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寒假了,李思明獨坐在實驗室里,盯著桌子上的技術資料發呆。連楊月進來好久都沒有發現。
「喂,阿明,沒事發什麼呆啊?」楊月將手在李思明眼前比劃了一下。
「小月,是你啊。放假了還在這里?」李思明從沉思中醒來。「小月」是李思明現在對楊月的親密稱呼,擱以前他是沒膽子這麼叫的。
「你不是也在這里嗎?沒事我就不能找你啊!」楊月笑道。
「當然可以!」李思明勉強擠出點笑容。
楊月敏感地察覺到李思明的心情不太好,安慰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
「不對,以前你不是這個樣子的。你告訴我是什麼事,我幫你想辦法!」楊月關切的眼神讓李思明覺得很溫暖。
「假如一名軍官帶著他的部隊上前線,但很不幸的是,這名軍官在上陣前不幸出了意外而遇難,而候補軍官只有一名。你認為這名候補軍官應該怎麼辦?」
「那還用說,直接上去唄。」
「但是這名候補軍官從事另外的事情,他認為他現在正在做的事情更重要!」
「要我說,這名候補軍官不是怕死就是自私。只要是軍人都應該有血性,哪能瞻前顧後猶豫不決的,難道他就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支部隊去送死。保家衛國是每個公民的職責,什麼事情能有比國家和人民安全重要。就是女人也比他強!奇怪了,你怎麼會想這個奇怪的問題?」楊月奇怪道。
值不值?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寧衛東值不值?他用刀子輕易地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秦言武值不值?他將自己的生命獻給了他所熱愛的忠誠的大地。
張建華值不值?他將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永遠地留在了大草原。
孫昌值不值?他壯志未酬在即將達成生平最大心願的時候,卻心懷不甘地離去。
李思明汗顏,無地自容。仿佛下定了決心,李思明先前的的憂郁一掃而空,是下定決心的時候了。但對于這個問題的答案,李思明卻用一生的時間去思考,不過很可惜,他還是沒有找到一個。
「放寒假了,現在也沒什麼事。我陪你上街玩玩?」李思明勉強笑道。
「算你有良心!去哪?」楊月開心道。
「你想去哪,我就陪你去哪。」李思明保證道。
這一天,李思明陪楊月逛了頤和園、玉淵潭、王府井,還去了什剎海滑冰,出了一身汗。看著楊月開心幸福的模樣,李思明覺得自己以前在她身上花的時間太少了。李思明帶著負罪的心情陪她玩了個夠,他很清楚,自己永遠也不能還清欠她的債。
回到家,父母準備洗漱休息。李思明端來洗腳水,親手為母親洗腳,母親執拗不過,只好由這他。
「思明,你這幾天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誰給我听听,我幫你參謀參謀!」父親說道。
「爸,我將要去南方工作一段時間。」李思明回答道。
「春節不在家過了嗎?去多久?」母親急忙問道。
「是的,這兩天就出發,不知道要去多長時間。」
「那就是很長時間了。」母親有點傷心。父親抽著煙沒有說話。看著父母逐漸蒼老的臉龐,李思明的心房縮了一下。
父親將煙蒂在煙灰缸里掐滅,沉聲道︰「不管在哪,都好好干,不要丟臉!」
第二天,有軍人找到李思明,楊首長需要知道他的答復。
「告訴你們首長,我會接任狼牙部隊的隊長。請立刻給我開通行證並安排交通工具!」李思明對著那軍人開門見山道。
「首長說,不管你準不準備去,請你務必去他家作客!」那軍人並沒離開。
「告訴他,不必了!」李思明一口拒絕。軍人點點頭,轉身走了。
李思明回到家里,陪著父母,能多陪多久就陪多久吧。一遍又一遍整理著家務,親手做著飯菜,看著父母欣慰的表情,他也覺得自己的負罪感輕了幾分。
傍晚的時候,楊月來了,父母很是高興。听說李思明馬上要去南方,楊月本來很高興的心情變得黯淡。
「你什麼時候走?要去多久?什麼事情?非要過年的時候!」楊月發出一連串的疑問。
「這兩天就要走,是軍工項目,任務比較急。」李思明撒了個「謊」。
「工作要緊,我支持你!」楊月道。
「對不起!」
「我爸媽想見見你,你今晚去我家。」楊月說道。
李思明還沒來得及答復,母親卻接口道︰「思明,你今天又沒有事情,應當去。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今天也要去!」
楊月的家李思明一年前來過,也是在她家里他認識了許志強,那個表面謙遜骨子里高傲的優秀軍人,為何不能承擔起領導部隊的責任?跟著楊月走進屋內,一名老軍人正坐在客廳里看著報紙。李思明張著嘴巴,吃驚地張成了「o」型。楊月姓楊,首長也姓楊,自己早該想到了,李思明第一次對自己智商提出懷疑,不知是自己反應太遲鈍還是太笨。
「思明,這是我爸,幾年前你見過一次的!」楊月介紹道。她不知道的是,李思明與自己的父親早就不是初次見面。
「你不是不願意來我家嗎?今天怎麼大駕光臨呢!」楊首長笑吟吟道。李思明這才想起楊首長在年初演習的時候,為什麼對自己另眼相看,又挺有深意地嚷著要將自己女兒介紹給自己。現在看來,早就是有預謀,等著自己往里面跳。
「沒錯,你的邀請我不感興趣,我只是接受小月的邀請而已。」李思明不服。
「小李,還站著干什麼,快坐!」白阿姨看出兩人之間的不快,連忙打圓場。
「爸,阿明難得來一次,還給人家眼色看?」楊月也看出來了,拉住父親的胳膊不悅道。
「我給他什麼眼色?我要不是養了你這麼個女兒,人家還不屑一顧呢,咱高攀不上!」楊首長冷嘲熱諷。
「小月,咱們娘倆去看看張媽晚飯準備的怎麼樣了。」白阿姨拖著楊月走了。楊月帶著不情願的眼神走了,客廳里只剩下楊首長和李思明兩人。
客廳里頓時寂靜下來,只有一口座鐘嘀嗒嘀嗒地響著。
「你真地決定去了?」楊首長沉聲問道。
「是的。」李思明答道。
「你可以不去的!」
「我決定了,不去我想我以後會後悔的。」
「你什麼時候動身?」
「越快越好!」
「家里呢?」
「安排好了。」李思明猶豫了一下,對自己的父母,他還是感到十分抱歉。
「活著回來。」
「一個月前,我也這樣對孫昌說過!」李思明苦澀地說道。
晚飯時,楊首長和李思明兩人都不太願意說話,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白阿姨和楊月兩人總是想方設法打破沉悶地氣氛,但是楊首長和李思明卻沒有積極地響應。
晚飯後,楊月送李思明走出小樓,楊月忍不住問道︰「阿明,你是不是討厭干部家庭?」
「沒有啊。」李思明答道。
「那為什麼你和我爸那樣?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楊月追問道。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之間沒有什麼誤會,你父親是位將軍,他和我能有什麼誤會?」
「那你今天怎麼悶悶不樂?」
「有點傷感而已。」
「還在為去南方的事想不開嗎?不就是工作嗎,又不是生離死別的,你爸媽我會照顧好的,家里你就不要擔心了。」楊月安慰道。
「那你呢?我想你怎麼辦?」李思明停下了腳步。
「說什麼呢,想我就給我寫信。再說我一到放假,就可以去看你。」楊月嬌羞道。
「我怕你替我擔心。」
「我向你保證一定吃好、睡好,養得白白胖胖的,不對,不能胖,應該是健健康康的!」楊月拍著胸脯保證道。
李思明一把拉過楊月,抱住她,對著她柔軟甜美的嘴唇狠狠地吻去。楊月被他霸道的舉動驚呆了,在她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火熱的雙唇已經交織在一起。楊月大腦一片空白,她早已在熱吻中迷失了自己,無意識中緊緊地抱住李思明,想要融化在他的懷里,然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隊換崗的衛兵邁著一致的步伐走過來,他們看到這一對熱戀的男女在路燈下修長的身影,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任憑帶隊軍官呼斥也沒反應過來。
李思明放開楊月,楊月還未從剛才的激情熱吻中回過神來,仍然緊緊的摟著李思明的背脊,她不想放開,仿佛放開就會失去一樣。
「小月,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無論任何時候!」李思明悠悠地說道,聲音空洞地仿佛來自很遠的天邊。
「那你答應我,你要陪我一輩子。」楊月在他懷里低聲地說道。
「我盡量!」
「不,是一定!」
「是的,一定!」李思明點頭道。
「很晚了,你回去吧。我去南方,你不要來送我!」他輕輕地推開楊月,替她理了理外套,然後轉身走過長長的水泥路,然後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有人說,心與心的距離是最遠的,也是最近的。楊月與李思明之間的距離無疑是後者,所以楊月敏感地感覺到李思明的不舍和堅決,只是這實際的情況比她設想的要嚴重得多。
李思明快速地走出大院,他不想回頭,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後悔。他要追尋孫昌的腳步,做他認為應該做的事,完成孫昌未盡的事業,盡管有許多牽掛許多不舍,他義無反顧。他不知道那些枕戈待旦的年輕士兵,此刻是否也和他一樣也有許多不舍,但是自己的的生命真得比別人高貴嗎?
痛並快樂著,人們在追求愉悅生活的同時,不也是常常會遇到過一個又一個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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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對不住了,偶還是按照我的思路來寫。相反,只要有一個人看我的書,我都會寫下去的。
越戰其實也是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影響深遠的一件大事,主角其實也是更懷疑自己到底值不值的問題,因為他是後世人,他認為自己的價值不在于此,但是他骨子里是一個很重視孫昌那種對軍隊無比忠誠熱愛的感情。孫昌如同那些長眼于地下的知青一樣,都是懷著對理想的憧憬去的。
我們站在後來人的角度來看過去,會覺得很可笑,當年知青金訓華為了兩根電線桿跳入激流最終犧牲,在現在的人看來,我們會質疑其值不值的問題,在我們看來人的生命是最重要的。還有讀書時听說過的一個光榮事跡,記得不太清楚,大意是一位大學生跳入糞池救人最終陪了自己的性命,全國大討論這到底值不值的問題。
越戰也一樣,當初剛交戰時他們接受無數鮮花和掌聲,受全國人民崇拜,但後期他們卻渴望「理解萬歲」,這些英雄們會反思他們到底值不值?
不期望所有的讀者都和我一個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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