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戴萱有些不能置信。
那樣凶狠的一刀,那樣噴涌而出的鮮血,讓她以為自己死定了,卻沒想到還有醒過來的一天。
腦袋隱隱作痛,胳膊腿的也有些火辣的痛感。
戴萱有些奇怪,自己是胸口受了致命一刀,這疼痛的地方似乎不太對。
努力的動了動手指,戴萱剛剛睜開眼楮,耳朵里就傳來一聲驚呼︰「姑娘醒了」
姑娘?什麼姑娘?戴萱腦子里頭一懵,待視線漸漸清晰,才看清楚周圍模樣。
一個古色古香的房間。
兩個穿著淺草綠裙子看上去大概十五六歲的少女滿面驚喜的湊了上來,那臉上還有未曾拭干的淚痕。
戴萱眨了眨眼楮,這是什麼情況?
在做夢?戴萱咬了下舌頭,閉了閉眼楮再睜開,眼前依舊。
兩個少女正擔憂的瞧著她,其中個子高的少女開口問道︰「姑娘身上可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奴婢已經讓藍蝶去請周大夫了,姑娘且再忍忍。」
奴婢?周大夫?
戴萱听著她口中的種種稱呼,油然而生一種穿越了時空的錯位感。
但是,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並不是夢境……
戴萱忍不住咳嗽了一聲,後腦勺傳來的陣痛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額頭上倒是還放著一塊白布巾,未說話的女孩子模了模那布巾,動作利落的又給換上了一塊熱乎乎的。
「姑娘可要先喝點水?」
先說話的女孩子手腳麻利的從旁倒了一杯水,端到跟前才聞到還有淡淡的清香。
看到戴萱一愣,女孩子脆生生的道︰「奴婢特意加了一點香露,姑娘覺得可還好?」
「你……」
喝過了水,戴萱剛想說點什麼,可是卻猛然間看見了自己伸出的那只手。
雖然依舊白女敕縴細,可是那大小……怎麼看都不可能是自己的呀
戴萱抬起雙手放到跟前仔細瞧了瞧,形狀很好,右手食指根部居然還有個小小的痣,更顯得那膚白如玉,不過指月復上卻有幾個小紅點,似乎是被針扎出來的。
再低頭看自己的身體,細胳膊細腿的,戴萱確定這絕對不是自己,她原本是那種高挑的身材,可不是現在這副發育不良的模樣。
戴萱心中震撼,她是沒有死,可是卻在別人的身體里活了過來,看樣子還重生在了有錢人家從房間里的擺設,還有兩個丫頭身上的穿戴來看,應該不是普通的有錢。
接受了重生的事實,戴萱不得不再心里感謝這上天的饋贈,縱使來到了這陌生的時代,她也甘之如飴,唯一遺憾的便是,她再也沒有報仇的機會了。
秦洛……戴萱嘆了口氣,曾經的感情消磨殆盡,到最後竟然只剩下怨恨,究竟是誰的錯?
死亡突如其來,戴萱不由得慶幸,她剛剛處置好自己那一攤子爛事,就算自己沒了,也不會讓旁人佔了便宜去。
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小弟,不過好歹也給他留下了一大筆遺產,讓他一輩子吃喝不愁舒舒服服還是可以的。
算了,算了,恐怕這輩子都再也見不著了,掛念又有沒什麼用?只盼小弟千萬經受住自己去世的打擊,好好的過以後的日子。
只是如此想著,戴萱眸中的淚水卻是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姑娘?」
紫蘇見戴萱先是看著那雙手呆愣,後來竟是流了淚,便有些擔心,和紫萍對視了一眼。
按說,姑娘醒來沒有哭鬧才是她所希望的,可是這般平靜,又是太令她感到意外。然而那簌簌掉下的淚珠子,卻讓她感到有些心疼。
紫萍拿胳膊肘戳了戳紫蘇,使了個眼色︰姑娘這是怎麼了?
紫蘇搖了搖頭,再轉過來看戴萱時,還未說話,就听到外頭傳來騷亂聲。
接著就是一個小丫頭喊了一聲︰「大夫來了」
四十來歲的周大夫身材清瘦,眉目疏朗,看著倒有幾分懸壺濟世的風範,他仔細的診了脈,又看了看代璇的面色,然後才交代道︰「四姑娘並無大礙,待在下寫個方子補補血氣,養個十日半月的就能痊愈了。」
「多謝周大夫了,芳草替我送送周大夫。」
咦?這聲音可不是小姑娘的,听著倒是很有威嚴。
接著就見圍在床頭的丫頭們都散了開去,一個看上去約莫三十左右的貴婦人款款走了過來。
雖然並未滿身珠翠,身上的衣服看起來也比較素淨,可是那氣質儀態卻不是假的,這婦人身份肯定不同,說不定是一家主母之類的。
呃……戴萱垂下眼楮隱去了疑問之色,方才那些丫頭們叫自己姑娘,那自己的身份便應該是這家的小姐了吧,若這婦人是主母,那不就是這個身體的老娘?
不對,看著貴婦眼中那擔憂之色,卻是三分真七分假,絕對不可能是自己親娘,不然的話哪有心思這麼審視她?
總不會,自己這個身體不是主母所生?如果是小妾生的,那不受主母待見倒是正常。
「璇姐兒,你可知錯了?」
知錯?戴萱略微皺了下眉頭,難道還真是庶出的?這大病還沒愈,就來興師問罪,絕對不是親生的
只是……原主兒究竟做了什麼,不僅犯了錯,還把自己小命折騰沒了?
見戴萱沒什麼反應,紫蘇連忙道︰「大太太,姑娘自醒來就是這般,許是嚇壞了……」
大太太嗎?
「嚇壞了?」貴婦輕輕哼了一聲,若有所思的看了戴萱一眼,那眼神中的冷意就好像一根針似的,能扎死人,「胡鬧的時候怎麼沒見害怕?有膽子把嫡親的姐姐推到湖里,這會子倒是裝起膽小來了」
紫蘇聞言,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滿屋子的丫頭見狀也都跪了,只剩下站在大太太身後的幾個還站著,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直挺挺的跟樁子似的。
「大太太慈悲,姑娘自醒來就是這般呆愣的,紫蘇代姑娘給大太太賠不是,還請大太太大人有大量,原諒姑娘這一回,姑娘她再也不敢了。」紫蘇的聲音有些抖,不知道是不是怕的。
「賠不是?說的倒是,紫蘇你是璇姐兒的貼身大丫頭,璇姐兒闖禍,也少不了你的懲罰,如今璇姐兒正在病中,身體嬌弱受不得苦,就暫且先留著你,等老太太發落吧。」
「謝大太太。」紫蘇叩首在地,發出咚的一聲。
戴萱這會兒已經想明白了,這個大太太看來也不是自己的嫡母,照這稱呼來看,應該是伯母。
听這貴婦人的說話,竟是原主兒把姐姐推進了湖里?可若是如此,那原主兒為何也這麼慘兮兮?
戴萱暗地里抿了抿春,這身上到處都痛,也不知道受了什麼罪。
按理說,就算是犯了大錯,也不太可能在身體上受什麼罰,反而是跟著伺候的丫頭們往往比較慘。
不過听大太太的意思,這怎麼懲罰要等老太太開口。
老太太大概是指大太太的婆婆,也就是自己這個身體的祖母吧?想到這里,戴萱有些頭疼,這家里人一個都不認識,要怎麼辦呢?裝失憶可不是個好選擇。
戴萱心里想著,突然覺得腦子針扎一般疼痛起來,接著便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姑娘姑娘」一屋子丫頭婆子看著猛然昏過去的戴萱,全都驚慌失措起來。
「大呼小叫什麼」貴婦人板著臉一聲呵斥,側頭對著身後一個皮膚白皙容貌卻平常的丫頭道︰「速去將周大夫請回來。」
丫頭應聲而去,貴婦人臉色嚴肅的看著床上暈過去的女孩,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這丫頭,昏倒的也未免太是時候了。
還未走出門的周大夫略帶著三分驚訝被催著又回了梧桐苑,剛進門就看見當家大太太跟一尊佛似的站在屋子中間,氣氛有些壓抑。
眉毛略微一挑,周大夫垂下眼皮,都說李府大太太是個寬和仁善的,可她才來這麼一會兒,四姑娘就暈了過去,若說與大太太無關,誰信呢?
周大夫放下藥箱,走上前看了看戴萱的氣色,然後伸手把脈,心中了然,四姑娘身體並無大礙,之所以會暈倒,怕是大太太說了什麼話吧。
撫了撫修剪整齊的胡須,周大夫裝模作樣了一番,才開口道︰「只是氣血攻心,不礙的,姑娘的脈象雖有些虛弱,只要好好將養一段日子就可恢復,不用擔心。」
重新送走了周大夫,大太太打眼掃了一圈,心里明鏡似的,四丫頭不會做人,這院子里的丫頭婆子里,真正為她擔心有幾個?大多數人看似忙的團團轉,實際也不過是作樣子而已。
只是大太太面色不虞,才沒人敢湊上來巴結討好她罷了。
大太太想到落水的女兒,心中仍然覺得憤恨,自己嬌養的女兒,馬上就要議親了,這四丫頭竟然因為爭風吃醋而害了她,看著床上躺著的女孩兒,恨不得她一睡不醒才好。
「紫蘇,好好照顧璇姐兒,不說我,老太太也饒不了你,知道了嗎?」。大太太轉身向外走去,直走到院子門口,才對一旁送出來的紫蘇吩咐了一句,也不管紫蘇什麼反應,便徑自走了。
紫蘇應了一聲,直起身,看著大太太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方才臉上還帶著的恭謹之色盡去,面無表情的站在那里,握緊了手上的帕子。
「紫蘇姐姐。」藍蝶出了屋子,一眼就看見紫蘇站在院子門口不動彈,想到姑娘那里有紫萍在,便走了過去道︰「姐姐站在這兒作甚,大太太已經走了。」
紫蘇看了藍蝶一眼,十二三歲的丫頭臉盤圓圓的,一雙眼楮大而有神,看著好似未語先笑一般,見她有些好奇的看著自己,便淡淡一笑道︰「沒什麼,只是大太太臨走前吩咐要照顧好姑娘罷了,我一時心有感觸。」
藍蝶一听,便撲哧笑了出來,接著便又捂著嘴撇頭看了看四周,見無人注意才放開了手,悄聲道︰「紫蘇姐姐,不是我說,咱們姑娘推了二姑娘下水,大太太心胸再寬,說不介意也是不可能的,她來看姑娘也不過是面子上的功夫罷了,听听她剛才那些話,是上咱這兒逞威風來了」
紫蘇眉毛一挑,伸出手指點了點藍蝶的光潔的額頭,啐了一聲道︰「別亂說話,小心叫人听了去。」
藍蝶嘻嘻一笑,眯著眼兒搖了搖頭,「這不是只有紫蘇姐姐在麼?要是換了旁人,我才不會多說話呢。」
兩人正說著,就听到一個小丫頭出了屋子跑過來道︰「二位姐姐,姑娘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