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的生存法則 番外6

作者 ︰ 淳汐瀾

……

離開京城之際,如情也與幾個姨娘們深切談了下,如果她們願意跟去山東,姨娘份位不變,王府仍是給她們好吃好供,若是不願再做小,就給一筆嫁妝,讓她們另行嫁人。

玉姨娘和荷姨娘當場表態,想出府另過。如情毫不猶豫地一人給了三百兩銀子作「遣散費,」不過玉姨娘卻有些不大滿足了,望著手頭六綻銀子,問︰「王妃,據妾身所知,如今咱們王府里的管事討個老婆也要三五百兩的聘金吧?」

如情先是不明所以,後來總算明白過來,冷淡地道︰「那是人家娶正兒八經黃花大閨女才會有的待遇,你是黃花閨女麼?」

玉姨娘滯住,雖然有許多不忿,不過礙于如情的婬威,也不敢表現出來,摟著銀子不甘不願地退了下去。

荷姨娘握著手頭沉沉的銀子,對如情一翻千恩萬謝地離去了。

被禁足了整整三年的原側妃身形消瘦,走路都要人挽扶的她,歪歪扭扭地跪倒在如情面前,有氣無力地道︰「婢妾懇請王妃大發慈悲,讓婢妾就在王府了此殘生吧。」三年的禁足,先前還算門庭熱鬧,如今院子里都生了人多高的雜草,自己也一天天地枯萎下去,原側妃總算踏出了院門,當時她還以為她翻了身,可看在高坐在交背大椅里的如情,那通身的主母氣派,讓她再一次心灰意冷了。

她這一輩子不再奢求李驍了,只求王府能給她一個遮風撇雨的地方就成了。

望著原側妃陡然老了十歲的模樣,很奇怪的,如情居然沒有任何悲憫之心,她冷淡地開口,「原側妃,依你當年所做所為,王爺就算活剮了你都沒有人說一個字。不過是瞧在親戚的情份上,對你多有忍讓。如今場面話我也不多說了,給你兩條路可走,一是出家,二是送你張切結書,另外再給你兩百兩銀子,你好自為之吧。」

原側妃伏在地上,聲音哀淒,「王妃大慈大悲,婢妾銘感五內。婢妾以前做錯了事,如今也沒臉懇求王爺的原諒,只求王妃可憐奴婢,給奴婢一點私房體已,讓奴婢去廟里了此殘生吧。」原側妃也不傻的,依她現在這副模樣,別說做姨娘了,就算做丫環都讓人嫌,還不如有自知之明讓如情給些銀兩傍身,這樣去廟里做姑子才不至于被人欺負。

如情又望她一眼,垂瞼,同意了。

而其他姨娘卻不願離去,全跪在如情跟前,舉天發誓一輩子侍候王爺,一輩子侍候王妃。

如情冷眼瞟了她們幾眼,先是香姨娘,再來是花姨娘,順姨娘,最後是荷二姨娘,幾個姨娘被她目光一盯,連忙把脖子縮了下去,不敢再吱聲。

如情冷淡地開了口︰「你們可得想清楚。此去山東,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你們若是想留下來,我會給你們給你個尋個妥當的人家。若是不願,王府也不差幾張嘴巴。」

幾個女人咬牙思索了一會,瞧著自己身上的綾羅稠傾,及每日里的山珍海味,咬咬牙又磕了頭來,「王妃仁慈,婢妾有王妃這樣的主母實乃婢妾等的福氣。婢妾哪兒都不去,一輩子侍候在王妃跟前。」

她們如今年華已老去,又無子女傍身,就算如情肯放她們,也不能可再嫁到好人家去,不是莊戶里的佃農,就是王府里的下人小廝,又非黃花大閨女的她們,嫁過去也不會得到任何尊重,相反還得起早貪黑干粗活。她們雖然早已不受寵,如情又善妒,把李驍吃得死死的,但如情這個當家主母還不算刻薄,仍是好吃好用地供著她們,與其嫁到外頭去受那風霜雨雪的苦楚,還不如在王府里卑微地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只要她們安份,相信這輩子也能衣食無憂了。而外邊的世界,哪是她們能夠呆的?听王府的粗吏丫頭說,外頭三餐不濟的人大有人在,她們才不會過那種有了上頓沒了下頓的日子。

如情望著唯一沒有彎下腰的荷二姨娘,問︰「你呢?荷二姨娘?」

荷二姨娘望著如情,這個女子,只比自己大上一歲,以前在方府的時候,里里外外都是那麼的謹慎低調,人前總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樣,在下人面前也是略帶著討好。這樣的軟弱又無靠山的主母,又是庶出的身份,又是高嫁,想必嫁到王府後肯定會舉步維艱,原想著按所有出嫁閨女那樣,嫁入夫家後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都會從陪嫁丫頭里挑幾個姿色上乘的開了臉給姑爺做妾。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沒有料到,以前地閨閣時期戰戰兢兢的小姑娘嫁入王府後卻變得精明又厲害,害得她費盡心機才弄個了姨娘的份位。她也曾沾沾自喜過,但也沒有高興太久,因為李驍從來沒有踫過她,連她的院子都沒有踏足過,她也想盡了辦法,卻被其他姨娘嘲笑,緊接著就會被一些管事婆子媳婦們擠兌欺負,她絕望了,做了王府的姨娘足足有兩年了,卻一直守著活寡,李驍不拿正眼瞧她,如情只把她當作普通的姨娘,以往的陪嫁情份似乎從來沒有過。而如情身邊的丫頭連正眼都不瞧自己一下。

荷二姨娘失望了,她不應該肖想姨娘位置了,當初隨同如情一道陪嫁過來的丫頭中,混得最差的品蘭也讓如情作主嫁給了王府的一名侍衛。如今兩口子還挺恩愛的。每當梳著婦人髻的品蘭從她跟前走過,她都恨不得去抓花她的臉。

她真的真的走眼了,這個只比自己大一歲的方府庶出姑娘,看著和和氣氣,實則手腕高明,翻手為雨,覆手為雲。她更知道自己真的錯了,如情不再是以往那個被下人欺負了都不敢聲張的小小庶女,如今的她,是靖王府的當家主母,只要一聲令下,就可以輕易把她擰死的堂堂靖王妃。

荷二姨娘絕望地對如情深深地磕下頭去,因為絕望,以至于聲音都顯得冷清,「王妃仁慈,奴婢願終生侍候在王妃跟前。」

不是不知道繼續呆在王府,也不會有翻身的機會,可是,荷二姨娘沒有別的出路了。

她的娘老子因為她是王府姨娘的關系,如今已在方府的莊子里混了個管事的差事。如果她不再是王府的姨娘,那麼她娘老子也會受到牽累,更會連累她那還未出閣的妹妹。

如情看她一眼,沒有任何考慮就同意了。對于這位荷二姨娘,她是什麼想法都沒了。

……

太皇太後看著體弱多病,太醫以為至多拖個三五個月,可偏偏硬是拖到足足兩年多才歿去。這兩年來,京里的格局又起了一系列的變化,以前才冒出來的新貴因這樣那樣的原因又沒落了,如今又新冒出了幾家新貴。如今京城的權貴們仍要數澤雲侯府,慶昌侯府兩家為最。緊接著就是新冒出的方家,清貴派仍要數何家,張家,左家,而隨著前大學古左居正逝世後,左家已漸漸退出清貴派的圈子,反倒是方家,大有後來居上的趨勢。

因太皇太後歿,方老太君今年並未大辦壽宴,但方家近親仍是前來拜賀。

已三十二歲的如真,這些年當家主母已當得順手,舉止越發穩妥,風韻絕佳,如今育有兩子一女的她,身材略有些發福,卻是珠圓玉潤的富態。

已育有一子的如美,則褪去了尖酸與青澀,變得圓滑世故起來。

方知禮今年準備外放,任江浙地區總督兼巡撫,為期四年,何氏依然隨行。這回給老太君過完壽就準備離京。

外放歷任期滿的知廉,總算攜了妻兒一道回京敘職,因表現可圈可點,按知禮保守的話就是︰「若不出意外,應該是外任知府。」

李氏四旬開外,一改以往刻薄尖酸又小心眼的性子,這近年來迷上禮佛,時常進廟里上香還願食素,日子陡然過得清心寡欲起來。

方敬瀾今年五十有余,活得越發滋潤,官場得意的同時,情場越發得意,如今屋子里除了一妻二妾外,又有四個通房。

活得最開心的莫過方老太君,雖然今生只有一女,然繼子對自己還算孝順,幾個孫子孫女對自己那才掏心掏肺,連帶的對方敬宣一家子也格外扶持,如今,趙子昂已是平步青雲,去年調至南京任吏部尚書,方敬宣也一道前往,而兩個外孫也還算爭氣,如今都各自成家立業,在官場上雖沒有什麼成就,卻也滿足了。方老太君這一生,也算圓滿了。

在太皇太後歿去的第二年,方家老太君在過完第六十二歲的壽辰的第二天,靜靜地躺上床上,靜靜地離開了人世。

據夏林家的話便是,「老太君嫁到方家時,可是流著眼淚來的。如今總算是笑著離去。也不枉她為方家鞠躬盡瘁。」夏林家的抹了眼角的眼淚,哽咽道,「昨晚老太君抓著老奴說了好些話,可惜當時老奴困得慌,沒有听進去多少,只依稀听到幾句,我這一生,雖有遺囑,但兒女孝順,小輩們成器,也不枉此生了。」

雖然老太君並非方敬瀾生母,然,老太君的喪事卻是辦得格外隆重,到處都是一片震天哭聲,遠在大同的知義風撲塵塵地趕了回來,跪倒在老太君的靈前,半天不語。

在老太君出殯當日,方家兄弟親自扶棺入土。除了遠在雞鳴的如善沒能趕回來,如真如情如美三姐妹也是哭得雙眼紅腫。

老太君出殯當日,皇帝的玉軸聖旨抵達,對方齊氏大加褒獎,稱其德行工容,威感四方,重振門楣,持家有道,門著勛庸,地華纓黻。特追贈為正一品齊國貞烈太夫人。

老太君歿後,知義在京城作了短暫的停留,因為是匆促趕了回來,以至于沒能給親人準備禮物,在辦完老太君的喪事後,知義一邊逗著望哥兒一邊對如情道︰「前幾日獵了一匹整貂,成色極好,可惜沒能帶回來,改日給你捎帶回來。」

因給老太君送喪,如情這些日子氣色不是很好,聞言厭厭地點了頭,低聲道︰「有勞哥哥了。」

「都是一家人,還說什麼客套話。听聞妹夫就番聖旨已經下達?」

如情點頭。

「何時動身?」

「王爺說,最遲就下個月吧。」

「妹妹此去山東,不知何年何月我們兄妹才能相聚了。」

古代交通交不發達,尤其女子出嫁後,如是離娘家離得遠,估計一輩子都無法再見著娘家人,想著疼自己的哥嫂,及相處融洽的姐妹,如情心情越發低落了。

知義又安慰了她幾句,不過說了幾句後,他自己也覺得心情沉重,什麼話都不想說了。

等送完最後一位客人的知禮進入廳子里,便發現這對兄妹一個低垂著頭拭眼淚,一個望著前方怔怔出神。空氣中彌漫著悲傷的神色。

因辦喪事也弄得里外憔悴的知禮一坐了下來,皺眉道︰「四妹妹,人死不能復生,更何況咱們祖母是壽終正寢,你真不應該傷心成這樣。」

想著老太君生前對自己的好,如情又忍不住掉了眼淚,知義瞪了知禮一眼,斥道︰「哪壺不開提哪壺。」

知禮被罵得很是無辜,不過卻沒有多過辯駁,而是問知義什麼時候動身。

老太君去逝,身為文官的方敬瀾要守孝三年,已向吏部辭去了鹽運使司的差事,知禮也遞交了丁憂辭呈,卻還沒有被批準。

丁憂只限文官,武將丁憂不解除官職,而是給假100天,如今辦完老太君的喪事後,100天的假期也差不多快要用完了。

知義輕敲桌面,沉穩黝黑的俊臉上看不出任何思緒,望了望同樣官材臉的知禮,又望了雙眼紅通通的如情,在心里轉了遍心思後,這才道︰「我會向皇上告假,再遲些回大同。」

如情睜著紅腫的雙眼,啞聲道︰「二哥哥,如今邊關可還太平?」

知義點頭。

如情又道︰「既然太平,那以後可就要常回家呀,咱們兄妹見上一面可真不容易的。」

「嗯,你也是。日後逢年過節也記得要回來。」

如情苦著臉,「妹妹已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哪能說回來就回來的。」

知義沉默了會,又說︰「等下我與妹夫商量商量。」

望著知禮義棺材二號的黝黑俊臉,如情忽然覺得,有哥如此,也不枉此生了。

……

如情對知義這個二哥,當真是祟拜外加感激,另外再加了那麼點點迷戀,但放到李驍身上,就是深惡痛絕了。

知義與李驍從前交情比較要好,但隨著年紀的增長,李驍對這個從好朋友晉級為舅兄的知義卻是左看左不順眼,右看右覺礙眼。

布置清雅的方府,三年多沒有住過人的勁竹院這一陣子總算熱鬧了起來,知義這個大老粗也人模人樣地讓下人拾掇了間書房出來,像模像樣地讓人擺放了些古玩,字畫,筆墨紙硯,書籍附風作雅一下。

而風雅大師級的李驍進來一瞧,還真找不到任何毛病,連連夸贊這書房布置的真不錯,別致又清雅,勉強洗去了他這種大老粗的一身粗俗。

不過當李驍看到知義身上那襲天藍色繡劍蘭長袍時,就忍不住磨牙了。

這件長袍他眼熟到閉著眼請都能背出它的針腳和尺寸。就因為太過熟悉了,所以更是嫉妒外加不忿,以至于知義提出以後就番後,要帶如情經常回京,李驍非常大爺地把女子的三從四德搬了出來。然後得意洋洋地瞅著知義那張面無表情的棺材二號臉猛笑。

知義眉毛都沒動一下,只是端了碗與他踫了下杯,喝了一口寡酒後,這才淡淡地道︰「四妹妹自小就受祖母悉心教育德行婦容,妹夫所言甚是。在下也沒甚麼好說的,所以我決定,以後每年都給妹妹捎帶一些動物皮毛,我忽然發現妹妹穿毛領邊的衣裳非常好看。」

李驍愣了下,雖然對這個護妹成痴的舅兄非常不爽,但反正他和如情就要去山東了,以後若是有沒有他的同意,如情也回不了娘家了,知義想見這個妹妹就得來山東才成。反正幾年也見不了一兩回,這筆買賣他是賺了的。

知義又淡淡地開了口,「用動物毛皮換四妹妹每年給我做件袍子,還是挺不錯的買賣。」

李驍差點被酒給活活嗆死,他捂著喉嚨,瞪著知義平淡至極的臉,氣得雙目血紅,「你,你這個臭不要臉的,你自己又不是沒有老婆。」望著知義身上這件淡藍色的袍子,李驍再一次吐血,恨不得把這件袍子給剝下來,再狠狠揍他一頓。

知義不動如山,大馬金刀地坐著,慢條斯理地喝著酒,又道︰「四妹妹女紅一直不錯,這近兩年越發精進。這袍子確是做是非常好,想不到幾年不見,她還知道我的尺寸,當真是用心良苦了。」

「踫!」李驍把手上的碗給摔在地上,他跳了起來指著知義的鼻子大吼,「方知義,你這個,你這個……」臭不臉三個字他又罵不出來,最後只能惡狠狠地低吼道︰「把衣服給我月兌下來。」

這件衣服,如情一針一線繡了大半年,簡直就像自己的眼珠子似的,他隔個幾天就要觀看進展,再偷偷試穿在身上,異常期待它的早日峻工,而自己眼巴巴地盼了大半年的的衣服,居然大搖大擺地穿在別的男人身上,怎不讓他嫉中火燒?恨不得把這男人給往死里揍。

可是,他不能揍,這幾年來一直疏于練習,估計已打不過他了。所以只能干瞪眼,然後腦海里想了千萬種等會子回去要把如情狠狠收拾的想法。

知義又緩緩道︰「這書房布置不錯吧?」

李驍黑口黑眉,惡聲惡氣地道︰「什麼品味,簡直像暴發戶似的。」

「是嗎?那等下可得好好與四妹妹說說,讓她重新幫我布置。」

李驍再一次吐血,「你居然讓如情給你布置書房?」

知義長長嘆口氣,「讓你見笑了,這書房是拙荊布置的,四妹妹前兩日來參觀了,又給出了不少建意。怎麼,妹夫還不滿意?可否給些建意?」

李驍氣得仰倒,再也呆不下去了,大步流星地沖了出去,嚇得端著茶水進來的朝雲把手上的茶碗給摔得粉碎。

見自己闖了禍,朝雲連忙蹲來趕緊撿著,知義淡聲阻止,「叫下人來收拾就成了。你去叫夫人過來。」

朝雲連忙恭身退下,領命去矣。

……

李驍沖進方府內宅時,如情正陪著李氏如真如美幾人說笑,到底是男女有別,他站在外頭猶豫了半晌,仍是沒能沖進去把他的小妻子給逮回去,只得捱下心頭的嫉火,讓一名下人進去通報,借口喝醉了,如情這才告別李氏等人,扶著「醉薰薰」的李驍離開了方府。

回到王府的當天下午,李驍和如情進入隆仙居後就再也沒有出過房門一步,于冬和繪夏守在門外,不時用眼神交流著,「王爺王妃感情真好。」

而進入隆仙居的流月則對著守在二門里的喜慶道︰「王瑞家的,我找王妃有些事,你就讓我進去吧。」

喜慶嫁給了王府的一名賬房王瑞,可惜王瑞命不長,喜慶嫁過去才不到一年王瑞便得了惡疾死去,當了寡婦的喜慶穿著素色的沒什麼花紋的夾衫,里頭仍是同樣顏色的襖子,淺米色裙子,全身上下珠飾全無,她冷冷瞅著流月,淡淡地道︰「王妃早在先前就下達了命令,她之前擬定的差事不容更改。于翰坤家的,你還是請回吧。謹記著王妃的脾性,王妃雖性子溫和,好說話,但原則方面的可就沒那麼好說了。」

流月愣了下,不安地問︰「王瑞家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喜慶不耐煩地道︰「沒什麼,想想這回前去山東的下人名單,你就應該明白,能夠一道隨行的,全都是王妃所信任的。」

「可是,玲瓏妹妹不也是王妃最信任的人嗎?為何這回卻沒能一道跟去。」

喜慶不屑地道︰「王妃自有安排,這個還輪不到你我作這個主。」

流月頓住,她從小就呆在王府,跟在如情身邊也有四年時間了,對于如情的脾氣還是了解了六七分,如情看著性子隨和,從不任意打罰下人,就算下人做事不得力,教訓幾回仍然不見改正就給送出王府了事,她在如情身邊也見識了不少因為對如情陰奉陽違的下人被如情狠著收拾過幾回。如今,以前侍候在如情身邊的那批陪嫁,除了品荷外,全都有了比較好的歸宿,就連她和香茗這些王府里的老人,也都有了比較好的姻緣。可是,也有幾個被如情毫不留情面地打發了出去的。

流月如今有夫有女,早已沒了以前的雄心勃勃,只是想多多巴結如情,好為丈夫和女兒謀得更寬敝的路子而已。

如今,听這王瑞家的話里話外似乎透露出王妃早已不再信任她,這讓流月沒由來地一陣心驚肉跳,她抓著喜慶的手,哀求道︰「王瑞家的,好姐姐,咱們一同服侍王妃也有幾年時間了,我對王妃可是忠心耿耿呀,怎麼好端端的,王妃就不信任我了呢?」

喜慶冷淡地推開她的手,盯著流月的雙眸,「王妃曾與我說過,你是王爺跟前的人,她如何好分配你?所以于翰坤家的,你若是真想跟去山東,大可去求王爺。」

流月呆了呆,「妹妹自小服侍王爺,可自從王妃進門後,就一直服侍在王妃跟前呀。對王妃那可是忠心不二。」

「是否忠心,王妃心里有數。」喜慶原先也還是滿喜歡流月的,可是後來才從周媽媽嘴得知此人暗地里做過的事,可就沒好臉色了。

打發了流月後,喜慶繼續守在二門的抱廈里,王爺和王妃進去都大半天了,仍是沒有出來的跡像,身為忠心的下人,當然得守好門才是。

過了一會,又見荷二姨娘進來,喜慶上前攔下,「給荷二姨娘請安。王妃這時候還在歇息,請荷二姨娘先回。等王妃醒了奴婢自會通知王妃的。」

荷二姨娘望著緊閉的隆仙居二門,咬著下唇輕聲道︰「沒事的,那我就在這兒等好了。」

喜慶只覺唇角抽搐著,她盡力擠出平和的微笑來,「天氣冷,荷二姨娘可別凍壞了身子,還是回屋歇著吧。」

荷二姨娘攥緊了手頭的帕子,一言不發,她身後的丫頭上前拉了一把,「姨娘,咱們還是先回去吧。王爺什麼脾氣您還不清楚麼?真要打擾了他老人家的清夢,可是六親不認的。」

「可是,我每天這個時候都要來侍候王妃的。」

喜慶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荷二姨娘可真是溫順謙恭,難怪王妃要把您抬為姨娘。不過您實在是多慮了,王妃身邊有大把的人侍候,不差您一個的。您還是請回吧,這兒風大,外頭又冷,還是回去歇著吧,免得凍壞了身子又要王妃操心了。」

小丫頭也跟著勸了幾句,荷二姨娘眼見沒有希望,只科落寞地回去。

這時候,從側處出來一個身穿紫色杭綢瓖兔毛壓邊長褙子的年輕媳婦子,看了荷二姨娘的背影,一臉同情︰「這品荷還挺可憐的。」

喜慶笑道︰「我說沉香妹子,你就是心軟,這人有什麼好可憐的,當初若沒有機關算盡,如何會有今天的下場?」

沉香淡笑著,「以前可真是恨毒了這人,不過現在瞧她唯唯喏喏的樣子,倒也覺得挺可憐的。」

「咱們何媽媽時常說的一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有什麼好同情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喜慶啐道,望了沉香一眼,「還有半個月就要動身了,你還有閑心在這兒閑磕牙?」

沉香微微地笑著,「已經拾掇得差不多了,只是來請示王妃,麗姑娘可要怎麼安排?」

喜慶小小驚了一把,低聲道︰「麗姑娘雖是老王爺的親骨肉,可老王爺卻從來沒有過問過分毫,在府里一直過著比下人還不如的日子,若不是咱們王妃心善,恐怕這世上都沒有麗姑娘的影兒了。」

沉香也跟著道︰「可不是,不過麗姑娘也怪可憐的,純陽公主去年就風光出閣,可她卻像被人遺忘了似的。這回王爺和王妃要遷去山東,不知麗姑娘是留下來,還是一道跟去山東。」

「老王爺和老王妃年紀漸大,不喜長徒跋涉,準備留在這兒熙養天年。麗姑娘是老王爺的骨肉,當然要留下來,哪有跟著兄嫂去封地的道理?」

「我想想也是,只是麗姑娘也真夠可憐的,若是沒有咱們王妃,不知過成什麼樣了。這回若真的留下來,沒了咱們王妃管著,不知要過成什麼樣了。」對于那個沒有郡主封號一直只是個隱形人存在的李麗,沉香也是滿同情的。

「麗姑娘確實可憐。不過主子們的事,咱們下人也管不著,就算心疼麗姑娘,也不關咱們的事,以後少在王妃跟前提及她。」喜慶想得要深遠些,李麗雖是王妃的小姑子,但上有公婆在的情況下,也還輪不到她來管。而依如情的性子,此去山東,也不可能再管的。

喜慶和沉香年紀相當,一個穩重帶圓滑,一個細心中又帶沉穩,不同的是,喜慶想得長遠些,性子也較冷淡。而沉香則要寬厚些,心軟些,以至于府里的下人都愛找她說項。不過雖然二人性子不同,但每每湊到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還真是怪了,這青天大白日的,王爺居然也有興致。」

沉香很是高興,說︰「咱們主子就是恩愛。」主子們恩愛了,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也跟著受惠。

喜慶微微地笑著,「可不是。王爺心里就只有王妃一個人,可偏就是有人不信邪,非要拿自己的雞蛋踫石頭,活該讓人笑話。」

想著品荷這三年前一直獨守空閨,頭一年還處處折騰,處處找機會,又是買通李驍身邊的小廝,又是討好她們,甚至天天跑到如情跟前扮演本份姨娘,卻沒能得到李驍正眼一瞧,猶自不死心,天天跑來隆仙居討好如情。

「這品荷仍是不聰明,她以為天天侍候在王妃跟前,王妃就可以對她另眼相待?她肯定不會知道,想要繼續過錦衣玉食的安穩日子,就更不應該在王妃跟前瞎轉,礙王妃的眼。」

「咱們王妃國色天香,善解人意,溫柔可人,王爺把她疼到心坎里也是當得的。她品荷又算得什麼?要姿色沒姿色,要才學沒才學,王爺瞧得上她才有鬼。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喜慶生平最恨的就是不知本份為何物的下人。

沉香心地善良,對品荷總還有那麼點同情心,長長一嘆道︰「品荷現在倒與大舅老爺的那個桃紅有些相似。」都是不再得寵的姨娘,為了保證自己下半身能有依靠,不得不緊緊依附于老爺和夫人,做著比下人還多的事,卻過著比下人還不如的生活。一想到桃紅那戰戰兢兢低眉順目服侍何氏的模樣,沉香再一次感激起如情來。當大富人家的妾確實是錦衣玉食,可是過著沒尊嚴的日子,也著實可憐。當年桃紅仗著有幾分姿色,又見跟著如情沒什麼奔頭,便把主意打到知禮身上,這種見異思遷的奴才,不管放到哪都只有被嫌的份。這也是桃紅雖頂著姨娘的名份,卻做著比奴才還不如的活兒。

喜慶也是知道桃紅的,不屑地撇了唇,「提她做甚?這種見低踩見高爬的東西,我見得多了,如今又有幾個能有好下場?」眼見天色漸漸暗下來,喜慶連忙命人把走廊上的燈籠掛上,另外讓人開始準備餐飯,又去了院子里听了一會兒動靜又折了回來,「王爺已經起了,快領人進去侍候著,讓大家皮崩緊一些,剛才王爺好像心情不大好。」

沉香這回是跟著如情一道從方府回來的,大約知道這里頭的名堂,「王爺確實在生氣。」

「生氣?」喜慶不解,「生氣就和咱們王妃做那檔子事?」

沉香聳聳肩,「主子們的心思,咱們做奴才的哪能猜透?不過王爺確實心情不大好。好像,和咱們二舅老爺有關。」

「怎麼又扯上二舅老爺了?」

沉香四處看看,又壓低了聲音道︰「周媽媽和我說,王爺是在吃醋,吃二舅老爺的醋。因為王妃給二舅老爺送了件很漂亮的袍子,王爺一直以為是給他做的,可王妃偏給了二舅老爺,所以王爺生氣了。」

喜慶睜大眼,「王妃和二舅老爺一向兄妹情深,不過是做件袍子罷了,王爺也真是……」太小心眼了。

沉香說︰「還不止因為袍子的事,好像王妃還給二舅老爺布置書房,還給二舅老爺做了鞋子,王爺這才更加生了氣的。」

喜慶呆了片刻,又揮揮手說︰「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了,還是趕緊侍候王爺起床吧。」

……

作為已婚婦人並且足足四載半的如情,她深刻意識到,丈夫是自己的天,身為妻子就要一心一意為丈夫著想,所有的體貼和關懷都要沖著丈夫來,而真不應該把關心給予丈夫以外的男子,盡管那個男子是自己的嫡親兄長都不成。

所以,當如情知道李驍生氣的原由後,非常自覺地承受了所有的懲罰。

當然,也不是所有身為妻子的都有這種高規格的懲罰,被關在屋子里被狠狠地懲罰到連床都無法下。

如情非常後悔,她不應該因為李驍今年才三十二「高齡」就開始讓人給他做過多的食補,食補的緣由一部份是男人而立之後精力大不如前,腎髒功能會漸漸走下坡路,所以她非常好心非常賢惠地給他做不動聲色的食補。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自己的「性」福著想嘛……不過,好像適得其反了。

食補方案已經秘密進行了兩年了,男人在床上的勇猛一直有增無減,這令她很是得意,話說,這個時代的女人,要操持家管侍候公婆還得生兒育女,就算有成群的奴僕侍候在左右,也無法從根本上防治女人的衰老問題,所以她想到了一本萬利的美容方法。

她的美容法子倒也湊效,她今年二十二高齡,按現代人的角度來講,二十二歲正是花樣年華的青蔥歲月,可是,在這古代,可就是黃臉婆一枚了。哪還比得上那些如花似玉的粉女敕少女?

所以這時候,保養就是非常重要的,古代的保養品種還是滿多的,用珍珠粉磨出的冰肌養顏膏,用羊女乃制作的腮紅還有各式各樣的名貴養顏玉肌的聖品,再加上常年累月的食補方案,養出一身美美的肌膚,至今臉上沒有任何皺紋,除了萬年不變的肥肉仍然橫亙在小月復上,但穿上華美的衣裳,戴上美美的首飾,再加上婢女的一雙巧手,傾國傾城的容貌仍是能把男人迷得死去活來。

當然,這些由內到外的美容方案都敵不過愛情的滋潤。可是呢,她這輩子估計是得不到李驍這廝豐沛的愛情了。所以,她退而求其次,只希望能夠保持良好的心態就滿足了。

身為資深又優秀的家庭主婦,不但要滿足男人多方面甚至多元化的需求,如情也在與日俱進地改造自己,提升自己的內在美與外在美,似乎,效果還是滿不錯的。

但是,太過得意過後,人就變得懶散疏忽。

待李驍洗了澡梳洗一番又吃過晚飯後,便去督促兩個孩子的功課去了。李驍前腳剛走,周媽媽後腳就趕了進來,掀開石榴紅與湖藍綢絲繡寶相花穗的床簾,掀開朱紅色繡土黃團龍圖案的錦被,露出一顆黑亮頭發的頭顱,「王妃,王妃,時辰不早了,該起了。等會子還要去太妃那請安呢。」

如情痛苦地嗷叫著,然後痛苦地伸出雪白玉臂來,在心里咒死李驍的野蠻後,不情不願地下了榻。

望著如情雪白嬌軀那熟悉的青紫紅痕,周媽媽見怪不怪地拿著水粉紅繡蓮花湖絲羽紗夾棉披袍披在她身上,去了隔壁的洗浴間,洗了個美美的澡後,再穿上遍繡玉蘭和芙蓉花玫瑰紅交領褙子,脖子和袖口都圍著一圈白色毛邊,再戴上瓖紅寶石的貂毛抹額,梳著端麗又簡潔的墮馬髻,左右發髻上斜插兩根碧玉簪,右邊插上金雀祖母綠珠花金步搖,整個人看起來端麗又雍容華貴,周媽媽眼露滿意,笑道︰「王妃穿什麼都好看。尤其脖子上這一溜圈的狐狸毛,更是襯得王妃冰肌玉骨,臉似桃花。還特別暖和。」

一旁服侍的繪春輕巧地笑著︰「這還是王妃親自設計呢,如今京里的貴婦人,瞧王妃穿著好看,全都有樣學樣了。」

繪夏接過話來,「咱們王妃天生麗質,穿什麼都好看。其他人哪有咱們王妃這樣好看的?尤其這滑女敕的肌膚可就比不上了。」

周媽媽笑罵︰「這兩個蹄子,就嘴上功夫厲害。平時候不見你們侍候妥當,偏這張嘴還真是抹了蜜似的。」

繪春不服氣地跺腳,「嬤嬤就是討厭,人家說的都是實話嘛。」

周媽媽罵道︰「去去去,我和王妃還有些體已話要說,你們做完了事就統統在外頭候著。沒我的命令不許進來。」

屋子里總算清靜後,周媽媽拿著瓖銀邊的銅鉗撥了炭爐里的火,再撒了點香料進去,屋子里彌漫著一股似有似無的海棠清香。

撒完了香料後,周媽媽又輕輕給如情整理著身後繁復的繡花,又順了順脖子處順滑的毛邊,輕聲道︰「王妃,不是老婆子說您,您真不應該把那件袍子送給二舅老爺的。」

如情喝著藍茵端進來的熬得稠稠的碧梗粥,聞言拿著湯匙的手微微頓了下,又繼續吃粥,淡淡道︰「送都送了。再來,二哥哥也不是外人呀,咱們兄妹倆一晃又是四年不曾見過了。」時間過得還真快呀,想著此去山東,日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一面,便忍不住無限唏噓。

周媽媽板著臉道︰「話雖如此,可王妃又不是知道,王爺有多稀罕王妃做的那件袍子。」

如情沉默了下,又恨恨地道︰「誰叫他要凶我。」

周媽媽哭笑不得地道︰「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再來老婆子活這麼大把歲數了,像王爺這樣好的男人,這世上當真不多見了。王妃您就別不知足了。」周媽媽其實還想說的是,她家王妃被王爺慣得不成樣了。稍微受些委屈就使小性子,這可真要不得呢。可惜她勸不動也說不服如情,只能暗地里著急。

如情也知道自己沖動了,可是,她也有委屈呀。

「不過是去廟里上香,意外踫到了何家三堂哥,只是停下來說了兩句話話,他就陰陽怪氣的。」更恨的是居然當著丫頭的面凶她,還一個人騎馬回了王府,這讓她太沒面子了。

周媽媽嘴角抽搐,「那日里,王爺確實過分了些。可王妃難道就真的一點錯都沒有?」

如情不語。

周媽媽看了她的神色,又小心道︰「王爺那天發那麼大的火,老婆子心里倒是能猜測一二。」

如情微哼,「你千萬別與我說,這人是在吃醋。」

「王妃可還記得,當年您本來是與何家三公子訂了婚約的,連花轎都上了,卻被王爺半路截了糊。老婆子想,王爺心里還是介意這何家公子的,畢竟,他與您確實有過婚約嘛。」

如情心里稍稍好過了些,但嘴里仍是不甘願道︰「有什麼好介意的,人都是他的,孩子都生了,還吃這些無為的飛醋。有必要麼?」不過心里卻還是有點成就感的,這個脾氣暴躁的家伙居然也懂得吃醋,難得呀。

「吃點醋好,這就證明王爺對王妃您仍是一心一意。王妃呀,不是老婆子倚老賣老說您,實在是,像王爺這樣的男子,放眼整個京城,何其難得呢。王妃也該知足了。」

如情被說得不好意思起來,想著她一時沖動把給李驍做了大半年的袍子及鞋子都一股腦送給了知義,確實對不住李驍的。她也知道這男人指望她這袍子許久了。

把一大碗粥都喝得精光後,這才放下紅花邊的白玉缽碗,如情訕訕地想著,大不了以後再給做一件就是嘛。還有,剛才也被他懲罰慘了,害得她現在都腰酸背痛的。最可恨的是這家伙居然從後邊進入,可沒把她給痛死,如今她的後邊還隱隱作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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