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中的蝴蝶 第二章 要將光暗分開(3)

作者 ︰ necro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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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六年八月八日(mday+129)上午

倫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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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禁結束了。如果是平時,遍布城內的教堂鐘聲會宣告現在的時間,但如今只剩下隆隆作響的炮聲。

耐門?索萊頓上尉從總部出來,沿著第二道城牆的北沿走去,小心翼翼地避開炮擊區,和每一隊經過的巡邏隊對著口令。

穿過四分之一座城市後,他從東邊的城門離開了二區,回到了熟悉的東三區。

倫尼的每一道城牆都劃分開了一個區,整座城市按照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和五道城牆劃分成了不同的行政區劃。一牆到二牆的區域被稱作二區,二牆到三牆的區域被稱作三區,三牆到四牆的範圍內被稱作四區,以此類推。城市的南麓緊貼著麥特比西河,因此南區最多只到南三區,四牆和五牆僅到河邊為止。

聖格蕾絲福利院還坐落在東三區的那個位置上,只是附近的街道上多了不少用沙包和磚塊堆成的街壘。所有民宅院牆上的射擊孔和陷阱也都已經打開了,魔法陷阱也都重新架設完畢。

他還記得,上次他是和安妮?塞菲爾一起坐著出租馬車回來的;如今,就算找遍整個倫尼,也找不到哪怕一輛出租馬車了。所有的馬都被軍方征用了,用來為激烈的守城戰提供運力。

走近福利院,他的腳步變得越來越慢︰周圍的街道顯得熟悉而又陌生,那些店鋪和宅邸大多換了招牌和名牌,還有很多大門上掛著「出售」或「遷居」的牌子。這里還是倫尼,卻已經不是他所知道的那個倫尼了。開戰這幾個月來的變化,似乎比他十多年記憶中所有的變化加起來還要多。

他佇立在門口,遲遲沒有叩響大門。周圍一片安靜,大概是孩子們還沒有起床。

「……我回來了。」耐門用沒有人能听到的低沉聲音,對自己說。

這里是他的家。家就是你隨時都能回來的地方。只是,當男人在外漂泊又一事無成的時候,他通常並不想回到家鄉。沉默的鄉愁就像霜一樣,纏繞不去又易于消融。

他抓了抓腦袋,想從記憶中搜索出一首應景的詩歌;遺憾的是,他只是個蹩腳的魔法師,還不是個詩人。

「我回來了,」上尉終于伸出手來,叩了叩門釘,揚聲說道,「有人在嗎?」

沒人應門,他倒也不覺得詫異。現在是戰時,帝國的火炮就架設在第四道城牆外,不長眼楮的炮彈隨時可能落在身邊。再說,福利院是不必上鎖的,從來也沒有賊有興趣光顧這種地方除了住在這兒的業余賊。他這麼想著,忍不住搓了幾下手指。

禮拜堂還是那個老樣子,薇倫修女只會擦她夠得到的地方,高于目光的地方全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索萊頓走進門,恰好听到修女在做晨間祈禱。他默默地在最後一排長椅上放下行囊,听著薇倫蒂娜修女的祈願。

「我信諸神共存,諒解彼此,因信行義,共有協約。我信人有自由意志,每個人都是諸神旨意的詮釋者和執行者。願諸神保佑我們能贏得和平。」

修女的背影看起來這麼瘦弱他以前怎麼沒發現呢?

「願諸神保佑扎爾特?佛蘭能平安回來。願諸神保佑到英特雷去的孩子們能平安長大。願諸神保佑黛妮卡一路順風,能找到配得上她的好男人。還有……願諸神保佑索萊頓能帶著他的妻子早日退伍。」

听到最後一句禱文,耐門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妻、妻子是怎麼回事啊,修女!」

薇倫修女轉過身來,毫不驚訝地望著索萊頓,走過來撿起了他的行囊態度隨便得就好像他只是早上出門去買了點東西背回來一樣。

耐門深吸了一口氣,撢掉軍服上的土,低頭回答道︰「我回來了,修女。」

「歡迎回來。」修女說,「早飯要吃什麼?」

少年回想起了那些不可口的粥和雜糧面包,點了點頭︰「老樣子吧。」

「老樣子沒有,這幾天住的人太少了,懶得用爐子。倒是昨天晚上是出去吃的,還有打包回來的,要吃嗎?」

「那就不客氣了。」耐門又補了一句,「既然您早就定了吃剩菜,那就不用問了啊!」

薇倫修女笑出了聲︰「話雖這麼說,但之前我每個晚上也都會問你們的啊。這幾天沒人問了,還真有點不習慣。」

修女把他的行囊丟在禮拜台上,輕輕吹著聖歌的口哨,向廚房走去,耐門跟在她的後面。昨天的剩菜是木盒裝的,放在兩塊大冰上。現在的倫尼買不到冰了,但薇倫蒂娜修女身邊有個不錯的魔法師,她一向直接利用扎爾特?佛蘭的魔力保存吃不完的食物。修女把菜從木盒里拿出來,是半個豬肘和兩塊半牛排即便以自由軍上尉的標準,也算是華麗得令人發指的一頓飯。

看到那很講究的木盒,耐門的拳頭攥緊了。他知道自己十有**押中了︰黛妮卡是個和他一樣會跑回家的人。他若無其事地問道︰「這家飯店看起來不錯啊,昨天有客人嗎?」

薇倫蒂娜修女的目光不屑地瞥了過來。「你的安妮昨天晚上來我這里吃過飯,就急匆匆地走了。就算是打仗,也未免太匆忙了吧?你們兩個相處得沒問題吧?」

「嗯……啊……大概沒問題吧。」

耐門隨口應付著修女,思考著。事情已經很明顯了︰黛妮卡用易容魔法假扮成了安妮,回來了一趟。

易容魔法很難完全讓魔法師變成另外一個實際存在的人,通常他們也不敢這麼用,那實在太容易被揭穿了。但是黛妮卡和安妮的情況不同。她們本來就是朋友,在基本的應對上不會出錯。她們當然也擁有充足的魔法材料,女性法師們經常互換頭發作為友情的紀念,那簡直是一種時尚了好吧,別說她們了,就連他自己也在法術材料袋偷偷藏著她們的頭發,準備應付不時之需。他收藏的女性頭發沒有男人的多,但在數量上也非常可觀……

想到這里,耐門突然發現自己走了神,使勁搖了搖頭,重新開始分析。

「昨天晚上的話,她已經比我快了十個小時。而且,她現在是自由軍英雄‘安妮?塞菲爾中尉’,除了我以外,就算是最親近的同僚也無法識破她。她還拿到了全套的通行識別碼,除了不能出城,哪兒都能去。如果我是她,會走哪條路呢?」

他思考得過于專注,沒有留心修女更多的絮絮叨叨。

「我把我四年前打的那枚胸針送給她了,就是那枚用了綠松石和紅晶的胸針。她一開始還很客套,百般推拖;最後實在不得已才收了下來。收下來以後,她就坐立不安,過了一刻鐘就匆匆告辭了。你和她之間真的沒什麼問題吧?我可還指望著這個好姑娘能當你妻子呢。」

「哪有的事,修女您別瞎猜了。」

耐門應付著,用眼角余光瞥著修女的動作。薇倫蒂娜修女把烤豬肘分成三份,分別放進三個盤子里。

三個盤子。他想,第一條路是混在自由軍里出城執行反攻,第二條路是和帝國進攻部隊里應外合,第三條路是找條秘密通道偷偷出城,如果是他,應該會選第三條,這樣沒有良心的負擔,風險也比較小……

薇倫修女又開始把牛排切成小塊,放在鍋里煎︰「對了,你去把黛妮卡叫起床。這姑娘都這麼大了,居然還賴床,真不知道在外頭過著怎樣的生活。」

耐門又一次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黛、黛妮卡回來了是怎麼回事啊,修女!」

「啊,我剛才沒說嗎?你家的安妮走了不到一小時,黛妮卡她就趕回來了。正好,我收拾出了她的房間,本來想給安妮住的,給她自己住也正合適。」

「是不是安妮真的回來了」的想法在索萊頓腦海中一閃而過,但他隨即否定了這種可能性。一個小時的時間實在太短了,也就薇倫修女能相信這種事情。

「那我去叫她吧。」

耐門三口兩口吃掉了自己那份食物,偷偷拿起放在一旁的佩槍和法術材料袋,走出門去。他一邊往槍里填著子彈,一邊在腦海中重構了黛妮卡昨晚的行動。

「休息了一夜倒是可以理解,恢復體力也是很重要的。只是,她為什麼非要用自己的身份回來呢?先是變成安妮的樣子回了家,然後受到了修女的熱情接待。然後她收下了胸針,坐立不安地告辭了。她大概是在外面徘徊了一段時間,然後解除了變身魔法,又用真實身份回來重新找修女,住進了那間本來就是給自己預備的房間……」

他在黛妮卡的房間前面停下腳步,左手輕輕推開門,露出一道縫來。屋里一片黑暗,床上好像有人。

「這不是完全沒有邏輯可言嗎。真是無法理解!」

他一腳踹開門,沖了進去,右手準備好的眩暈術砸在床上。

那床空空的被子塌了下去。耐門猛地轉過身,拔出槍來指著反方向。同樣沒有人。他聳了聳肩,嘟囔著「果然如此」,掀開了被子。

里面只有一身自由軍英特雷軍的紅色尉官軍服。

「她不用軍官身份了?真是無法理解。」

耐門拿起那軍服,抖了抖口袋。一個黑色的小盒子從上衣袋里跳出來,掉在床上。他猜那應該是修女想送給安妮的胸針,不知為什麼,黛妮卡沒有帶走。

「是不好意思,還是……」

他撿起盒子來打開。出乎他的意料,盒子是空的,原本應該插著飾品的地方只有一條縫隙。黛妮卡留下了盒子和軍裝,卻帶走了胸針。

一個小紙團從他指縫間滑落。展開來看,上面寫著「送給安妮?塞菲爾」,是修女的筆跡,墨香還很新。紙上有被指甲劃過的痕跡。他環顧房間,好像沒有更多她留下的痕跡了。

「可惡,收拾得還真干淨。」耐門在黛妮卡的床上躺下,煩躁地想著,「她不會混進自由軍了。但她會選擇等待機會,還是走秘密路線呢?」

薇倫修女的聲音從房間門口傳來︰「如果你想找人幫你追黛妮卡,扎爾特現在也在軍隊里。他在第三國民師做志願法師,白天都在東二牆執勤。」

耐門慌張地把那件軍服往旁邊一推,從床上彈起身來。

「我知道她和你不在同一個陣營。你肯定覺得,只有你一個人能攔住她,也只有你一個人能把她從必然的悲劇結局中拯救出來吧?」

耐門听出了這句話中的諷刺,但還是點了點頭。「戰爭就要結束了。她還呆在那里,可能會被波及到。」

修女笑了笑,「但那也是她自己在逃避……算了,男人都這麼想。去吧,去追她回來吧。」

「那我走了。第三國民警衛師,‘雙刃劍’是吧?」

「一路順風。如果你發現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樣,你要在合適的時候學會放棄;一旦到了你必須要做選擇的時候,你一定要明白自己究竟想選擇哪個……」

薇倫修女本來還想再說教下去,但耐門已經拿了自己的行囊急匆匆地離開了。她望著少年的背影,苦笑著搖了搖頭。

「……而且女人有時候是很固執的。算了,說了也沒用。就讓年輕人們自己處理吧。」

*********

「黛妮卡應該是早上離開的,我還落後她三個小時。」

從福利院出來,耐門?索萊頓上尉並沒有急著去找老師,而是回到了第二道城牆,去勘察目前的戰況。那枚剛剛得到的卓越貢獻勛章,就是他最好的通行證。

在帝**的圍城開始後,僅在倫尼就征集了兩個正規師和九個民兵師,在這五道城牆內外總計集中了超過十萬人的龐大兵力。如果不考慮質量,只論數量而言,城內的自由軍比城外圍攻的帝**還要多。

他的老師,扎爾特?佛蘭,作為一名有著魔法師協會正式資格的中段法師,以及一名從北方南逃的歸化者,自然也接到了征集隨軍法師的調令。

第三「雙刃劍」國民警衛師,原本是諸共和**中戰斗力最強的英特雷軍的後備部隊。能夠接到這個民兵師的邀請,也間接證明了扎爾特的實力。

「我是耐門?索萊頓上尉,西方總軍建制所屬,耶拿軍作戰參謀。我想見你們師的一位名叫扎爾特?佛蘭的志願隨軍法師。」

「很榮幸接受您的命令,上尉。佛蘭長官隨後就到。」

在等候通知的時候,過分年輕的上尉站在最高的第二道城牆上,對照著自己的作戰地圖,俯瞰著倫尼四分之三的景致。

倫尼,自由列國的首都,他的故鄉,世界人口第三多的巨大城市,麥特比西河北岸不落的鐵壁。

不熟悉築城術的人,很難看出哪里是這兩道城牆的分界線。不像後世現代城市地圖上分隔清楚的環路或者護城河,倫尼的二、三兩道城牆是一個整體。與其說這是兩道城牆,不如說是一大塊半圓形的、夾雜著大量強化民宅的築壘地域。

南北雙方的自由戰爭已經進行了一百多年。在這一百多年里,人們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建造了之字形展開的交錯城牆,構成了宏大敘事所必需的風景。

第一、二道城牆是在神聖帝國時代建立的,而第三道城牆是在自由戰爭早期建立的。二牆高聳而陡峭,三牆沉重而厚實。兩牆之間不是普通的街道和民宅,而是由數條護城河、引水溝渠、稜堡和暗堡組成的復雜防御體系,幾乎每座民宅的翻修和建造都要由自由軍的築城專家們批準。街壘防御體系的每一處設計改進都是用鮮血換回來的,四次自由戰爭打下來,光是有名有姓的倫尼市民就死了七十多萬,紀念他們的烈士碑堆滿了三座大教堂。

耐門掏出一本參謀軍官才有權持有的倫尼地圖,同實際景物對照著。地圖上標出了至少四百處隱藏的工事魔法,每個自由軍的尉官都可以啟動這些魔法。為了防止泄密,每本地圖上的防御魔法表都是不一樣的,實際隱藏在街巷中的魔法總數可能要超過兩千個。現在這些魔法和陷阱已經全部進入了準備狀態,隨時可以投入實戰。

「那本厚書是第二密級地圖吧?我們志願兵可沒這東西。後勤部只有管飯這點做的不錯,其它的,簡直是打算把我們這些民間法師當炮灰使啊。」

扎爾特?佛蘭那熟悉的男中音傳來從他背後傳來。

索來頓轉過身,就見到了自己的老師。出乎他的意料,圍城這幾周來,扎爾特?佛蘭的臉色似乎更好了,怎麼看他都不像是往日那個和善的店長,倒比耐門自己更像一名真正的隨軍法師。不羈的中年人用手腕在額前揮了一下,權當軍禮。見到中年人肩上只有中尉章,耐門只是微微躬身回禮。

「好久不見了,老師。」

扎爾特盯著耐門的肩章,打趣道︰「你的軍餃可比我高了,索萊頓上尉參謀閣下。在福克斯元帥的命令下,整個倫尼軍都在學習你勇敢的事跡呢。諸神啊,那可是一枚貨真價實的卓越章啊,這次戰爭總共還沒發出去幾塊呢。」

耐門環顧四周。沒有別人在附近,但他還是壓低了聲音︰「老師,那個英雄……其實不是我。我對此沒有任何記憶。」

扎爾特皺了皺眉頭,在城牆的護牆上找了個干淨的地方坐下,同樣低聲問道︰「怎麼?這事情還有秘密?」

耐門把所有的事情梳理了一遍,思路清晰起來︰「是黛妮卡推給我的功勞。她為了破壞倫尼和耶拿之間的聯絡,炸毀了傳送定位點。為了保證自由軍不會出動人手來追殺她,她把這份功勞丟在了我頭上……現在,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能推讓這枚勛章了。這不僅僅是我的榮譽問題,更牽涉到整個自由軍的士氣和面子問題。而只要我不說出真相,就不可能調動大軍來阻攔她。」

雖然敘述得十分簡略,但扎爾特還是迅速抓住了其中的關鍵︰「所以你來找我。這個情況下,你不方便調動任何軍隊,但是我手里應該有些部隊可以幫你。」

耐門點了點頭︰「是的。黛妮卡她算得很準。她用那條名為榮譽的鎖鏈,讓整個自由軍動彈不得。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去追蹤她的蹤跡,現在她還領先我大概三個小時。」

扎爾特想了想,又問道︰「你這麼努力,是因為你想在戰爭結束以前救她出來吧。這麼說來,耶拿軍的戰況很不錯。」

「是的。如果照目前的態勢,只要倫尼能守住一周,今後二十年帝國將不敢再南侵一步。」

「這個問題上,我還真能幫你。其實你落後她還不到三個小時,她兩個小時前才從這里離開。」扎爾特伸出手來,「借我你的地圖。」

耐門忙將地圖遞了過去。扎爾特翻到倫尼全圖那頁,見沒有標記圍城戰爆發以來的戰況,便掏出筆來,一邊解說,一邊更新著上面的標記。

「首先看看她可能取哪條道路出城。六日下午北五區淪陷。七日夜到凌晨,帝國國防軍擴大戰果,突破東五區,上午,總司令部遭到帝國特工奇襲。之後決定撤出西五區的防線,焚毀整個五區。」

這場大火已經燒了一整天,至今未熄。地圖上刺目的斜線灰影,代換成了現實中燃燒著的廢墟。但就算是這樣殘暴而果斷的行為,也沒能攔住已經不計傷亡的帝國主力軍團。

「七日下午只有零星戰斗。七日傍晚,索瑪公國工兵隊攜帶炸藥炸毀東四牆的水門,從最東南側突入東四區。午夜,經過六個小時的戰斗和武裝掩護,將平民疏散後,自由軍撤出東四區,僅在沿河區域保證了河岸要塞的安全。今天,也就是八日凌晨,爆發全面炮戰,外圍街壘區域進入激戰。」

耐門在腦海中構思著一張活動的布防圖,這是作戰參謀的必備技能。然而,這景象不太樂觀。他驚訝地問︰「僅僅兩天的總攻,東北方向的城牆就已經被攻陷了兩道?!」

「這都是由于大偵測網被損壞了的緣故。如果大偵測網還完整,我們就不至于輸得這麼慘了。上頭的大人物們啊……」

耐門的臉色紅了紅。作為親手用裂解彈打掉大偵測網的人,他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要是認真追究起來,他對這個現況負有極大的責任。

「那您覺得她會走哪條路呢?」

「這些事情她縱然不是全部知道,也知道大部分。」扎爾特對照著地圖,「西、北四區和東三區都已經下達了全面禁行令,黛妮卡早上向著東面去了以後,又折回來找我應該就是被攔住了。最優秀的兩個正規師集中在北四區和東三區,隨時準備打擊帝**集結的攻城部隊。」

耐門想了想,又問道︰「地下水道呢?」

「通向四區方向的地下水道,昨晚已經緊急布設了炸藥和偵測網,隨時可以起爆。城牆附近的護城河水量充足,所有出入口都有部隊把守。她現在沒穿軍裝,是魔法物品供應商的身份,混不進去的。」

耐門斜了自己的老師一眼︰「這個身份該不會是您……」

扎爾特擺了擺手,辯解道︰「我又不知道她滿心想著逃出城去啊。今天早上她跟著我出來,說自己已經想通了,也得到了你和父親的諒解,我才讓她幫我運藥水的。運完了她就進城了。」

「您拿了多少訂單啊?」

「狂戰士藥水的訂單,我有四分之一。爆破藥水需求量比較大,我有三千樽的合約。」

扎爾特看起來不想多談,把話題拉了回來︰「我大概能猜到她最後會選哪條路。你們還記得吧,我給你們講過,倫尼有一組地下通路的結構和下水道不一樣,沒有可以控制的出入口,如果危險的時候可以從那里逃生。」

耐門立刻想起來了︰「沒有可以控制的出入口的隧道……您是說,帝國藏金隧道?可是,沒有人知道藏金隧道的所有出入口啊。」

帝國藏金隧道,是共和國政府歷史上一個出名的笑話。在第二次自由戰爭結束的時候,為了償還高昂的戰爭公債,執政黨和在野黨在政策上產生了巨大的分歧。執政黨提出要加稅來解決公債問題,在野黨則提出要發掘「大革命時期被貴族埋藏的隱藏黃金」來解決財政赤字。令人驚訝的是,在野黨在大選中大獲全勝,于是轟轟烈烈的「帝國藏金挖掘計劃」便展開了。這一挖掘持續了三年,將倫尼地下的下水道面積擴充了一倍,但最終一無所獲。這段黑歷史瓦解了在野黨,也粉碎了第一個兩黨系統,從而讓聯邦政治進入了首個混亂期。

扎爾特用手指在地圖上畫了個大大的圈︰「沒錯,這些隧道經過七八十年的閑置,出口幾乎都已經坍塌不能使用了,自由軍也覺得無論是一般人還是敵方大部隊都不可能使用這些隧道不過,我不記得我有把你們兩個教成那麼沒用的人啊。」

耐門還有個問題沒有想通︰「可是,當年挖了那麼多的隧道,我該選擇哪個入口」

「想想他們挖這些隧道的動機。在哪里找到被掩埋的入口的幾率最大?」

耐門使勁打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我犯傻了。要挖掘帝國藏金,自然是從倫尼大公爵府邸出發。倫尼大圖書館。」

他還落後兩個小時。這點時間,還不夠黛妮卡疏通地道呢。

少年忙不迭地站起身來,點頭表示感謝,「非常感謝您的意見。我出發了。」

扎爾特老師舉起手來,攔住了他︰「稍等一下。你那枚卓越章,能借我看一下嗎?」

耐門摘下了勛章,交給了老師。扎爾特?佛蘭從口袋里掏出單片眼鏡,端詳著上面的回路和構造,口中還嘖嘖贊嘆著︰「用料慷慨,結構精細,真是了不起的杰作。給你這樣的普通法師用,說實話有點可惜了,還不如給個勇猛的士兵呢。」

耐門的臉色又是一紅︰「老師!」

「哦,我只是說這枚勛章給你用,不能發揮它完整地效果而已。讓我來試試看。」扎爾特說著,從胸前摘下自己的鐵徽,用手指按在卓越勛章背後的一處凹槽上,嘴里念著咒語。片刻後,那鐵徽發出一陣白光,竟然已經溶解在了勛章上。

「我時常想,要是我真是個傳說中的大魔法師,可能對你和黛妮卡更有幫助。不過,這枚鐵徽應該也有能發揮些作用。」扎爾特重新把勛章掛回年輕上尉的胸前,「說來奇怪,這福利院里這麼多小鬼,好像還只有你們兩個有魔法天賦。」

「這枚徽章的作用是?」耐門問到,「卓越章的效果是啟動極強的速度或者極強的防御,您的這枚鐵徽是……」

「你們不是老問我,為什麼保留著鐵徽,不去更換更高級的魔法師證明?那是因為我的研究成果都在上面。我在帝國時的專業,就是附魔師。如果你真的受到會致命的攻擊,這個徽章可以發動一段時間的絕對隔絕效果,任何攻擊都不能穿透你的護身圈。我本來是為了從帝國逃亡才制作的,也是該把它送給你的時候了。」

耐門的眼眶有點濕潤了︰「謝謝你,老師。」

扎爾特?佛蘭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就去吧,我的徒弟。去證明你對得起你胸前那塊勛章吧。」

他又向自己的徒弟敬了個軍禮。這一次是認真的。

耐門?索萊頓從另外一側的樓梯離開,回到了第二道城牆內。再往前,就是倫尼的中心了。他還落後兩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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