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濂下樓,蒙七七不安的跟在他身後,所幸,蒙家母女所擔憂的親子認母戲碼並沒有上演,宋濂只是很淡然的對著沈葭薇點了點頭,說了一句︰「你來了。」
「你們見過了?」雖然知道兒子的個性,但是這種反應,也太沒反應了,連宋亞明都不由得有點訝然。
「不好意思,二十年不見,昨天一回來忍不住去學校看了一下小濂,希望你們不會介意。」沈葭薇盡顯淑良風範,但是眼底的失落還是有點藏不住——雖然資料說宋濂性子涼薄,但是她是他母親啊,怎麼會這麼陌路?是不是他還在恨她?
「當人沒關系,看看又不會少點什麼。」蒙慧笑得人畜無害,清新月兌俗的氣質完美契合了美女文學家的身份,只是愛子心切,總是喜歡若有若無的表達出那麼一點兒意思。
開玩笑,十個月懷胎了不起?她可是把小濂養了十七年呢,如果對兒子連這點信心都沒有,那她真的該死了。
「見過了也好,這麼多年不見,應該有不少話要說的。」主角到齊,似乎可以開始正式談話了。說沈葭薇只是來緩解思念之情,估計大家都不會相信。
沈葭薇一個單人沙發,宋亞明一個單人沙發,蒙七七和蒙慧母女倆則把宋濂包圍在三人座里。蒙七七瞥著沈葭薇微笑看向宋亞明的目光,有點不安,招招手示意老媽湊過來,兩個人就躲在宋濂背後咬耳朵︰
「媽,小濂我來看著就好,你不看著爸麼?」還沒搞清楚對方目的,怎麼可以掉以輕心。
「有道理,閨女你今天難得聰明。」一起看電視劇的人,一樣沒有智商。
話語雖輕,但是就在自己背後,宋濂想不听見都沒有辦法,一頭黑線無語。
「小沈,來,吃點水果。」蒙慧熱絡的把沈葭薇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說完這句話,才發現桌上根本就沒水果,急忙眼神示意蒙七七,蒙七七今天精神高度緊張,難得通竅靈敏,立馬收到信號,奔向廚房。
今兒是場苦戰,敵人很好很強大,動機目的不明但肯定不純,父子倆很危險,而她和老媽則要打一場父子保衛戰。
一邊削著水果,一邊還要拔尖耳朵听外面在說什麼,蒙七七一心兩用,動作不免慢了下去,偏偏心又著急。在耳朵里飄進「我這次回來……」這句話是,蒙七七不由得側過點身子,手里的水果刀猛然一滑,在手指上拉開一道細細的口子,哎呀一聲,一個半成品的隻果在地上滾圈。
「七七,怎麼了?」
首先著急問話的是宋亞明,但是率先有所行動跑過來的是宋濂。
殷紅的血跡從手指上冒出來,迅速變成一滴一滴,順著之間低落到暈白色的地板上,如一朵璀璨的花兒。雖說女人見慣了大姨媽的狂虐,但是流血犧牲的部位不一樣,依然還會有點本能的恐懼。
蒙七七就這樣傻傻的看著滴血的手指,呆了。
「該死!」宋濂眼見到那抹殷紅,臉色一緊,抓住蒙七七的手指湊到水池邊,拿起旁邊的礦泉水,一邊清洗一邊又擠出一點血,隨後捏住她指跟兩邊,抬高幫她止血。蒙七七像個洋女圭女圭一樣任他擺布,看著宋濂難得露出的著急表情,居然一點都不覺得疼了,反倒有點開心。
小濂在意,那就是說明有感情,有感情那就不容易那麼容易被勾搭走。
沒有疼痛沒有痛苦,蒙七七就這樣傻樂著被宋濂牽著到處走,從廚房又轉回儲物櫃那邊醫藥箱,看著宋濂細心的在她傷口周圍皮膚涂上碘酒消毒,然後用干淨的布包扎好。
在宋濂做這個事情的時候,宋亞明也推著眼鏡跟了上來,雖然沒有動手幫忙,但是從言語上指導著宋濂。蒙慧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畫面,以前瞧著覺得這父子倆大驚小怪,但是現在看著沈葭薇復雜的神情,心理居然覺得很爽。這丫頭什麼時候這麼開竅了,居然會懂得用苦肉計?雖然效果很不錯,但是她這個當娘的也很心疼啊。可惜自己一向心靈手不巧,自從小時候幫宋濂消毒傷口居然讓宋濂也受不了以後,她就被剝奪了掌管醫藥箱的資格——貼創口貼不算。
包扎完畢,宋亞明這才放心的坐了回去。而這廂的蒙七七,憨笑著看著整理藥箱的宋濂,一臉幸福。
「疼不疼?」宋濂不但上網查遍各種疑難病癥,上初中時甚至還利用父母教授的便利,就到大學修過兩個學年的醫學院基礎課程,沒辦法,如果你家里有一個莽撞的老媽和一個慢反應重心不穩的姐姐,你也會覺得這很需要。
蒙七七輕輕搖頭,有點乞求︰「你不要走,你走了,我和媽再受傷怎麼辦?」
「誰說我要走?」宋濂皺了皺眉頭,她的胡思亂想居然給了自己這麼大壓力?而且,她把他想成什麼人了?親媽一來,他就跟著跑?雖然昨天自己也確實動過這樣的心思,但前提是,他想要換個身份,重新來面對她。
「真的不走?」蒙七七兩眼頓時放光,伸出手想跟宋濂拉鉤,但是一個包著的手指頭,立馬又換了一個手︰「拉鉤上吊,不許耍賴!」
「幼稚!」宋濂不屑一顧,但是還是伸出了手指跟她勾了一下。兩個人這才各自心滿意足的重新回到了沙發。
好像還是跟原來一樣,但是一切又都不一樣了,如果剛才蒙家母女還有點惴惴不安的話,現在倆個人是勝券在握——當然,前提是,這場戰役不是她們倆空想出來的。
總體來說,蒙七七和蒙慧一脈相承,都是很有喜感的存在。
坐下剛想說什麼,門口又響起汽車引擎,然後是鑰匙轉動的聲音。宋家編外成員邵峰推門而入,看到屋內濟濟一堂,倒是有點不好意思︰「老師師母,你們都在啊?哦,還有客人在?不好意思。不過七七,今天不上班?」
邵峰一出現,蒙七七立馬就很緊張的看著宋濂,作為用來作為擋箭牌的邵師兄此刻出現可是很不妙的,很容易把她剛才那一道傷口的功力歸于無形。不過還好的是,宋濂很淡定的看了邵峰一眼,甚至還跟以前一樣,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小濂心情好了?邵峰也奇怪的模了模自己後腦勺,詢問的目光看向蒙七七。
蒙七七起身又坐下,昨天翹班今天可不敢再托大了,這是職場新人大忌。不過今天……
「去上班。」宋濂拍拍蒙七七的肩頭,留她在這里,估計她會一直這麼惴惴不安的听下去,然後不停幻想。家里有兩個媽存在已經夠讓人心煩了——他固然不會讓蒙慧傷心,但是對于親生母親,總是也有一份特殊的情誼。
「對,七七,別耽誤上班了。」宋亞明也看出了蒙七七的緊張,眼神示意邵峰把蒙七七帶走。
「七七,那是什麼客人?」將蒙七七拐出大門,邵峰將她的頭撥正,制止某人可能因為不斷回頭而扭到脖子。
「那是小濂的親生母親。」邵峰清楚家里的情況,所以蒙七七也沒有隱瞞,而且這時候,她極度需要別人給她信心和安慰︰「師兄,你說沈阿姨忽然出現,不會把小濂帶走吧?」
「她這麼說了?」
「沒有。」
「那你瞎操心什麼?」邵峰無語的一個毛栗子敲過去,真想看看她腦袋里裝的什麼,一個正常人想那些有的沒的︰「拜托,母親看一下久未謀面的兒子,不是很正常?人家什麼都沒說你就亂猜?而且小濂現在二十還是二十一了吧?想去哪兒都自己決定,他爹他媽都管不著。」
雖然道理是這樣,但是感覺還是很不好。蒙七七雙手支撐著下巴,有點怏怏不樂心事重重︰「你說她為什麼這時候回來呢?這麼多年也沒一點消息。唉。」
听著一向歡喜的小丫頭也惆悵起來了,邵峰不由的模了模她的腦袋,開導她︰「難道小濂母親回來你不開心?」
「不太開心,連續劇都播,父母來找孩子一般都是想認回去的。」
邵峰再次無語的單手敲了一個毛栗子過去,如果不是開車,真想把她搖醒︰「跟你說了,那是小孩子才存在的劇情,小濂都二十一了。他本來就知道有這個沈阿姨的存在,現在不過是從想象變成了現實,根本構不成什麼改變的。而且我覺得你立場有點問題,不能光發愁小濂會不會走所以對人家的出現持懷疑態度,那太自私。你也應該從小濂的角度想想,你覺得一個記憶中沒有親生母親印象的人,生命完整幸福嗎?」
邵峰的話如醍醐灌頂,一下子就將蒙七七從自己的思緒里拉了出來。對啊,她怎麼可以光害怕自己失去什麼,卻不去想小濂得到了什麼?就算小濂真的離開又怎麼樣?那只說明,他認為找到了更重要的東西而已。
雖然還是會失落,但是感覺卻大不一樣,由衷為小濂感到欣慰。
蒙七七是一個思想極度簡單的人,這麼一想以後,她立即又開心起來,但馬上又可憐兮兮的看著邵峰︰「我剛才的表現一定讓小濂很傷心。」她顧著自己和老媽的感覺了,沒去顧著小濂老媽的感覺。
「你干嘛了?趕人家走了?」邵峰好像的看著蒙七七,不相信好脾氣的她能做出什麼過激的反應,不過一想到蒙慧,立馬打了一個激靈︰「不是師母大人在家發飆了吧?」那倒是很有可能的啊。
「哪有啊!老媽今天很有氣質很有風度好不好?」蒙七七不由得為母親鳴不平,心情也放松起來。對嘛,自己和老媽其實剛才真的什麼也沒有做,對沈葭薇也很客氣,她害怕什麼?
「有風度有氣質才反常,」邵峰又不是不熟悉這一家人,在他面前還裝什麼呀,蒙慧的外表或許是這樣,但姿態上絕對不是。
「師兄,那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辦?」又了解家事又值得信任還不會當局者迷的,目前就是邵峰了,蒙七七自然要好好取經。
這是很大的事情嗎?要不要這麼隆重?「什麼怎麼辦?靜觀其變,涼拌。不管小濂的親生母親這次來有什麼目的,最終決定權其實都在小濂身上。就算她媽想帶他去美國,也是小濂自己說了算。總而言之一句話,如果你實在不放心,那你就狠抓重心,拿下小濂,不就行了。」
狠抓重心,拿下小濂?
蒙七七在心中反復咀嚼著這句話。好計謀,好計策,可是,要怎麼拿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