替我向鄭令東捎個口信。」關允做出了決定,是該讓鄭令東血債血償的時候了,「如果他再不提供鄭天則的全部犯罪證據,後果自負。」
「是,保證完成任務。」劉寶家一听就知道要有大事發生了,興奮莫名。
「還有,你讓雷鑌力和楚朝暉一起來見我。」
進取學院的真相,是該大白天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