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驚鴻原本已經是虛弱到極致,听到那幾不可微的一個聲音時,他幾乎以為自己是幻听!可是,轉身向後看,發現幾步外有一間差不多全毀的房屋,他趕緊跑過去,在房子外面高聲喊︰「有人嗎?這里有人嗎?」
等了幾分鐘,卻又听不到一點兒的聲響。想到自己已經是幾天幾夜沒合眼了,說不定真是疲勞過度產生了幻听,他正要抬步離去,忽然又听到那個虛弱的聲音︰「有人嗎……救……救命……」
穆驚鴻瞬間激動起來,他現在可以肯定這個倒塌的房屋下絕對有幸存者!
所幸這一次的劇烈震動只持續了一兩分鐘的樣子就安靜下來,可縱然這樣,穆驚鴻也被困在了一個犄角旮旯里動彈不得。因為房板從中斷裂砸了下來,把桌子也劈斷了,這個立體的三角形空間變得非常狹小,他幾乎是蜷著身子才可以保護自己!
來這里抗震救災三四天了,穆驚鴻目睹了無數慘劇,可都沒有要哭的沖動。可這一刻,他忽然眼眶泛紅,加速爬過去,伸手去觸踫那個父親,輕輕的喚,「你可以听到我說話麼?」
退到稍微寬敞一些的地方之後,穆驚鴻松了一口氣,半跪起身把孩子的襁褓解開,準備將孩子包在懷里捆著,然後爬出去。
穆驚鴻仿佛看到他的生命在流逝,趕緊伸手踫踫他,「喂!你要保持清醒,很快就會有人尋找到這里的!你醒醒!醒醒!」
多年的訓練讓他迅速尋找可以避難的場所,他向後一彈,躲到了一個牆角下,伸腿一勾拖過一張桌子頂在頭頂,剛好做好這一切時,他听到頭頂上方一陣磚石落下來的聲音,幸好,桌子全都擋住了。
被踫了一下,那個已經像是停止了呼吸的父親,居然又睜開了眼楮。在看到眼前出現的一個分不清面目的男人時,那父親激動的眸里放出了光彩,「你……你救救我的孩子——」
等到他看到了那個虛弱的幸存者之後,穆驚鴻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驚了!那個男人渾身污血,大腿處被一根房梁壓著,整個下半身埋在磚瓦之間。他的腦袋也受了傷,臉上盡是血跡,一只胳膊被壓在一塊破碎斷裂的牆壁下,只有另一只手和小半個上身可以微微活動。可是,縱然受傷這樣嚴重,他居然支撐著自己微昂著那小半個上身,只因為——那下面護著的,是一個看起來很小很小的嬰兒!
抬頭看看,那個唯一通往外界的洞口又被嚴嚴實實的封住了。而且,就算是洞口尚在,他現在擠在這里不能動彈,也不敢貿然爬過去。不然那懸在半空的破房板砸下來,他就真的一命嗚呼了。
原本混亂的心因為這個嬰孩的一個眼神而瞬間安定下來,穆驚鴻抱著他,想到了靜婷肚里的小女兒,一時感慨萬千。
「孩子?」穆驚鴻低喃一聲,忽然醒悟,「這里面還有小孩?!」
為今之計,只能躲在這里等待救援。檢查了一下渾身攜帶的物品,見軍用水壺里還有半壺水,兜里還揣著兩袋壓縮餅干,穆驚鴻總算是欣慰的笑了。
早上六點多時,靜婷就從睡夢中醒來再也睡不著了。起了床洗漱好推門出去,居然見婆婆已經在準備早餐。聲經得我。
「呵!你還笑得出來……」穆驚鴻也跟著輕笑一下,低低的道,「咱們還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呢。」
穆驚鴻趴在洞口處又喊,「里面有沒人?你是在這里麼?」
穆驚鴻倏地止住步伐,又轉身去問,「你在哪里?」
「還有我老母親……跟我老婆……不過,她們可能都已經死了……」男人虛弱的說,那昂起的上半身漸漸塌下去……
心里的喜悅無法表達,他趕緊看向那個父親,問道,「你家里有幾口人?」他要確定這間屋子里是否還有幸存者。
再次拿出手機,還是一點點信號都沒有,穆驚鴻心里頓生一種無力之感。可是,光憑一人之力,他是不可能從這片廢墟里找到那個幸存者和孩子的。略一思量,他拔腿便跑,希望運氣好路上可以踫到前來救援的志願者或是部隊官兵。zVXC。
「你,你叫什麼名字?你記得你在房子的哪個方位麼?」穆驚鴻一邊掀開一些自己可以挪動的廢物,一邊跟里面的人說話,企圖喚醒那人的意志力,查看他是否還是清醒的。
「啊,」穆媽媽轉身,「我年紀大了,瞌睡少,早上都是這麼早醒的。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啊?」穆媽媽溫和的關心。
見這個父親一再強調孩子還活著,穆驚鴻終于鼓起勇氣去探孩子的鼻息,居然真的有呼吸!
「喂!你還記得你在房子的哪個方位麼?」穆驚鴻又問一遍,里面還是沒有聲音。
可是,就在他把孩子已經安安穩穩牢牢實實栓在胸前之後,忽然感覺到大地又是一陣劇烈的晃動!
順著那個虛弱的聲音傳來的方向,穆驚鴻一邊小心翼翼的爬行,一邊輕輕的挪開擋自己道路的雜物,生怕一個動作不注意,那塊已經斷裂的房板就徹底的塌下來!到時候別說救人,就連他自己,估計都要葬身這里了!
「東南……」那人只說出兩個字來,便再也沒有力氣了。
可是,他才走出兩步遠,里面的聲音又傳了出來,「我……我在東南方向——」
他站起來看看眼前的一片廢墟,想要去大部隊找人來救援。但是這里來回少說還有一個多小時,來了之後救援估計還需要幾個小時,這樣一耽誤他真怕里面的人已經挨不過去了!
「救……我的……孩子,謝謝——」可是,那位爸爸最後艱難的吐出這幾個字,緩緩的祥和的閉上了眼楮。
不管孩子是不是活著,穆驚鴻都得去救!他又往前鑽了一些,伸手去拖那個父親身下的襁褓,慢慢的拽出來。等到周圍安靜下來,穆驚鴻看向懷里的小寶寶,只見那個寶寶居然睜開了眼楮!黑洞洞的眼珠子迷糊的看著穆驚鴻,似乎有些好奇這個人是誰……
穆驚鴻一喜,也不管里面是否危險,又扯著那個洞口,然後拉出夠自己滑進去的大小,毫不猶豫的擠了進去!
******
房板塌下來,從一面牆到地面之間形成了一個狹小的三角形空間。他下去之後,只能匍匐著前行,在昏暗充滿灰塵的空間里前行,一邊爬一邊呼喊那個幸存者。
明白穆驚鴻問的什麼,那父親顫抖的點頭,「他還活著,活著!」說著,晃動一下手里已經清空的女乃瓶,而後做一個艱難給孩子喂食的動作。
他趕緊撲過去,可是圍著房子看了一圈,也不得其門而入!就算這里面有幸存者,房子毀成這樣,外面的人也進不去啊!
「媽,您怎麼起這麼早啊?」靜婷進了廚房,跟婆婆說話。
天無絕人之路,他一定要活著出去!
「東南……」穆驚鴻听清楚了,趕緊抬頭看看天空中最明亮的一塊地方,確定了日出的方向,迅速辨別出這房屋的東南角。
那個受難者听到了外面有聲音,似乎是對求生重新燃起了希望,用虛弱的聲音奮力喊,「救救——救救我的孩子……」
穆驚鴻連連點頭,「你放心,我一定救他出去!只是……他現在——」
看著那個臉上落滿灰塵和血污的小寶寶,穆驚鴻不敢去探他的鼻息。那位父親看到孩子有救了,又激動起來,喘著氣痛苦的道,「他還活著,活著……真的……你相信我,他只是睡著了……你一定要……救他出去——求求你求求你……」
隔了幾秒,真從里面傳出聲音,「救救……救救我的孩子——」
東南角看起來是一間廂房,穆驚鴻在外面轉悠了幾圈,把一些木板和磚塊之類的東西往外刨,說來也幸運,當他拉開一塊破油氈時,居然發現了下面有一個洞口。
穆驚鴻瞬間明白,事發時,這位父親應該是正在給孩子喂女乃,出事之後他抱著孩子護在了身下,這幾天,估計就是用這女乃瓶里剩下的一些女乃水斷斷續續的保著孩子的命。
「……」又沒了聲音。
穆驚鴻來不及悲傷,見這位父親已經停止了呼吸,他一刻不敢耽誤,趕緊抱著懷里的孩子護在身下,一步一步向後退。
「小寶寶,你好呀……」他愣了一下伸手去逗弄那個孩子,那小家伙估計是還不會認生,居然咧開髒兮兮的小臉,沖著穆驚鴻笑了一下!
「我也睡不著。」靜婷揉揉眼,在餐廳坐下來,無精打采的說,「早上做了個夢,嚇醒了。」她沒敢說,做的那個夢是驚鴻出事了。
穆媽媽端著熱牛女乃過來,「好了,夢醒了就別想了,喝杯熱牛女乃。上班還早著呢,好好吃頓早餐。」
「嗯,謝謝媽。」靜婷端起杯子暖著手,可還是覺得心里惶惶然的,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那個夢不止是夢,而像是……真實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