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代璇抬手搭在椅背上,看著李行瑾熟門熟路的從放置長矛的架子後頭找出來一個略顯破舊的蒲團,然後一撩袍子,便盤腿坐了下來。
看見代璇好奇的模樣,李行瑾嘿嘿笑了兩聲道︰「地上不髒的,每天都有人打掃。」
代璇歪了下嘴,撇開椅子走到置物架跟前,打量著那些長短不一的刀。
雖然樣式各不相同,但靜靜的放置在那里,卻讓代璇感到一股鋪面而來的冷意。
那泛著冷冽之光的刀刃讓代璇感到一陣心悸,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這些刀……有沒有沾過血?」代璇定了定心神,便試圖抬手去撫模,卻听到身後傳來一聲「別踫」
代璇條件反射的縮回了手,便看見李行瑾蹭的從地上跳了起來,一把拉著代璇後退了好幾步才道︰「刀刃鋒利,小心傷到手」說著還拉著代璇檢查了一下她的手指有沒有破。
「沒事,我根本沒踫到。」代璇縮回手,在李行瑾面前擺了擺道︰「莫非都是削鐵如泥的寶刀麼?我會很小心的」說著,又想往前湊,卻沒掙過李行瑾,這廝雖然看著瘦,手上的勁兒卻是不小。
「削鐵如泥的寶刀可不是地里的白菜,哪里會有這麼多?」就在代璇和李行瑾拉扯的時候,就听到身後木門吱呀一聲響,便有一個聲音回答道。
來的是這里的主人,趙允禎。
代璇和李行瑾十分心有靈犀的朝對方看去。李行瑾心里咯 一聲,這番拉扯的情形讓趙允禎看見了,妹子丟了臉面,回去會怎麼整自己?
見到李行瑾那飄忽的眼神,代璇便知道他又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便清了清嗓子仿若什麼都沒發生一般行禮道︰「世子安好。」
趙允禎眼中閃過一道精光,隨即便面色如常的從李行瑾身邊走過,從置物架上拿起一柄長刀遞到代璇跟前道︰「你看這里。」說著,便伸指點了一下長刀的中間。
「是淘汰下來的兵器?」代璇猜道。因為趙允禎所指的地方,很明顯是幾個大大小小的豁口,卻不是煉制出的次品,而很明顯是使用過度砍出來的。
近距離的觀察之後,代璇更能感覺到那刀刃上散發出來的陣陣冷意。這些刀,恐怕真是沾過血的,只是如今擦拭干淨看不出來罷了。
趙允禎眼中帶了幾分笑意,點點頭道︰「沒錯,所以行瑾叫你不要踫是對的,因為如果靠的太近,你的皮膚有可能被灼傷。」
代璇訝異的瞪大了眼楮,她一直以為像是這種類似于氣一般的東西應該是只存在于玄幻小說之中的。
「無需驚訝,沾過血的兵器總是有些凶的,並非它們有多特殊。」趙允禎將長刀放回架子上,然後對著旁邊的長矛一個彈指道︰「這些是我平時用的,就沒什麼稀奇了。」
代璇聞言,目光便落在了那柄長劍上。
那劍鞘看起來有一種低調的奢華,雖然並無寶石點綴,可是近看便能發現上面的暗花精致復雜,使用了多種手法鐫刻,從頭到尾毫無瑕疵一般。
劍柄則是不算濃重的黑色,好似潑的墨不夠濃一般,閃耀著幽幽的光澤,在劍柄的頂端則是有一個銀質的花瓣托盤,上頭嵌了一顆黑色的珍珠,然後被細密的銀絲緊緊包裹住。
趙允禎拿起長劍,然後左手握鞘右手將劍拔了出來,劍身長約一米,劍身比較細,也是不太濃重的黑色,劍刃看起來有些鈍,不知道是不是純粹裝飾用的劍。
按理說,趙允禎不會把裝飾用的劍放在這里,這兒放的,應該都是些不太貴重但是卻有實用價值的兵器。
「此劍名為斬緣,長約三尺,重一斤六兩,是我十二歲生辰時一個游方僧人所贈。」趙允禎將長劍拄地,然後斜靠在長幾上漫不經心的道︰「看著雖然鈍,但卻吹發可斷,不過也不算什麼名器,只是我喜歡。」
代璇忍不住做了個聳肩的動作,然後伸手拿過長劍細細觀察,便發現在劍身一側還刻了兩個花體小篆。雖然她並不認得這兩個字,不過猜也能猜到,應該是斬緣。
「游方僧人為何會贈劍于你?」代璇隨口問道,其實她更像問的是他怎麼會跟游方僧人有交情,不過想想有些交淺言深,貿然詢問並不合適,還是作罷。
「嗯,行瑾該知道,我小時候在山上住過一段時日。」趙允禎說著看向李行瑾,見他點頭便又回過頭來看著代璇道︰「畢竟那時候貪玩,經常偷溜出來打獵,然後就遇到了。那人很有意思,身為出家人卻不受清規戒律,吃肉喝酒痛快的很,嘴里說著相逢即是有緣,末了卻是送了這麼一柄長劍。」
代璇忍不住揚了揚眉,這僧人確實有趣,既然有緣,卻又送了名為斬緣的長劍,究竟是無意為之還是猜到了趙允禎的身份不同尋常呢?
「好了,介紹完畢。行瑾你過來究竟有什麼事兒,該說說了?」見二人都听得有些入神,趙允禎便拍了拍手,隨後和李行瑾一樣找了個蒲團出來,盤腿坐在了地上。
代璇看著他的動作,不由得心里贊嘆一句,某些可能在別人做出來略有些粗野的動作,但是在這人身上出現,就有種說不出的灑月兌隨性。果然皮相好就是佔便宜啊。
想到這里,代璇不由得露出一絲微笑,不為別的,她現在也是皮相好的人了呀。
李行瑾卻是還回味著先前趙允禎所說的故事,嘖嘖了兩聲道︰「怎麼我就沒有踫上這樣的人呢,就算不是和尚是道士也行啊。」
代璇聞言便笑︰「你是眼饞那劍了吧?」
看到李行瑾一副被說中心事的模樣,趙允禎哈哈一笑,抬手拍了拍李行瑾的背道︰「這可就無法了。總不能我去找個道士假裝遇到你?」
李行瑾揉了揉臉道︰「世子你還別得意,祖父已經許諾我,等我及冠的時候會送一柄好劍給我的。我才不眼饞呢。」
趙允禎一副我懂你的表情,意味深長的嘆了口氣,不過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代璇卻是把椅子給拖到了一邊,依舊站著。一共三個人,就她自己坐椅子不好,可是同二人一樣找個蒲團盤腿而坐也不行,而因為有趙允禎的存在,雖然說她不像以前的代璇那樣在乎自己在趙允禎面前的形象,但是作為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還是不要太豪放了比較好,畢竟她的身份是勛貴之家的女子。
「言歸正傳,哥哥你今兒過來究竟是有何事?」代璇見李行瑾似乎又要將話題扯開去,便急忙開口道。
「哦,對了,我本來是有話要說,不過世子你還沒回答我,要是不方便的話正好我把代璇接回去。」李行瑾扭頭道。
代璇有些茫然,不過趙允禎卻是知道李行瑾所指為何,便搖頭道︰「不礙事,無關的。」
「哦,那就行。」李行瑾聞言站了起來,突然對著趙允禎咧嘴一笑道︰「那接下來我們兄妹有話要說,就先失陪啦。」還特意在兄妹兩個字加了重音。
趙允禎聞言沒好氣的笑了一聲,隨意擺了擺手道︰「走吧走吧,我自己待著。」
于是兄妹兩個便出了福瑞園,挑了個僻靜的八角涼亭坐下。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紫蘇手上卻多了一個食盒,見二人坐下來便立刻擺上了果盤點心茶水。這服務貼心的趕上五星級了。
代璇贊賞的對紫蘇一笑,隨即塞了一個紅艷艷的大桃子,才對李行瑾道︰「好了,沒別人了,說罷。」
這涼亭四面八方都通透無比,雖然說外人大老遠就能看到他們,但同樣的,他們也看得到外人,反而不怕被人偷听。
「嘿嘿先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李行瑾賊賊一笑,壓低聲音道︰「代珍被送去鄉下了。」
「誒?」代璇眼楮一亮︰「怎麼回事?」
李行瑾便把那日所見細細說了一遍,然後得意道︰「我看這回代珍是要吃些苦頭了,該,誰叫她敢算計你的。」
代璇卻微微蹙起了眉︰「你是說,她和代珍動了手,才惹怒了祖母?」
「不止呢。她那手鞭子耍的真不錯,據說梅香身上的鞭痕要大半個月才能退,哦對了,代琳倒是因禍得福,被祖母留在了樂福堂,清水居現在空了。」因為人都發賣了,要補上去也不能那麼快。
「你確定是福不是禍?」代璇道。
「什麼意思?莫非你覺得祖母會懷疑代琳,額,做手腳?」因為代璇曾經細細說過她的猜測,所以李行瑾也相信代琳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純良膽怯,只是他完全沒有看出來異常。
代璇伸出一根指頭戳著下巴,沉吟道︰「我想,代珍平日里雖然囂張,但還不至于這麼跋扈,肯定是有什麼原因才讓她失去了理智拿鞭子抽人。只是她不走運,被祖母踫了個正著。」
莫非她還低估了代琳的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