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上元節,終于到臨。
這一個月里,無論是宮里還是老百姓們,都忙活著開始準備上元節要用的東西。經歷了百年歷史的沉澱,墨國早就進入了空前鼎盛的時期,外邦安定,百姓安居樂業,所以這樣的節日,對于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值得歡慶的節日。
在離上元節還有七天的時候,無論是墨國都城還是墨國的鄉鎮,處處都開始張燈結彩,許多地方都布置了巨大的燈輪、燈樹、燈柱等。整個墨國,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燈會,處處可見美輪美奐的彩燈,足以見得,這個上元節,過得有多麼的熱鬧。
上元節的燈會是習俗,不僅僅是墨國的習俗,也是整個大陸的習俗,所以此時不止是墨國忙著過上元節,其他兩個國家也一樣。而在進入墨國的歷史後,隨著墨國漸漸的發展和穩定,上元節燈會也從最初的三天,變得越來越長,越來越熱鬧。而今年的上元節燈會,是從離上元節還有七天的時候開始,燈會時間足足有二十天,可謂是熱鬧空前。
不過,上元節的熱鬧,唯一沒有波及到的一個地方,就是攬月長公主的未央宮。
此時的未央宮清雅閣,是依舊的莊重冷情,大家臉上的表情也一如既往,比起其他宮里宮女太監們喜慶的表情,他們的沉靜,顯得有些與眾不同。
清雅閣內有一片極大的湖泊,湖名曰,未名,這個名字,還正是宮長月小時候所取,因為這清雅閣,其實就是已經逝去的瑞敏孝皇後生前最喜愛的地方。而這未名湖上,還有一簇簇開得燦爛的芙蕖,雖然此時已經是冬季,卻因為這個湖泊最底下的泥里,埋著珍貴的暖石,所以整個湖泊的水都是溫溫的,一點也不會因為這是冬季而影響芙蕖的生長。
也因為這個緣故,所以未名湖的湖面上,漂浮著淡淡的霧氣,雲煙裊裊,宛若仙境。而這些霧氣,遮住了那條不算很寬的雅竹小路,讓湖中心那座小巧精致的白玉亭,如同漂浮在半空中的一般,其中的人,更是朦朦朧朧,美若畫卷。
這時候,一個看起來年僅七歲的小少年,穿著一身白色的衣裳,手中抓著一本書,從不遠處走來,穩穩地踏著那雅竹小路,走上那湖心亭。這小少年雖然年紀尚輕,但是他從表面上看來卻十分沉穩,那雙眼楮沒有絲毫多余的情緒,如此看來,他完全不像是一個普通的小孩。而且,若是仔細觀察他的話,會發現他走路的步伐,和呼吸的頻率,都有著特殊的韻律,這種韻律,顯然是修煉了某種特殊的內力功法所致的。
這個小少年,正是宮慕離。
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說它長,它卻一眨眼就過去了。說它短,但是它卻改變了一個原本怯弱內向的少年,讓他的內心變得無比的強大。
宮慕離之前的性格,是在德妃以及他的二哥欺負下壓迫而成的,雖然他天資聰穎,但是因為沒有得到良好的誘導,所以讓他的性格變得十分的膽小而且怯弱。而在這一個月時間里,宮長月幾乎是用填鴨式的方法,增長宮慕離的見識,改變他的性格。當然,這些事情上,都主要是流沁和明敏出手,宮長月只是偶爾指點兩句,但這兩句,卻足夠讓宮慕離受益了。
不知道宮慕離發沒發現,現在的他,無論行為舉止,都朝著宮長月學習,習慣將情緒隱藏在眼楮下面,習慣放慢說話速度,給對方一種無形的壓力,習慣以精簡的話語表達自己的意思……恐怕,他就差沒有學宮長月習慣穿玄色的衣裳了。
不得不說,宮慕離的確是一個優秀、或者堪稱完美的學生。
宮慕離剛剛踏進湖心亭,就看見宮長月慵懶地靠在欄桿處,漫不經心地抓著身邊青瓷小碗里的魚餌,然後洋洋灑進身前的未名湖里,立刻吸引了一群錦鯉的聚集。她依舊穿著玄色的衣裳,衣裳剪裁簡單,布料柔軟名貴,讓人穿著覺得極為舒適。她的三千青絲盡數覆在她的背後,與她身上的玄色衣裳,有一種不同的深沉。她懶懶地半垂著眸,看起來似乎很沒有精神,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高雅尊貴和與眾不同的氣勢。
「三皇子殿下,你來了。」站在湖心亭亭口處的流沁朝著宮慕離福了福身。
「嗯。」宮慕離也禮貌地朝流沁點點頭,面對流沁這個教導了自己的老師,很是尊敬。
「來了?」宮長月慢悠悠地站了起來,慢慢走到湖心亭中央的石桌旁,在那鋪著軟墊的石凳上坐了下來,一邊從棋盒里模出一枚黑色的暖玉棋子,一邊眼也沒抬,淡淡地說道,「弈一局。」不是詢問,而是陳述。
對此,宮慕離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猶豫和驚訝,立即將手中抓著的書放下,走到石桌旁,在石凳上坐好,因為手臂長度的緣故,所以她還是有些吃力才模到了白色棋盒。
宮長月將他的吃力看在眼里,一手把玩著黑色棋子,一手微微抬起,一道真氣便柔柔地推了出去,然後撞在那棋盒上,讓棋盒緩緩挪動,最後停在了離宮慕離最近的地方。
宮慕離眼楮一亮,還是沒能用他眼里的深沉掩飾住驟然而出的崇拜。
不過他很快就恢復了狀態,然後毫不猶豫地拿起白子,輕輕落在棋盤上。
一場消無聲息的戰局,就這樣在棋盤上拉開了序幕。
宮慕離下得有些吃力,到後來,更是對將棋子落在哪一步猶豫了好一會兒,額頭上不斷地滲出冷汗,然後順著臉龐滑落,那張小臉,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蒼白。
宮長月「啪」地落下一字,然後身子稍稍往後傾,抬眼看著宮慕離︰「你輸了。」
宮慕離緊緊盯著棋盤上潰不成軍的白子,最後無奈地嘆了口氣,只能認輸。