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善壓下心里的酸意,笑道︰「妹妹此番高嫁,日後咱們姐妹都能沾你的光了。」
如情望了她一會,輕笑︰「二姐姐這話還有些早,王府里的水可深著呢,我一個才嫁過去的新婦,除了謹小慎微,又還能怎樣?男人們的事,如何是我一介婦道人家可以過問的?」
豫郡王府與靖王府相隔也不算遠,卻也離了好幾條街,靖王府又戒備森嚴,輕易打探不出消息來,最後如善還是從別人嘴中打听出如情大婚當日便受底下人使絆子,如今瞧如情這番說話,倒也信了八分,唇角彎了彎,道︰「妹妹是有福氣的,相信定能與妹夫舉案齊眉,白頭到老。」
如情想著她先前的種種不入流的行為,不願與她太過交集,淡淡道︰「承姐姐吉言。」
如美最見不得如情與如善走得太近,這會子早卻示威性地把如情拉到自己身邊,上下打量一通,皺眉,「你已是堂堂王妃了,可得把王妃的威風拿出來才是。我听聞,听聞……」她抓耳捎腮地望了下李氏,李氏輕咳一聲,以關心的語氣問哪情︰「怎麼我還听說你大婚當日便有妾室懷孕的?你是如何處置的?」
眾人目光復雜地望向如情,對于這個方家庶女高嫁王府,有羨慕,有嫉妒,此刻聞到這一華麗表像後的不付,卻也心情振奮,大概,這便是嫉妒心作祟的緣故吧,見不得別人過的太好了。
如情靜靜坐著,額上碩圓明麗的珊瑚珠在一笑一頻間閃動著柔和的光暈。如情淡淡地道︰「這事兒,我一個新婦如何能處置?王爺已經處理了。」
眾人木了會,又打了雞血似地追問原因。
眼前一張張修飾精致穿戴華美又關心的面孔,如情朝如真身邊挪了挪,細聲細氣道︰「主母才進得門,妾室就懷孕了,這本就是打主母的臉,稍微體面有規矩的人家都知道該如何處理。何需由我出面?」當然,靖太王妃也曾讓她處理,但她萬精油地給推了回去。
主母進門要生下嫡子後方能讓妾室懷孕,就算主母生不出孩子,也要三年後方可納妾生子,但道理是這樣沒錯,可真正施行起來,又有幾戶人家真正做到了?
如情的話,眾人哪里肯信,又紛紛追問如情究竟是怎麼處理的,居然讓李驍主動出面把懷孕的妾室處理了。
如情吃受不住,只得說了一半實話,「……先前,公婆也要我處理的,是王爺站出來說不叫我為難。」在這方面,她仍是感激李驍的,沒有學向雲翰那般,縮在女人後頭,任她去打頭陣,明知她心里委屈,卻仍是逼迫她違心答應會讓她及方府失去顏面的事。
眾人心中五味雜全,羨慕嫉妒過後,又深深翡哀起來——如果自家男人也這樣有擔當,今生所何求?
如真三姐妹也是目光復雜,有欣慰,也有嫉妒,還有自憐……半晌過後,如真感嘆地笑道︰「我就說,果真是傻人有傻福,想來確是不假。妹妹先前受了諸多委屈,如今是否叫否及泰來?」
眾人又跟著點頭附和,想著如情先前在婚事上的一波三折,確實心有余悸。換作平常人家,恐怕早已生不如死了。虧得人家還能走到狗屎運,被李驍給瞧上。
之後,總算把如情在王府的生活給一點一點挖出來後,這才放過如情,又跟著說起旁的事,而這會子,已有下人來傳,午飯已備好,可以開飯了。然後一行人又移到飯廳用膳。
男人們坐到外頭高談闊論,順便比酒量,女人們則隔了道對折落地式屏風在里頭吃吃喝喝。用過膳後,老太君似是乏了,便早早回去歇著了。
吃過飯後,如情正待回松鶴堂陪伴老太君,卻又被何氏拉住。
「妹妹,前兒個我回娘家一趟,拿了好些鮮果回來,知道妹妹最愛吃水果,特給你把稀罕的留著,走,去我那挑些最愛的拿回去吧,可別嫌棄才是。」
眾人知道這姑嫂是要說悄悄話了,也不阻攔,只取笑這對姑嫂情深。
何氏也不辯解,攜了如情的一手,一路來到倚松院。
倚松院面積不大,但布置精巧,好些大宗的家具全不見蹤影,全是些實則又好看玲瓏精美的小巧的家具,不佔地方,卻也實用。騰出的空地便讓文哥兒滾著玩。
來到里間里,這兒采光良好,窗外的景色也看得清淅,婆子丫頭守在屋外頭,便不會再被別人旁听到了。
坐定,待丫頭上了茶後,如情這才開口,「嫂子可是有話要與妹子講?」
何氏輕抿了口茶,也不拐彎抹角,「依妹妹的提醒,前日去趟永寧伯府。」
如情知道她是去看望開安郡縣了,是以也不吃驚,只是靜靜地問︰「開安郡縣怎樣了?」
何氏搖頭,語氣悲憫︰「估計捱不到明年了。」
如情對開安郡縣無比同情,但同情過後也只有身為看客般的憐憫後的木然,「依開安郡縣的聰明,應該有替自己留後路吧?」
何氏贊賞地望著她︰「妹妹果真聰慧,一語中的。」她深嘆口氣,語氣廖落無邊,「她已知自己時日不多了,一旦逝去,病弱的兒子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所以,她布下了一著妙棋。」說到這里,何氏語氣越發憐憫,「可憐的江家世子,听說早些年還與你兩位兄長把酒言歡,相交莫逆,鮮衣怒馬,恣意風流……想不到,卻盡數毀到女人手中。」
就算猜不出開安郡縣要做何等瘋狂事,但听何氏的語氣,想必對江家對江允然應該是個毀滅性的打擊,只是不知開安郡縣究竟布了什麼高招妙棋,讓何氏這般悲憫他。
何氏沉默了會,道︰「她拜托我的第一件事便是,待她逝去後,讓她的娘家兄嫂把她的陪嫁奚數收回。讓江家陪了夫人又折兵。」
如情搖頭,「女子出嫁死在夫家,若無子女,娘家是可以收回嫁妝的。可她不是還有一個兒子麼?」
何氏哀憐一聲︰「那個孩子,我也瞧過,果真是個可憐的,瘦瘦巴巴的,抱著像羽毛似的,大夫都說活不了多久。」
如情沉默,听說當年雲氏為了求娶開陽郡縣,可是大手筆砸了一百八十八抬的彩禮。後來繼娶開安郡縣時,鑒于雲氏的踩低爬高,成郡老王妃如何也不同意,雲氏最終又砸了足足兩百抬的嫁妝,成郡老王妃瞧在豐厚彩禮上,這才勉強讓女兒下嫁永寧伯府,但給出的嫁妝卻只是一般人家的一百二十抬,這樣算下來,永寧伯府還是蝕了本的。
如果開安郡縣死了,娘家再收回嫁妝,雲氏就更是虧上加虧。
但想到雲氏此人的鼻孔朝天,如情卻是拍手稱快,「活該,這樣的人,就要這樣收拾。開安郡縣,果真好妙計。」頓了下,「那第二件事呢?」
何氏低笑一聲,但笑聲卻冰涼︰「若她逝去後,要禮部的無論如何也休要同意讓平姨娘升為繼室。」
如情聳聳肩,「其實她根本不須這般交代的。我大慶朝規定,一旦為妾,便終身為妾。就算主母逝去,也不得抬為正室。」大慶朝對嫡庶規矩格外嚴格,為妾者只能終身為妾,不得扶為正室,若有違背,各杖三十,卻仍是給妾的名份。所以一般官臣人家,主母逝去後,一般都是另娶新婦的,是決不可能把寵妾抬為正室的。
何氏嘆道︰「這個我何償不知?可是江家嫡子身子贏弱,而平姨娘所出的庶子卻是生龍活虎,精神百倍,為了抬舉庶子,母憑子貴,江家也是極有可能抬舉平姨娘為正室的。」
如情了然,就像當今皇上,為怕名不正言不順,所以老皇帝才把當年昔日的景妃抬為皇後,只為讓今上有個嫡子名頭,這樣繼承大統才名正言順。也是顧及所謂的嫡庶規矩。
如情明白開安郡縣的打算了,江家想在她死後抬平姨娘為正妻,那麼勢必會招到禮部官員反對,當然,禮部官員一般還是很少管這些事的,但只要有人挑起這事兒,平姨娘扶正的希望就渺茫了。而禮部尚書……
如情總算明白了開安郡縣為何會打何氏的主意,「若我所猜沒錯,當今的禮部尚書好像也是嫂子祖父的門生吧。」
何氏低笑,不承認也不否認,「光禮部反對也是沒多大作用的。若是再加上言官從中作梗,平姨娘便只能永遠當個姨娘了。」
如情撫掌笑道︰「而言官里的楊士城等人則與大哥哥關系交好。」
與聰明的人說話果真讓人身心愉悅,何氏與如情相視而笑。
平姨娘無法扶正,誓必影響兒子的地位。而大慶朝開國至今,各功勛爵位之家的傳承,從來都是傳男不傳女,傳嫡不傳庶。若無嫡子便由庶子繼承,但,這就要看宗人府,禮部或皇帝的意思了。若禮部不同意,宗人府不同意,那麼世襲的爵位就只能輪落為不世爵位。這對世襲罔潛的江家來說,絕對會是個滅頂的打擊。
想通了這里頭的名堂後,如情再一次佩服起開安郡縣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呀,當然,也只有被逼急了,才會有如此無窮的力量,支撐著她這般做的,也是對江家的深深失望,及對平姨娘囂張跨扈的狠辣報復。
誰說女人無用?一旦女人被惹毛了,被逼急了,同樣讓你萬覆不劫。
抱著對開安郡縣的或同情或感嘆或懼怕,如情問出了第三件事。
「第三個嘛……」何氏深吸口氣,低低地道︰「其實,開安郡縣母子並不是病,而是中了毒。」
如情倒吸口氣,「可有證據?」
何氏淡淡地道,「用蜀地的芭蕉蒸飯,再用桃仁汁泡茶,一次只加一點點,天長日久,便可積毀消骨。並無從察覺。」
桃仁?又是桃仁。
如情緊緊握緊了拳頭,「是誰干的?」
何氏不答反問︰「妹妹是聰明人,她們母子若是死了,誰是最大得益者?」
如情深深吸口涼氣,果然是女人都不可小瞧呀,想不到,那個一臉嬌縱的女孩兒,居然會有如此本領。用芭蕉葉和桃仁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人于無形,這真的太可怕了。
「這芭焦?」
何氏解釋︰「芭焦對人體並無害處,反而因其獨特的清香味令人食欲大增,但若用在孕婦身上,便是緩慢的崔命符。」
如情木了片刻,又木然問道︰「開安郡縣是如何得知的?」
何氏輕笑,「成郡王府再是不中用,但以成郡王的名義請兩個醫術厲害的也能查出個中原由來。更何況,有人自認做得隱秘,又想用同樣的法子對付其他有孕的妾室,癥狀和開安郡縣懷孕時一模一樣,這才被順騰模瓜被她給模出來的。」
如情呆了會,忽然問道︰「江允然的小妾,又有喜了?」
何氏淡道︰「平姨娘這第二胎好端端的給落了胎,並且已不能再生養。」也就是前兩天才發生的事。
如情長長「哦」了聲,為了兒子能承襲爵位,果真是無所不用其及。
「那麼,若是開安郡縣的兒子活不到成年,繼承爵位的,便只有平姨娘的兒子。」
何氏點頭,不知是同情還是憤怒,望了如情一眼,「所以,有野心的妾室,真的很可怕。妹妹可要小心了。尤其是王府。」
如情深以為然地點頭,想著仗恃而驕的原側妃,妄想母憑子貴的香姨娘,膽子奇大的玉姨娘,還有其他目前表現還算不錯但誰知內心是猛虎還是瘟貓的姨娘?
何氏望著如情,目光中漸漸帶著愧意,「一直以來都想對你說聲對不住,可卻一直不敢開這個口。如今妹妹高嫁,也不知王府里的日子是好是歹,這憋在心里的話總算撐不住了,不吐不快。」
如情沉默了會,輕聲道︰「嫂子有何對不住我的?就只是為了當年江允然對妹妹做過的事兒麼?」
何氏神色愧疚,語氣低沉,「當年,江家世子對你一直心心念念,時常借你哥哥的手給你送這送那的,那時候,我還真以為他與你很是般配,是你命定的良人……這才……」忽然何氏猛地抬頭,臉色微變,「妹妹剛才說什麼?」
如情微微笑道,「嫂子不必自責。當年的事,妹妹早已經忘了。」不就是看走眼了麼?人生在世,看走眼的時候還多著呢。
何氏驚愕,「……妹妹知道了?這,什麼時候的事?」她以為她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如情神色淡淡的,「時間久遠,都已記不清了。嫂子雖然把事情搞砸了,卻也是一心為我,尤其這些年來,嫂子對我助益良多。我也從未怪過你。」
不就是想替她與江允然牽紅線麼?可惜卻看走眼了,人家敢做卻不敢當,也沒有能力與家族長輩抗衡。雖然江允然做出那般驚世駭俗的事也有何氏的推波助瀾,可她也是一片好意,誰曾料到堂堂七尺男兒卻連這點擔當也無?
何氏又愧又疚,握著如情的手,「好妹妹,難為你從不怪罪我。當年若不是我胡亂牽線,你又何苦受那麼多波折?」如果當初沒有江家的事,如晴清清白白的名聲,如何會屈就向家,不與向家訂婚,哪會有後頭的各種風波?真要說起來,她才是害得如情婚事一波四折的罪魁禍首。
如情搖頭,誠懇道︰「嫂子,我是真的沒怪罪過你。嫂子就不要再自責了。更何況,江家亦非我良配,就算當年真的嫁到江家去,開安郡縣的下場,又豈能幸免?」給孕婦用芭蕉味蒸飯,偷偷以桃仁汁下毒,這種陰毒又不易發現的手法,換作是她,也是防不勝防了。
想到開安郡縣枯黃的面容及平姨娘的張牙舞爪,何氏更是驚悸不已,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自責。
……
從何氏那出來,如情本想去寫意居瞧瞧,可想著寫意居被她撇了一半的下人,也覺不宜去,又轉道,又去見了朱姨娘。
自從如情高嫁王府後,朱姨娘在方府的地位已穩若磐石,再來方敬瀾也確實疼她,但凡好吃的好用的好玩的都是先緊著她。當然,李氏便吃味了,時不是酸上幾句,給立規矩什麼的,但朱姨娘也不知是天生少根筋還是當真逆來順受,大多時候都是忍忍就過去了。李氏有氣無處發,總算顧忌著如美與如情的姐妹情宜,也不敢過多為難。
總體來說,朱姨娘的日子還是滿滋潤的。
在朱姨娘那出來後,如情又去了松鶴堂。
老太君才剛午睡起來,便見如情坐在床沿捧著腮幫子在發呆,不由輕咳一聲,如情被驚醒了,連忙上前侍候著祖母起床,穿好衣裳後,待老太君喝了茶潤喉後,祖孫二人窩在炕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聊著。
「這兩日你身子不便,姑爺是歇在你那,還是去其他屋里?」
在老太君面前,如情自是不必再拐彎抹角,微微彎了唇,「早在大婚之前,我便告訴了他。」她側頭望著老太君,輕聲道︰「女乃女乃教的法子不錯,但凡是男人,大都喜歡被拍馬屁。」盡管李驍確實忍的辛苦,期間也試圖去妾室那兒解放,而她卻一番大道理再拍一通馬屁下去,效果確實不錯。
老太君可以想像這里頭的場景,不由呵呵一笑,捏了如情一把,「你這鬼靈精的,把平時候對付兄長的法子用到姑爺身上。不過,姑爺身份非同小可,你這一招也不能實常用。好鋼要用到好刃上。明白嗎?」
想著新婚才三天,同樣的法子便用了三回,而到了昨晚幾乎快要失靈,如情深以為然地點頭。
又頓了下,老太君委婉地問道︰「姑爺年輕力壯,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他沒有為難你?」
如情臉微微紅了下,「他,就是愛動手動腳的……不過,沒有到最後一步。」說到最後,已把頭給深深低下去了。
老太君沉默地盯著如情脖子一處可疑的痕跡,不知是該欣慰,還是該放下心。過了會,老太君又問︰「你這般進得門,公婆可有為難你?」
如情仔細想了想,「靖老王爺嚴厲些,不過還算開明。靖太王妃也挺好的,沒有給我下馬威要我立規矩什麼的。」當然,她本人就懂規矩,就算靖太王妃有一套壓制媳婦的本領也毫無用武之地。
老太君輕輕道︰「靖太王妃在京城素有厲害名聲,這樣的人是好相處,只要不犯了她的忌諱。可這樣的人也難相處,這人並不好侍候,听說一旦惹惱她,也是翻臉不認人的主。」向家便是最好的例子。
如情點頭,李驍便深得她的真傳,十足十的翻臉不認人。妙音月蘭還有洪嬤嬤的下場便是最好的榜樣。
老太君又問︰「姑爺待你可好?」
如情想了想,「還好吧。」也才相處短短三日,哪能有好與不好的。
「那個懷孕的妾室,究竟怎麼回事?」
如情沉默了下,輕描淡寫道︰「不過是妄想母憑子貴想與我添些堵罷了。」
老太君怒道︰「真是豈有此理,人人都說靖太王妃是極懂規矩的,王府被管得井井有條,你一進門就遇上那麼多糟心事兒,王府就不給個說法?」
如情低聲道︰「女乃女乃息怒,那些妄想使絆子的下人都已被李驍給處理了。至于那個妾室,也已被灌下紅花湯了。」經過李驍狠厲的懲戒,其他姨娘是不敢再私自懷孕了。
老太君怒氣稍緩,但仍是余怒未消,「這事兒,他們可有問你的意見?」
如情苦笑,「如何沒有,原還想著丟給我處理。孫女受過一回堵,如何還攬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兒?」所以拿向家的事堵他們的嘴是再恰當不過了。
老太君卻面色大變,「你與向家的事兒本就不光彩,再來,向家與靖王府本就關系匪淺,你怎麼,你怎麼還在他們面前提及?」
這個孫女真不知該說她笨還是沒腦子了。
如情淡淡一笑,「與向家的事本就不是秘密,與其到時候讓他們奚落,還不如早些挑開說了好。」而她也堵對了,也不必她說一個向家的不是來,便得到公婆的理解並原諒。若以後再有人拿向家的事來嘲笑她,誓必也討不了好處了。
老太君見孫女篤定的臉,知道這個孫女自小便有主意,也不再訓戒,又道︰「王府門弟高,你這般高嫁,咱們娘家可是一句話也遞不上,一切都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不過,女乃女乃以多年來過來人的經驗告訴你,男人呀,管不得,也放不得。你管他狠了怕適得其反。管松了又要被其他爛貨有隙可趁。所以尺寸你要自己拿捏。該軟就軟,該硬時千萬別手軟。也別把賢慧當飯吃,日子是自己過的,對付姨娘,別太苛刻了,但也別太心軟了。你才進得門去,也千萬別嫌麻煩,趕緊把規矩給立起來。當年的周姨娘,還有你爹屋里的張姨娘,我和你母親都犯了同一個錯,新婦進門臉皮薄,不好下死手管制姨娘,原想著客客氣氣大家相安無事便成了,可人家不那樣想,總要生些妖蛾子才成,到了後來想管也管不了……你,別步上我的後塵。」
如情點頭,就是因為張姨娘的例子太過鮮血淋淋,所以這兩天她盡管不願瞧到那些做作的臉,卻也不得不強忍著給她們立規矩,讓她們不敢輕慢于她。
老太君長長吁口氣,又道︰「你已經嫁了人,娘家是不能時常再回了。我也只揀重要的與你說了,女人間的情誼是再薄弱不過了,與不相干的不熟識的只可說三分話,切莫一股惱給心又給肺的。官場上,尤其天家的情份,尤其薄弱,凡事都要保持三分謹慎。但該敬的禮數一定要盡夠。明白嗎?」
如情點頭,老太君被最親愛的姐姐出賣並蹺了牆角,這是她一輩子的痛,後來嫁去齊州後,也曾與當地知府夫人相交甚篤,可後來也被暗地里捅了刀,從那以後,老太君便很少外出交際,有也只是點頭三分禮。而她跟在老太君身邊,也一直不讓她與別家的千金走得太近,按老太君的意思便是︰姑娘家在閨閣相處多了也會生齷齪,而女人最是善妒不過的,你富貴了,當面巴接指不定背地里就要捅上一馬。落魂了就盡情地踩。官家千金,從來便是如此。很少有例外過。當然,身為有格調有人品的婦人,是不能這樣的,當做到寵辱不驚,八面玲瓏,富貴了不去嫉妒,落魄了不去踩,適當時還可給些幫助也是成的。
午後的松鶴堂是平靜的,裊裊的密合香從煙爐里飄出,插在細瘦的美人觚里的臘梅正含苞待放,散發出幽幽的香氣,于春進來用火鉗掏了陶爐里的炭火,又添了些木晶炭,炭火微微旺了起來,屋子里越發暖和,而外頭少見的陽光又露了出來,雖然短暫,卻也令人振奮。
老太君的聲音緩慢地響了起來,「高處不勝寒。你如今已是王妃,身份非比尋常,昔日與江家向家的事兒,或許會被人拿來作文章,雖說你是姑爺一心求娶的,可難保不被那起子小人從中作梗,三人成虎,積毀蝕骨,你要防患于未然,與其讓別人捷足先登處于被動,還不如主動出擊,與姑爺把話蔽開說了好……姑爺性子暴烈,又驕傲慣了的,你也不必與他拐彎抹角,這樣的男人,眼里是揉不下半點沙子的人物,你只把話說到明處便是。相信姑爺心胸寬廣,自是要站在你這邊的。」
……
久違的陽光只稍稍露了把臉便隱于雲層里去了,昨晚沒能睡好的如情在沉靜的時光中,開始昏昏欲睡,忽然于春掀了簾子進來,「四姑女乃女乃,剛才大夫人差人來報,四姑爺醉下了。」
如情艱難地從炕上爬起,望了天色,這個時候,也該回去了。于是應聲道︰「我知道了,馬上就去。」告別老太君,來到外頭廳子里,果見李驍喝得雙頰紅紅的,走路都不穩了,見著如情便立馬靠了過去。
如情一個趔趄,幾乎站立不穩,使了吃女乃的力氣把他穩住,告別了父兄,從後門出來,上了馬車,寬蔽的馬車可以容納數個人,李驍豎躺在榻上也不顯狹窄,卻也把如情給帶倒在榻上,如情原本掙扎著想起身,忽然想到回王府還有好長一段路程,便索性倒在他臂彎中閉眼,小眠一會兒。
三匹清一色的寶馬小跑步駛著,厚實的毯子隱去了諸多震動,不一會兒夫婦倆俱都睡了過去,待回了王府後,如情意猶未盡,又上床小眠了一會,這一眠,直至天色黑燼,方才被咕嚕的肚子餓醒。
如情左右沒瞧著李驍的人影,便問陪嫁的于冬,「王爺呢?」
于夏欲言又止的,靜了好一會兒才道︰「王爺一回到府里便被原側妃那頭的叫去了,說是給盟少爺輔習功課。」
如果盟哥兒只是個姑娘,教養姑娘的責任從來都是母親。可若是男孩兒,則是由父親教導居多了。李驍這時候過去,也是情有可原。
如情壓下心中酸意,淡淡地道︰「知道了。你派人去問王爺,看他在哪處用飯。」
于夏領命出去後,如情洗嗽了後,又想到還有幾天便過年了,她一個新人也不知要準備些啥,便問袁福來家的。
袁福來家的滿臉堆笑,「這事兒往年都是由太妃操辦的,大年二十八便讓府中人盡興一番,再撒押歲錢,大年二十九是各地莊戶管事來賀拜,大年三十要進宮朝拜,參加天家家宴。再初一進宮拜見兩宮太後,反正,每到過年可忙呢,現下王妃進了門,自可一旁學著點。」
如情點頭,今天已經是農歷二十了,王府這樣的人家,是有得忙才是。于是想著早早歇下,養精蓄銳,明日再向婆母請安時,看看可否有幫得上忙的。
過了一會,于夏進來回報,「王妃,王爺就在原側妃那用膳,請王妃不必等他了。」
想著原側妃的本領,如情毫不意外會有這般結局,點頭,讓人上菜。
周媽媽很是焦急,這新婚還沒過,王爺就去側妃那邊去,這可是對王妃的一種挑釁呢,可如情卻似乎一點都不著急,于是壓低了聲音道︰「王妃,您和王爺一直未圓房,這會子讓一個側妃把王爺給截去,你可不能坐以待斃呀。」
如情淡道︰「放心吧,周媽媽,王爺自會回來的。」她雖是煮熟的鴨子,卻還是熱騰騰的新鮮著呢,嘗都還沒嘗過,男人肯定是先一嘗為快,哪還有興致去動別的早已吃膩了的肉?
原側妃嘛,她這招夾天子以令諸候的戲瑪,注定悲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