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
宋濂同學甩完這句話,就冷冷的忽略掉了樹狀的四個人,頭也不回的上了樓梯。
蒙慧和宋亞明對望,有點模不著頭腦。小濂的態度他們是預料到了,就是這種冷淡無所謂的樣子,但是他不是應該沉默以示默許,或者「嗯」一聲表示知道?不同意?為什麼不同意?太反常也太沒道理了啊!
呃?邵峰也尷尬了,雖然理論上來說,這事兒男女雙方同意就行,連父母的意見都不是最重要的,大不了私奔嘛,這樣的戲碼範本多了去了。但是眼見自己這麼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大帥哥,居然被人家拒絕……真的,很傷自尊心吶。難道他人品不好嗎?難道他配不上七七嗎?難道七七的男友,還需要這一個小屁孩首肯嗎?
一般來說自然是不需要的,可是他出入宋家這麼多年,自然知道這個小屁孩兒與眾不同,在家里的地位特殊加重要,宋亞明從不管教放任自由也就罷了,蒙慧和蒙七七那簡直是把這小屁孩兒當心肝寶貝似的哄著供著……一想到這里,邵峰還不由得替七七稍微委屈了那麼一下,重男輕女的體現怎麼可以這麼明顯?這丫頭難道從來就沒覺得這樣不對麼?
蒙七七的表情也垮掉了,她原本以為自己搬出一個靠山就可以讓小濂知難而退的,但是目前看來好像適得其反,小濂不但不會沉默,好像還把他惹得要爆發了……以前就算他不怎麼喜歡鍋子,但是也只是警告鍋子不準欺負她罷了,也沒說不同意啊。地下戰爭難道要搬到地面上來了?
「小孩子家,不管他,」還是一家之主宋亞明打破了這小小的窘局,揮了揮手,示意不用去管宋濂。雖然自己也不明白兒子為什麼反對,但是這是閨女的婚事,她自己喜歡就好,更何況喜歡的是他的得意門生。這個結果可謂皆大歡喜。
「對對,小濂這孩子估計今天心情不好,沒事沒事。」蒙慧有點擔心的看著兒子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處,听著房間門關閉,才回頭安撫受傷的女婿女兒,早知道自己剛才就不多嘴了,七七的男朋友,問小濂干嘛,這不多此一舉無事生非麼?這下好了,兒子女婿都不高興。
「沒事兒,小濂估計跟我開玩笑呢,過會兒找他聊聊就行。」邵峰不在意的恢復了神情,按照對宋家姐弟的習慣來推測,護姐心切的宋濂估計是瞧不慣自己的作風,畢竟他可從沒想著自己會和七七成為一家人,所以以往自己表現出來那種風流倜儻的勁兒,著實讓人難以放心。
現場唯一不放心的只有蒙七七了,宋濂的反應讓她有點欲哭無淚。她本來硬著頭皮跟邵峰演這場戲的目的之一,就是堵住宋濂的暇思,可是現在這目的明顯沒有達到,還把自己送入了老娘的虎口,這次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宋濂這次的反常表現出了極明顯的堅毅,采用非暴力不合作的原則,原本慶祝三項議程的晚餐也沒有下來吃。當然,他也不會幼稚到用絕食這樣的方法來抗議,只是借口有點累,暫時不想吃飯,讓他們先吃。
計劃雖然不夠圓滿,但是在邵峰眼里,他在乎的只是蒙慧的態度,能讓她暫時緩過自己和七七的關系,能讓七七暫時月兌離相親的命運,就是他的終極目標。宋濂這茬他根本就沒去考慮——反正,本來就不是真的不是麼?他反對也沒有什麼影響,反倒是幫了自己的忙,自己可以多個借口多點阻力,省的蒙慧過早催促他和七七結婚。
不過即便這麼安慰自己,蒙慧那種丈母娘看女婿的目光還是讓他大感吃不消。用完晚餐之後,他就朝蒙七七使了一個眼色,然後借口公司還有事,草草結束了這**型性女婿上門拜訪。
宋濂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眉頭微皺,閉著眼楮,心情如一團亂麻,糾結而找不到頭緒。她回來了,他很高興,可是她卻敢帶著男人回來。他覺得憤怒,痛苦,可是又覺得有一點點疑惑。
他知道蒙七七不是和邵峰一起出差的,那就斷然沒有迅速升溫的可能;而從前一段時間的觀察來看,雖然邵峰對蒙七七很親昵,但是應該不是男人對女人的態度,而是哥哥對妹妹的那種關心;而蒙七七的態度則更加不會偽裝了,她前兩天才親口承認邵峰有喜歡的女人,說這話的時候可沒有一點點難過一點點醋意一點點失落一點點嫉妒,雖然她神經大條,但是這種女人的基本情緒都沒有,說明她對邵峰也不是有多少情。
知姐莫若弟。她的心思,能有多少離得開他的推測?
邵峰和蒙七七,應該不是真的陷入情網了吧?至少,他有五成的把握,能夠認定他們是偽裝。
可是,他還是不爽。正因為他了解她,所以明白,如果是偽裝,那一定就是為了做給他看。是自己太心急了嗎?所以嚇到了她,居然要用這樣的方式?他小看了她的傳統和中規中矩,如果自己不是真正進入她的心,如果自己不能讓她真正接受,她不但會找來一個假冒的男友,而且還會把自己嫁掉吧?
在她心里,她永遠是疼愛他以他為第一的,這一點他毋庸置疑;但是他的重要性,對于她來說,是弟弟。
而不是一個男人。
他該怎麼做?
他以為近水樓台相濡以沫是他的優勢,現在看來,卻好像是他最大的阻礙。
她從來就沒有考慮過把自己作為人生另一半的想法,哪怕願意孤老終身用姐姐的身份照顧他,卻不是妻子。
而且,她和邵峰真的就沒有可能嗎?邵峰這樣優秀的男人,連父親都一向贊不絕口,就算眼拙慢反應的她暫時感受不到邵峰的吸引力,但是日久天長這樣偽裝下去,會不會就假戲成真?
宋濂煩躁的翻了一個身,放在床頭櫃的包落入眼里。他微微一頓,伸手,從側面口袋中掏出了一張小小的卡片。
一張名片。
精致高雅,如流水般的線條,只刻著一個名字一個電話。
那個名字他不陌生,那個人他今天卻是第一天看到。
MeronDiaz。
或者叫她的中文名更好,沈葭薇。
他倫理學上的母親。
父親還有蒙慧從來沒避諱過她的存在,甚至提過,如果他願意,他們可以試著聯系看看,但是都被他拒絕了。既然離開家放棄丈夫和兒子是她自己的選擇,他也沒有必要去強求什麼。雖然那幾年空白的時光在少年心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痛楚,但是現在,他有了母親,還有了姐姐。
她追求別樣的幸福,他固守現在的幸福。
他對她沒有感情,但是也沒有恨意。每個人都有做出自己選擇的權力。
他一直是這麼認為的,直到今天,看到她。
確實如父親所描繪的那樣,母親是一個漂亮的女人,歲月在她臉上似乎沒有刻上多少痕跡,他記得她已經四十五了,看上去卻好像三十五一樣;多年彈鋼琴的底蘊讓她優雅,多年錦衣玉食的生活讓她高貴;模特兒般高挑的身材讓她傲人奪目。
他不在乎這些,他也視而不見。可是當她站定在他面前,用那雙飽含感情甚至帶點淚水的眼楮看著他,說出她的名字時,他的心還是忍不住一跳。
血緣的關系,遠比他想象的強大。
沈葭薇坦誠了當年的錯誤,祈求他的原諒,渴望能給她機會補償。他不置可否。
沈葭薇傾訴了多年來的思念,傾吐了她的無奈,而今攜帶著丈夫巨額的遺產和公司繼承人的空位回來。他沒有心動。
他願意承認她,也相信這麼做不會傷了蒙慧和宋亞明的心,可是他沒想跟她走。
現在這一家人能給他的愛,遠比沈葭薇所給的財富來得重要。
但是回來看到邵峰和蒙七七在一起的一幕,他又有點猶豫。
既然蒙七七介意的是他們姐弟之間的身份,那如果沒有這層關系,是不是會好很多?
他是不是應該給他們倆之間留下一點距離,讓她知道,他不是那個被她強抱在懷里的四歲女圭女圭,而是可以把她抱在懷里的二十一歲男人?
這十七年來她固有的觀念,他要用多少天來打破?
一向冷靜的宋濂,第一次惆悵了。
同樣惆悵的自然還有蒙七七。吃過晚飯父母照例出去散步以後,她在廚房又忙活了一會兒,為宋濂準備了一些愛吃的食物。但是端著餐盤在他門外徘徊好長時間,卻依舊不敢進入。
她害怕他會生氣,害怕他會質問,害怕面對他。可是她真的依舊關心他,擔心他,愛護他。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心情,她不願他難過願意付出一切去滿足他,可是她又不願耽誤他一生去追隨他任性而明顯錯誤的決定。她就好像站在天枰的中間,連自己都把握不了自己的方向,就怕自己一時頭腦發熱,會朝哪個方向跨出一步,然後就一頭墜入,永不復出。
蒙七七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將餐盤放在門外,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