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此時正是紅日當空,這片天空下的空氣中也都彌漫上了一片暖暖的氣息,直令人沐浴在陽光下全身都是一副懶洋洋而打不起精神的樣子。知了的低鳴聲中,教學樓面對太陽的一側窗口,燦爛的金黃色化為一片燦爛光影,順著那褪色後露出了棕色木頭的窗欄投射而下,以至于在窗邊那粗糙的課桌上都印出了一片顏色分明的光影。
一年a班教室里此時空蕩蕩的,現在是午餐時間,所有的學生都已經找地方吃午餐去了。整間教室也就只有在迎著陽光的那處角落里,卻還留著兩個身影。
「嗯~那我們開始吧。今天我們補習的英語哦~」靈動的聲音在教室里響起,嗓音純純的給人著一種愉悅的感覺。
‘為什麼~為什麼我要這樣白痴的坐在教室里,可惡~’黑齒信無力靠在椅子上,腦袋慵懶的後仰著,心里卻郁郁吶喊。又是如此,每天都如此,已經一個星期了~
現在可惡這兩個字,無疑已成為了黑齒信的口頭禪。自從上次在天台上他自認為的那難得一時心軟後,現在已經一個星期過去了。整整一個星期里,這個奇怪的、可惡的、死板得像石頭一樣的,叫徐珠賢的女孩,其所做的事已經著實開始令他再也忍受不了了。
「其實學習英語一點也不難的,這方面我最在行了。以我的經驗,英語重要的就是要從最簡單的開始,那種一點點掌握的感覺是最棒的。所以今天我們先從單詞開始學習。a~p~p~l~e~,apple~這是隻果。b~a~n~a~n~a~,banana~這是香蕉~~~」
兩張課桌並排而立,滿臉頹廢的黑齒信身邊,徐珠賢那猶如百靈鳥的嗓音就仿佛就是一道催眠曲,只听得楞楞看著天花板的黑齒信眼皮越來越重,幾次腦袋與椅背的踫撞後,黑齒信幾乎便以撐不住要進入夢鄉了,而就在他意識在游離于模糊與現實的朦朧間之時,心里卻還依然在郁悶著~
就因為一句要幫助他輔導功課的幼稚口號,就因為一道刻入心靈的倔強身影,就因為他莫名的一次心軟。從那天開始,他的生活便已經開始徹底轉變了。
從那天開始,一個星期的時間里,每天當黑齒信頂著那清晨的霧氣或暴雨乘公車去學校時,下車後在那公車牌下~每天當放學,黑齒信與一群高年級的混混正欲要出門時,在校門旁那總是樹葉茂盛的大榕樹下~每次午休,其他學生捧著飯盒離開黑齒信正欲逃跑時,在那熱鬧的走廊上~徐珠賢那令人心情惡劣的身影便總會準時的出現。
總之,這七天時間,凡是黑齒信一有任何空閑的時間時,徐珠賢便總會抱著幾本書,以一副嬌嬌弱弱卻滿臉倔強樣子,如幽魂般瞬間出現在他的視線里,然後柔柔弱弱的說上一句,「黑齒信同學,我們開始補習吧~」
可惡啊可惡~哪怕是此時意識已經開始沉入睡眠了,快睡著的黑齒信在最後一刻卻是還如此想著。
「黑齒信!你有在听嗎?」一聲清脆嬌嗔。
黑齒信下意識渾身顫秫了一下,重重呼口氣後,黑齒信緩緩睜開眼皮,無力的視線隨著腦袋向右邊偏了偏,頓時一雙清亮的大眼楮首先映入了黑齒信視線,接下來便是徐珠賢那鼓得圓圓的臉頰。
「哈~~」沉沉打了個哈欠,黑齒信搭攏著眼皮,頭又往左偏了回來,重新看著天花板上那一星期未變的蜘蛛網,無力回道,「听著呢~不是讀到melon了嗎?」
黑齒信敷衍的回答頓時令徐珠賢臉頰再次一鼓,原本就帶著些嬰兒肥的小臉這一下就更向球形接近了一步。亦如往常,面對不合作態度的黑齒信,徐珠賢很生氣,于是後果很嚴重。
雙手輕輕的將書本放在課桌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一雙清澈的眸子盯向了黑齒信,同樣沒有任何聲音。
光影分明的教室里,四周散落空蕩凌亂的課桌椅,角落里一臉懶散正看著天花板發呆的男生,以及端直了身子卻盯著男生一動不動的女生,畫面在此定格。
一分鐘後,黑齒信滿不在乎的繼續看著天花板,兩眼無聲。
三分鐘後,黑齒信懶散伸出雙手,伸懶腰的同時還打了個哈欠。
五分鐘後,黑齒信不自然的扭了扭身子,眼珠向右抖動幾次後,身子不由換了個姿勢。
十分鐘後,「好吧,好吧。我開始認真听了,快開始吧。」雖然看不到,但是眼楮余光里,被徐珠賢那鼓著腮幫子瞪著亮亮的大眼楮這樣一直盯著,黑齒信只覺得像被一道阻擊槍瞄著一樣,渾身難受不已。于是這次兩人的斗氣,最終也還是以黑齒信敗下陣來而結束。
臉上浮出明朗微笑,看著黑齒信坐好了姿勢,徐珠賢滿意的點點頭,這才輕甩馬尾扭過頭去。于是在坐好了後的黑齒信那一臉的郁悶兼無精打采表情中,徐珠賢清脆的單詞朗誦聲再次在空蕩的教室里響起。
這便是黑齒信和徐珠賢相遇後的第七日了,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黑齒信依然是被徐珠賢吃的死死的。
……
空氣中熱浪滾滾,窗外的陽光依舊燦爛,喧鬧的校園一道課鈴聲響過。一年a班教室里,活潑的學生們嬉笑著停止了追鬧,亂糟糟的回到各自位置上坐好,只是正值好動的年齡顯然止不住的依然使教室里鬧哄哄一片,不過這也卻正是美好時光的寫照。只是這一副青春四溢的畫面,卻更凸顯著角落那處的不和諧感。
教室靠窗的左下角,彷如立著道結界一般,黑齒信靜靜的趴在桌子上,周圍的熱鬧依然與他無關,方圓兩米內的學生受其影響都連談話的聲音也逐次遞減。與教室的熱鬧相比,這一玄尤為靜默無聲,更顯得他越加突出而清晰,令人感受那始終的一份說不出來的孤獨在此徘徊,而這種孤獨並不顯露在外,只有在特定的情形下才能感知到。
大概是被鈴聲吵醒,黑齒信慵懶的動了幾下,之前的午休時間全被身邊的徐珠賢給攪合了,平時上課睡覺時她又總會在身邊哼哼唧唧,使得他最近一直睡眠不足。此時陽光明媚,正是睡覺的大好時間,意識模模糊糊的黑齒信如此想著,翻了個身後,似乎總覺得少了些什麼,黑齒信迷糊睜開眼皮,下意識便直接往身邊瞅了瞅。
右側干干淨淨的課桌上依然整齊堆放著高高課本,書桌另一側懸掛的乳白色雙肩書包依然靜立。只是那規規矩矩收在課桌下的椅子上,卻是空空蕩蕩的。
徐珠賢不在?看著身邊空出的位置,黑齒信一下子忽然清醒了過來,接著他第一反應便是露出一臉的幸喜,心里喜道‘這煩人的丫頭終于翹課了?哈哈哈~我終于能安心睡覺了,今天再也沒有蒼蠅在耳邊煩我了~’緊接著壓抑已久的喜悅過去後,黑齒信心里卻也不由浮出疑問,雖然他與徐珠賢認識還不過一個禮拜,但是對方那固執刻板的性格顯然黑齒信已經深有體會的,而像翹課這種事,不論如何想顯然都是與這個丫頭不相稱的。
教室的喧鬧聲已經慢慢冷卻,走廊外老師那響亮的腳步聲以漸漸傳來,可是徐珠賢的位置上依然空著。連黑齒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情此時為何會如此的莫名煩躁,就好像每日清晨起床時卻發現那習慣的鬧鐘鈴聲突然消失了一般,總讓人渾身不自在。
伸手搭在前方小聲與同桌聊天的同學肩上,黑齒信皺眉問道,「喂~你知道你們班長到哪去了嗎?」
無疑前桌這個同學這還是第一次被黑齒信搭話,一時間他顯然是受到了些驚嚇,這孩子慌張轉過身看著黑齒信,說話時都是吞吞吐吐的,語氣中更是充滿了驚訝。「黑~黑齒信同學?班~長?」至于黑齒信的問話,他一時是完全沒反應過來。
男生慌張的樣子使得黑齒信更顯煩躁,只見他眉頭愈加繃緊,不耐煩指向身邊位置道,「我問你們班長,就是她,徐珠賢!她跑哪去了?」
「珠賢?」前排男生愕然看了眼黑齒信身邊空出的座位,楞楞回答道,「哦,听說剛才上課前有同學看到珠賢暈倒了,現在應該在醫務室吧。」
「暈倒!?」黑齒信眼楮猛地瞪大,情緒瞬間以莫名激動起來,一把揪住前排男生的領子,大聲道,「她為什麼暈倒了!出了什麼事情!」
可憐的前排男生領子被黑齒信單手拽得死死的,兩手只能下意識的抵住黑齒信的手掌,慌張道,「我~我不知道,只是听說珠賢被送往醫務室了。」
听了學生的話,黑齒信飛快放開手,轉頭便往後門跑去。
此時教室里的學生都以被這角落里的動靜驚動,紛紛詫異的看著黑齒信快步穿過,而那位莫名遭殃的男生卻是一臉委屈的低頭整理著自己皺皺巴巴的衣領,嘴唇嘟囔著估計是在抱怨著什麼。
啪!猛然又是一聲重響傳來,再次將這位低著頭的男生嚇了一跳,抬頭後卻發現黑齒信又回到了身前,正雙手撐在自己課桌上瞪著自己。男生滿是驚慌,害怕的看著去而復還的黑齒信。
黑齒信正色道,「喂~我們學校醫務室在哪。」
「…」「隔壁那棟樓一層就是~」
點點頭,黑齒信直起腰,又狠狠說道,「班長就應該叫班長,誰允許你用平語的!以後對徐珠賢要麼叫班長,要麼就用敬語,知道嗎!」丟下臉色蒼白的男生,黑齒信轉身大步走出教室。
走廊上,不遠處的教室前面外準備上課的老師正慢慢推開門,黑齒信這邊卻是在後面啪的一下便沖了出來。看著對面沖出來的黑齒信,老師驚訝招呼道,「黑齒信!現在是上課時間,你到哪去!」
頭也未回,黑齒信只顧著朝樓道盡頭跑著,良久之後才有一道回聲傳來,「我翹課~」
「…」
「混蛋!你小子給我回來!…呀!黑齒信!你這個混小子,下個學期你就給我滾到g班去!」
樓道盡頭黑齒信的身影早已消失,走廊里只剩下了這位老師憤怒的咆哮聲。
教學樓下的操場上,黑齒信看著不遠處的白色小樓,此時原本還只是大步前邁的腳步卻已經是越來越快了。
‘該死的,徐珠賢你這個丫頭不是說會一直督促我認真上課的嗎?你怎麼敢不守信用!你怎麼敢~沒經過我的允許~就私自暈倒…你要是敢騙我你就死定了~’
沖進小樓,樓外燦爛的陽光瞬間消失,大廳里一片陰暗,使得黑齒信眼楮一時很不適應,喘著粗氣環視了一下,黑齒信很快朝著一邊走廊里跑了起來。
不知何時開始,他的臉上卻是已經換上了擔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