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上車
上午最後一節課是物理。
物理老頭兒正在講關于被雷劈了之後的後果，他後來扯遠了，扯到了他過去看過的一些雷打死人的事兒，以及那些鄉下人對于雷擊死人的可笑的迷信說法。念小樓覺得他想表達的其實只有一句話，「知識就是力量物理老頭兒有知識，所以物理老頭兒最有力量。」
念小樓百無聊耐的坐在教室最後的角落兒里打野。不知道什麼時候窗外的樓下過道上停了一輛九環客車。
這車是學校的專車，念小樓認識。那車出現不到十分鐘後就有體育老師來班上叫人。陰江豪最近一段時間臉上的表情總像雕塑一樣硬。念小樓每次看到他的臉的時候都會想起菜場里有人給豬頭拔毛用的瀝青。那玩意煮滾了淋在豬頭上一撕就是一張豬頭面具。但是如果忘了撕下來，瀝青就會硬在豬頭上面，變成個很硬的黑色瀝青殼子。
陰江豪的臉現在給念小樓的感覺就是那種拔毛時忘了把瀝青撕下來的黑色瀝青殼子。那臉硬又黑透著古怪。那個來叫他的體育老師先跟物理老頭兒寒喧了兩句，然後就站在門口向里喊了一嗓子，「一班的陰江豪，到樓下去準備去市體育館。」（這次龍九比賽在市皇朝體育館舉行，這時叫陰江豪去，就等于說明了學校的參賽者要集合了。）然後，陰江豪僵硬的帶著向硬塑料一樣的臉站起來，直接往外走去。
陰江豪最近一直隱瞞著，沒作過聲。對于他沒能阻止念小樓進比賽，他一直沒說過。
他的心理其實很好理解。（用個額外事例來說明他的心態——我國制定交通法的當官兒的認為人跟車比起來，車更強勢，所以原先的交通法規定——人被車撞了不管是不是人的錯，車都要賠錢。那怕車停在那兒，人沖上去把車撞了也是車賠錢。這法律是後來的行人亂穿馬路以及各種對車倆的敲詐撞猴子的法律基礎。而後來實在是有人看不下去了，因為真有案子是行人硬沖到車上的。這種案子錄像證據什麼都有，但是按法律一樣要開車的賠得傾家蕩產。這條法律就被改了一下。改成了車輛無過錯而行人明顯違法時，那麼車輛賠一部分醫療費（注意還是要賠）。這法律跟作賊一樣偷偷出台了，國家宣傳機構完全就沒有廣告過。以至于很久以後撞猴子的還在這麼干——結果撞虧了。）
扯了這麼多廢話只是想說一下。人這個東西最是固執，最不容易的就是認栽。陰江豪不能阻止念小樓進比賽。這對他來說幾乎被認為是奇恥大辱。他根本就不作聲兒。（你指望他站起來大聲說我輸了是不可能的。）
所以那些悲摧的下了賭注的貨們還在作著夢，以為自己贏到錢了。
去體育館就是去參加比賽。念小樓猜測樓下停的那輛九環就是專門為送他們而停在那里的專車。念小樓之前為了參加比賽而打賭的事兒，現在幾乎是人盡皆知。這時叫陰江豪卻而沒點念小樓，幾乎所有人都覺得迷底已經揭曉了。
立即就有人在低聲的小聲議論。
「念小樓輸了。」
「他沒去成。」
「一個普通學生，怎麼斗得過富二代。」
「誰都知道念小樓去不了。這次賠率低得可憐，一百元能賺五塊就不錯了。」
腸子這時也正在看著念小樓。他本來是想安慰一下他；或是又想指責一下他；又或者想感慨一下；或教導一下念小樓人生哲理。總的來說他有千言萬語一時的又說不出來，都寫在他那長條的臉上了。他用這種很復雜的臉意味深長的看了念小樓一會兒。
正要開口的時候，前排有個男生忽然回過頭來低聲問腸子，「你押了多少？」他說話間偷偷望了念小樓一眼。
腸子伸了一個手指頭兒低聲說，「一千。」他的表情里有一種喜悅也有種決勝千里之外的元帥才有的豪氣。
「賠率太低，這次賺不了多少。」那男生很懂行的說。
「有總好過沒有。我的一千塊，最少也能搞五十塊回來，不錯了。」腸子有點喜不自勝的說一邊欣賞了一下念小樓。
念小樓忽然在旁邊問他，「看我干什麼？」
腸子小手一揮說，「沒什麼。」他接著拍念小樓的肩說，「我幸虧沒听你的。」接著再笑嘻嘻的安慰念小樓說，「別灰心，來日方長。」
念小樓看著他賊笑著跟他說，「我這次虧錢了，你贏了錢，到時可要借點兒我。」
腸子一驚說，「怎麼可能，我沒錢。」
「咦？不是一千零五十嗎？」。
腸子有點兒結巴的說，「嘖，這是、這是找人借的。」
念小樓不再跟他說話，回頭看樓下。葛高峰等人正在準備上車離開。明天就是開幕式了。這次比賽學校還是非常重視的。派專車去送參賽選手去體育館。
其實下午念小樓一樣要走，只不過，他不是學校的選手所以要自己坐車去。
葛高峰他們一直在等其它人。他一起的除了另三個人之外，還有朱大江這個劍術教練。這個家伙這天穿著西裝看上去很正式。看他的樣子這次帶隊去參加比賽對他來說應該是比較重要的。
葛高峰在朱大江到來之前，無意的向樓上看了一眼。結果很不巧的剛好看到了念小樓。
跟他平時一樣，他沖著樓上窗戶里邊兒的念小樓齜牙一笑。念小樓也笑笑點點頭。念小樓知道，如果自己這是在樓下他八成又會為了看笑話直接上來喊，「去比賽呀我們都坐車走。你不是打賭說你也能去嗎？」。
當然這只是在念小樓自己想了一下，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不可能這麼喊。讓念小樓沒想到的是葛高峰這小子居然還真對著他的方向大喊了一聲，「你不是也去比賽嗎？上車呀」
念小樓苦笑了一下，沖他作了個攤手的動作。離著八丈遠，他也懶得作聲。而葛高峰對他的反應有種意料中的一臉得意。他沒發現的是他背後的陰江豪臉上黑得像要下雨。而且他的這一聲卻把樓上樓下的窗戶邊兒坐的人都喊去了。不少靠窗的學生把頭伸出來向下看，也有不少向念小樓的方向望。念小樓在玻璃後面，他們看不到。
校長還有幾個學校的領導都站到了車旁邊。到車開走的時候，還在向他們招手。看得出來校方對這次比賽還是很認真的。
學生們的議論還是開始了。學校從樓上到樓下跟忽然打了興奮劑一樣，幾乎所有下了注的人都在算自己這次能收多少錢。
你押了多少，我押了多少成了上午最後一節課的主題。
念小樓班上的學生也是這樣。不少人在小聲的私話。物理老頭兒從剛剛開始就不住的听到有人在說話，這時怒了。連著用粉筆擲了幾個同學之後，大家才都安靜了幾分。
最後一節課下後。
念小樓收了東西，準備出發跟何貝子她們匯合。那三把新買的竹劍連帶著果子兮送他的那把一起被他裝好了一齊背在背上。
這時正是吃飯的時間，但是幾乎所有的學生們都興奮。陰江豪他們的走，對于大多數學生來說是一個像證。那就是念小樓去不了了。
所以當念小樓走到樓下的時候。樓上趴在陽台上的學生們立即增多人不少。他們攏在一起小聲的說話。不到十分鐘教學樓的陽台上的學生幾乎排滿了都在向下看。
「那個就是念小樓？」
「是呀，他果然是去不成。」
「還有假。你押的是他去不了比賽嗎？」。
「肯定的。」
「我也是也。」
……
念小樓最近練成了無視圍觀的神功。
他獨自背著四把劍從樓上走下來，看上去有幾分獨自上路的孤獨感。正午的陽光很溫和，在念小樓的感覺中那些陽台上飄下來的閑言碎語就向漫天飛過的雪片，而念小樓就在這紛飛的雪片中穿過。很飄逸不受一丁點兒的影響。
念小樓正在感受這種獨自上路的心情的時候。
果子兮的粉色芭比車就毫無征兆的停在了他的面前。跟往常一樣，後面另有四輛黑轎車唰的一下在後面停成了一排。
那些成群的原本在小聲興奮的學生們都住了口，安靜的看著這個陣勢。在這個學校里，肯定不會有人不知道這個車是果子兮的。
果子兮打開車門，跟念小樓打了聲招呼。「嘿，名人。」
她接著笑嘻嘻的說，「上車吧」她這天穿了件柔軟的粉色格子短裙和黑色的緊身褲。那種顏色跟她的車配起來感覺很和諧。讓念小樓有種古怪的感覺，好像那粉色的車是為了配這件衣服買的。
「你不是要參加比賽了嗎？我送你吧。」果子兮笑嘻嘻的說。她黑色的長腿在她可愛的短裙下顯得非常不安份。
那些原本站在一樓台階上看熱鬧的學生們听到了果子兮最後這一句後小聲的嘀咕了起來。
「他參加比賽了嗎？」。
「果子兮怎麼說念小樓參加比賽了？」
這種嘀咕很快的就在人群中爆發了。
然後嘩的一聲，有不少人一齊發出了低聲的叫聲。「怎麼可能？」
這種消息向瘟疫一樣快速的從樓下傳向樓上，傳向四面八方。快的跟末日電影里的僵尸病毒一樣，五層樓里上樓下的學生，從陽台到教室里。從教室到操場，到小賣部到開水房，從圖書室到廁所。
連最老實的那些放學了獨自在教室里用功的學生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念小樓已經請了假了。」
「他去參賽了」
……
各種痛心疾首、悲痛欲絕的向春天盛開的鮮艷的花一樣在學校里遍地開花，開滿了每個角落……
念小樓站在車下面並沒有上去。他背上背著的四把劍向四個古怪的問號。他有些發愣，愣了幾秒後他問果子兮，「你……干什麼？」
「讓別人知道你已經進比賽了呀」果子兮笑著像一只狡猾的貓。
而無數的旁觀者也對果子兮來接念小樓感到非常吃驚。
「為什麼果子兮會來接念小樓？」
「不知道。」
「念小樓是果子兮的什麼人？」
「不知道。」
……
念小樓仿佛站在一個時空的切斷面。無數人的猜測在他身邊飄舞不休……
念小樓記得不久之前這個果子兮跟念小樓見面的時候，她每次都很注意回避人群的。上次給念小樓買手機的時候，她還跟在作賊一樣。
現在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叫自己上車。
那些圍觀的人們在喧囂了一陣後似乎都發現故事還沒有結束，都沉默的重新看著樓下的車和車上車下的兩個人。
念小樓覺得有點兒尷尬。
而果子兮似乎滿不在乎，她笑著沖念小樓說，「快上來吧。」
念小樓左右看了一眼，飛快的上車。
這時的樓上樓下已經布滿了學生。
粉色的車和四輛黑色的轎車組成的車隊，在所有學生的痛苦和驚嘆聲中從人群中經過，開走了，最後消失在所有人的視野中……
ps︰（抱歉更晚了。上午打吊針耽誤了半天。晚上會接著加班寫，但是如果超十二點還沒有更新就不要等了。明天會加更一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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