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撕心裂肺的疼!眼淚混著血一起留下來才發現竟是這樣的疼痛,她知道眼淚越流只會越痛,卻還是忍不住地繼續流淚。
她整個人都跪在了地上痛的捂著眼楮,叫不出聲,哭不出聲,除了最初的那一聲淒厲的尖叫外,再無聲響,她覺得疼,她想要顧眠笙陪在身邊,她疼。
先前她那聲淒厲的尖叫引來了保安人員迅速地圍上來,有些慌亂的腳步聲,她疼得卻只知道喊著顧眠笙的名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疼暈過去了,模模糊糊的也知道他已經在身邊了的,他的手一直抓著她的,她疼,疼的不知道怎麼表達,只好用力的握住他的手。
接下來一片混亂的感覺。腳步聲,說話聲,有人給她打麻醉,還有他一直在身邊溫柔又焦急的喊著她的名字。她握著他的手不肯放手,就算被打了麻醉藥也哭著非要他陪在一旁,才肯乖乖接受治療。
她是真的害怕了,她和他相處的時間不夠長,他卻是她唯一的依賴惚。
等到蘇清淺手術結束之後麻醉藥的藥效還沒消失,她被推到重癥病房里看護的時候,醫生才對著顧眠笙說道︰「顧先生,蘇小姐的眼角膜被重物擊到造成了眼角膜月兌落,可能以後看東西都會看不清楚了。」
顧眠笙咽了咽口水,面色蒼白地問︰「她流了那麼多血沒事麼?」
醫生原本害怕顧眠笙會因為剛才那個結果而大怒,結果沒想到只是問了這個問題,有些松了一口氣的意思回答道︰「只是下眼瞼被刀片之類的東西劃破了而已,幸好沒有直接劃到眼楮上。溫」
顧眠笙原本蒼白的面色一下子變得鐵青起來,眼眸里是碎了的冰峰,冰凍三尺。他從牙縫里擠出︰「只是?而已?幸好?你明天可以不用來上班了。」
本來就是顧氏集團下贊助的醫院,解雇一個人還是輕而易舉的。他也知道自己是在遷怒,更加怒的是自己竟然會讓她一個人面對這樣的危險,無論如何,他都應該要把她放在身邊的。那個女人不顧一切的突然回來,他就應該要警覺了。
他看著她因為麻醉的藥效還沒過這樣安穩的睡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像是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的模樣。憔悴又乖巧,安安靜靜的躺在那里。
他想起自己那樣自信的對著她提出試一試,談場戀愛的條件,他答應她無論如何都會給她一個家,卻始終都沒有護她周全。
她竟然就在顧氏集團,就他的眼皮底下出了事情!
他守在她身邊握著她汗濕又冰涼的小手,恨得咬牙。他明明知道是誰,卻偏偏找不到任何的證據。那個人那麼了解顧氏,那麼湊巧蘇清淺就坐在攝像頭的死角處等他,那麼湊巧那個時候就沒有旁人在她身邊。什麼都太湊巧!
根本就是一場預謀,一場就算魚死網破也要兩敗俱傷的預謀!
他漸漸收緊握著她的那只手,卻不想握疼了她。床上的人兒皺著眉低聲淺吟著,顧眠笙趕緊松開了手,低下頭對著她輕聲安慰。
「淺淺,沒事了沒事了,我不會再弄疼你了。」他輕柔的撫模著她頭頂柔軟的發,看到蘇清淺又安靜了下來才松了一口氣。
他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傷害她的人,即使現在沒有證據,但是她的軟肋還握在他的手里,不管怎樣是跑不掉的。只是他不想要讓她等,他想要讓傷害她的人立馬得到應有的懲罰。而不是在她臥床不起的時候,那人卻可以逍遙法外。
不知不覺間,她對于他好像漸漸變得不一樣了。其實他明白,當初突然提出要和她試著談戀愛不僅是因為莫一楨一直撮合的原因吧。如果是因為莫一楨,那麼她撮合他和齊思憶的時候他就會這麼做了。
因為她堅強,明明還是個小女孩吃了痛受了傷卻從來不吭一聲,比誰都堅強。因為她善良,從來不會做齊思憶做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因為她聰明她善解人意,明明知道他在利用她,還是默默承擔著。因為她和齊思憶太不一樣,因為她是蘇清淺。
他看出來了她對他有依賴的感情,所以他才會提出這個要求,他對了她存了不一樣的心思。
可是就在他提出這個要求不久之後,她就受到了這樣的傷害,他是絕對不允許的。
他的眼眸寂靜如幽深的黑譚,凌厲的眼神能夠化成鋒利的刀刃,讓人遍體生涼。但是他的目光一觸及她,就立馬變得柔軟無比。
他坐在床邊看了她很久。
顧眠笙出了病房又去找醫生,剛才醫生說她醒來以後可能會看不清楚東西。而他沒有馬上詢問醫生是因為他想先好好看看她,現在他想把她的情況都搞清楚。不管用什麼辦法,他一定會讓她恢復視力的。
醫生看到顧眠笙走進來,馬上放下手里的工作走到他身邊,微彎著腰很示好的樣子,他可不想像剛才的那個醫生惹惱了他被解雇了。
他背著手站在窗邊,「眼角膜月兌落,要怎樣才能恢復視力?」
醫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找到新的眼角膜,然後植入上去。如果不發生強烈的排斥反應,應該就能漸漸恢復視力了。只是,現在國內各大醫院有的眼角膜很少,所以不一定移植眼角膜手術能做得了。」
顧眠笙「恩」了一聲,然後就不說話,好像陷入了長長的深思中。
站走後面的醫生不知道顧眠笙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只能提心吊膽的等著他說話。
「如果找到眼角膜,手術成功的幾率是多少?」
「百分之五十。」醫生有些心虛的說道,但是這個是事實,如果騙了他說不定後果更嚴重。
顧眠笙從醫生辦公室走出來不多久,正在走廊里坐著,就見坐在輪椅上的莫一楨焦急的被護士推了過來。
他皺了皺眉,站起身迎了上去。接過護士手里的輪椅,顧眠笙慢慢的推著莫一楨往外走。
莫一楨看著自家兒子板著一張臉不說話,知道情況可能是不太好了,本來著急著想問現在也熬住了不說話等著他先說話。「媽,我這次一定不會放過她的。」他一開口就是先這樣對著莫一楨說話。
莫一楨期期艾艾的嘆了口氣,不再開口,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問道︰「淺淺怎麼樣了?醫生怎麼說?」
顧眠笙在她提到蘇清淺的時候臉色才有些緩和下來,嘆了口氣開始和莫一楨交代。
還在沉睡的蘇清淺卻在此時陷入巨大的夢境漩渦里,無法自拔。
夢境里是她自己拎著包包站在大門口有些躊躇的模樣,似乎是猶豫了一會兒,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最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還是走了進去。
她準備了一份禮物給一個男人,從包里掏出來之後上了樓,敲門,然後遞過禮物。房間里是兩個在喝著酒的男人。看不清楚樣貌。
其中一個像是喝了很多的樣子,眼楮里都有血絲,陰霾的眼楮緊緊地盯著她問道︰「怎麼這麼晚回來?」
她囁嚅地說︰「我想到今天是你的生日了,八月二號,我沒記錯吧?所以我就想著去買個禮物送你呢,哥。」
她這樣一句極為普通的話卻惹得他一聲聲的大笑,大笑過後是他湊她極近,邪佞張狂的臉,他用一只手就將她整個身子甩到了沙發上,眼楮里全是爆出來的血絲,看起來猙獰又恐怖。
他說︰「蘇清淺,誰給你的膽子提這些?哥哥?呵。」他似是極為不屑地模樣,冷哼了一聲,她被他摔疼了動彈不了,他卻又在此時欺身上來,曖昧的在她背上磨蹭,灼熱又帶著濃重的酒氣開口說︰「哪家的哥哥會對妹妹做這樣的事?嗯?」
她怕的狠了,眼楮里流下淚水。眼楮劇烈的一疼,這才從夢境里逃離了出來。許是她先前掙扎的厲害,顧眠笙快步的走向了她,大手撫著她因為噩夢而汗濕的額頭安撫道︰「我在這里,我在,我在,別怕。」
听到他的聲音,她才安心了好多,只是帶著點哭腔的求他︰「帶我回家好不好?我想回去。」
他一開口,他就心疼了的。很快的點頭,辦了出院手續就一路抱著她回家。胡奕晨接到他的電話之後早早的就派了專業的醫護人員去到顧家等候著。
這一路上一直到下了車,蘇清淺整個人都是縮在他懷里很乖巧的模樣,只是緊緊攥著
把她抱回到床上,顧眠笙才稍微安心了點。
剛剛蘇醒過來的蘇清淺覺得眼前有些朦朦朧朧的,起初以為是眼楮閉了太久一睜開看不太清楚,所以就沒有太在意。可是一路上回來也這麼久了,眼前不但沒有清楚,反而好像連原來的一絲景象也看不見了,只剩下一些淡淡的光亮。這是怎麼回事?
顧眠笙走到窗邊把開著的窗戶關上,拉上了窗簾,醫生說最好不要讓陽光直射到她。可是這一系列動作還沒做完,就听見身後「叮」的一聲,緊接著是急促的一聲「啊」。
他急忙轉過身來,就見裝著水的玻璃杯碎了一地,里面的水流的床上地上都是。床上的人兒抱著被子縮成一團躲在床角處,黑白分明的大眼楮瞪得大大的,四處張望著,顫抖著聲音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顧眠笙一個箭步沖上去抱住她,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我在這里我在這里,別怕。淺淺,別怕。」
哪知蘇清淺听到顧眠笙的話不但沒有安靜下來,反而好像是受了刺激一樣一下子推開了他,瑟縮著身子往後退,「你不要過來!哥哥,我錯了,你別過來!」
顧眠笙知道蘇清淺可能是做了噩夢還沒恢復過來,軟著聲音說道,「淺淺,我是顧眠笙。剛才只是做了一個噩夢,現在好了,你不要怕。」
她張著一雙倉惶的眼,向前伸出手,卻觸不到他的存在,「你在哪里?」
他握住她的手,順勢把她攬進懷里,「我在這里。」顧眠笙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讓她感受自己的存在。
蘇清淺也大概知道了些什麼,她想起來她在車庫里等顧眠笙的時候,忽然被人從背後襲擊。她還沒來得及看清那人的面目,就感覺有東西砸到她的眼楮上,然後就是溫熱的液體源源不斷的流出來。
滿滿的紅色。還有,止不住的疼痛。
她應該是看不見了吧。
想到這里,她就情緒激動起來,雙手抓著顧眠笙的衣服,搖晃著他,「你告訴我,我以後是不是都看不見了?」
顧眠笙心下難過,不忍心告訴她實情。
「現在是什麼時候?天黑了嗎?為什麼我眼前一片漆黑?為什麼我什麼都看不見?顧眠笙,你告訴我為什麼?」她的情緒有些控制不住,尖叫著撕扯著嗓子,淚水滾下來,落在他的手背上,滾燙滾燙的。
他捧著她的臉,溫柔的擦拭她臉上的淚水,「淺淺,不會的。我不會讓你看不見的,只要好好治療,做手術,你一定會恢復視力的。相信我,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听得不以為然,有些嘲諷的說道,「好起來?什麼時候?」
「淺淺,你不要這樣。」
蘇清淺眼楮被蒙著,看不見他的表情,她還不能適應黑暗中從別人說話的方式里不看表情就能清晰地听出說話人的情緒,她不知道他此刻是否是不耐煩的。但,終歸還是沉默了下來,平復好了心情,說道︰「抱歉,我只是一時不大能接受,現在沒事兒了。」
顧眠笙顧大少一向缺乏安慰人的本領,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氣氛就這樣冰冷了下來,他不放心她,可是又不知道呆在她身邊陪著能做些什麼。
倒還是她反過來安慰他,「好了,我再睡一會兒,你就別呆在這兒了,多無聊,等我醒了打電話給你,你去忙吧。」
他不想走,這個時候走像什麼話,可以耐不住她多次勸慰,再加上他的確想「親自」去料理下害她這樣的人,可是又不想他走了之後她一個人在這兒開始胡思亂想,便和她商量到︰「我讓我媽在這兒陪著你好嗎?你哪里不舒服要和她說知道麼?四點半的時候我帶些吃的過來看你,有特別想吃的東西麼?」
從家里出來,顧眠笙才算是有些清醒。眉眼都逐漸的冷凝起來,充滿了戾氣的一張臉,迅速地回到公司里去。熟悉這個公司的人,知道恰好那里是攝像頭死角的地方,又那樣大力氣的去恨蘇清淺的人。明明只有一個齊思憶,可是也明明齊思憶被他送出國了去的,哪有這麼快回來?想了想還是不放心,打了電話給在國外看著她的人,確認了她沒有出過家門,貌似除了去念書意外就沒有在去過哪里,只有前一陣子听說生了一場大病,時常有一個醫生進出,除此以外就沒有了。
乍听一下,沒什麼問題,都是合情合理的,可是他就是那麼篤定她有問題。詢問公司里所有的員工,終于找到了一個員工當時有路過那里,但是因為急著要上廁所的緣故,腳步太匆匆,只急急忙忙的掃了一眼。
帶到警察局做筆錄,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用,他還是覺得自己也不能就這麼什麼都不做,等著警局給答案。尋找了警局的好友周北辰幫忙,根據那個員工模糊的的描述進行了人臉識別,還得根據其余的條件進行篩選,明知道快不了,他還是有些心煩。
可供篩選的樣貌里壓根就沒有齊思憶。
香煙灰啪嗒啪嗒掉落在地,他想事情想的出神,倒是周北辰拍了拍他的肩膀,開了個玩笑緩解此刻的氣氛般的說道︰「差不多點給我收斂點,旁邊又不是沒有煙灰缸,你就非得污染污染我這里是吧?」
顧眠笙笑了笑,從善如流的滅了煙,說道︰「你也少來,你還不是為了你那肖想了十幾年的嬌妻肚子里的孩子哦,現在是不是誰來你這兒都得戒煙啊?」
「那肯定的啊,她每天都要過來的,萬一吸了你們這些二手煙怎麼辦?」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周北辰這樣說道。
顧眠笙看著面前這位以前狠戾、鐵面無私的緝毒大隊隊長,如今這樣化解了所有的戾氣,平和的承認自己因為一個女人所做的改變,不由得就很羨慕。
有些人就是這樣的,看對眼,一個感覺對了,就很想在一起,你努力的去想,都很難想得出來,自己究竟喜歡對方什麼。
回到家里的時候,還沒打開,房門,就已經听見了蘇清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惹得莫一楨一直開懷大笑。
他心疼的厲害。蘇清淺,蘇清淺。明明你自己很疼的是不是?轉動了門把手走了進去,「在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淺淺逗我開心呢!」莫一楨回答道,笑笑又朝顧眠笙擠擠眼楮,然後識趣的拿起包包說道︰「我先回去啦,給你老爸燒飯去!」
「嗯,去吧去吧。」顧眠笙不厚道又補充了一句︰「媽,就是你不要再強迫老爸吃了,吃多了他胃病又會範的。」
蘇清淺聞言笑出聲來,輕聲的說︰「叔叔阿姨真好玩。這樣相處真好。」她語氣里的羨慕很淡,他卻敏感的察覺到了。
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剛剛從外面進來他的鼻尖有些冷冷地抵著她溫熱的小鼻子,溫熱的氣息都吹在她的臉上,他說︰「我們以後也可以的,蘇小姐,你願意嫁過來麼?」
他沒說「嫁給我」,而是說「嫁過來」。嫁過來,然後從此我的父母就是你的父母,沒有隔閡,你想要的親情溫暖我全給你,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全部給你。
「嗯,好。」她愣了一下之後就答應了,很爽快。
「答應那麼快,就不害怕?」
「我一沒錢,二沒權,又不漂亮,我怕你什麼?你能圖我什麼?」她笑了笑,反握住他的手,「而且,我現在眼楮也不知道看不看得見,還不要趕緊抓住你這個鑽石王老五!」
顧眠笙輕輕地把她抱進懷里,沒有看見她迅速消失的笑容,埋在他胸前的那張臉微微扭曲著,時悲時恨。
像假的一樣。
從他提出他們倆交往試試到現在,不過才短短的一個月,如此簡單的就說「嫁過來」,她知道他大概是同情她可憐她吧。她早就清楚的,從最開始說交往也只是因為惻隱之心吧。
好像全身所有的水都匯聚到一處,從她隱隱作痛的眼眶里流下來,濕冷的滑下來,滴在雪白的床單上。
可是即使是這樣,她還是答應了他,她心懷僥幸的答應了他,至少她是嫁給他了,會是他名正言順的顧太太。愛情本就使人卑微,她不在乎自己這一點點卑微,只是害怕有一天他忽然後悔今天的決定。到那個時候,她應該怎麼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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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上架了。我說過的。上架六千。哪怕沒有推薦。果然是沒有圖推的。我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